5月6號。在《萬王之王》殺青的第二天,《耶穌受難記》最難拍最危險的一場戲,開拍了。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對著天空祈禱,然後死掉。一滴眼淚落下來之後,山崩地裂。這場戲從上午八九點的時候開始準備,一直到下午三點多才開始拍攝。我被釘在高高的十字架上,看著下麵陡峭的山崖,心裡直打鼓。誰也無法預料等會那些炸藥一引爆之後會出現什麼樣的情況。斯蒂勒和茂瑙研究很多安全措施,他們在我的手上用繩子打了個活扣,一旦出現危險我隻要拉一下繩子就能下來,而且在十字架的周圍,都用海綿做成了石頭的樣子,這樣即便是落下來,也可以緩衝一下,不至於撞個腦漿崩裂。儘管是這樣,所有人還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布置完畢之後,所有不相乾的人都被清出了山崖,斯蒂勒站在十字架底下哭喪著臉多我說道:“老板,我下去引炸藥去了?”“去吧。”我嘴上回答的很乾脆,心裡直晃悠。斯蒂勒親自帶領著爆破組走了下去,過了不久,那架雙翼飛機出現在山崖的上空,周圍的各個角落,十幾架攝影機已經準備就緒。“颼!”一發信號彈被打到了半空之上。然後我聽到了甘斯從擴音喇叭裡麵傳出來的一聲大喝:“開拍!”轟!轟轟轟!一陣震耳欲聾的聲音,立刻從山下傳了上來,然後地麵劇烈抖動,無數的大小不同的石頭飛了上來。轟!山崖上麵隨之傾斜了起來,兩道至少有兩米寬的裂縫出現在我的麵前。原本立在山崖上的十字架失去了支撐,立刻向那裂縫裡滑了進去。碎石不斷地砸下來,那個巨大的裂縫裡麵黑乎乎的,往外冒著嗆人的煙塵,而且最要命的是,裂縫兩邊的山壁有向中間崩塌的趨勢,我如果掉了進去,肯定會被山壁活活擠死。這個時候我想拉手裡的繩子逃出來,但是已經來不及了,沉重的十字架滑向山壁十分的迅疾,根本不容許我從上麵逃出來。看著自己的身體滑向那裂縫的深處,我頓時心涼一片。完了!這下是徹底完了!我閉上眼睛,等待兩旁的山壁倒下來。就在我失望的時候,向下滑的十字架突然停了下來。怎麼回事!?我趕緊睜開眼睛,這才發現原來十字架的橫壁足夠長,卡在了縫隙裡。“感謝上帝!”我大叫一聲,笑了起來。有救了,這下有救了。我鬆了一口氣,卡在那裡等人過來救我。就在我暗自慶幸的時候,突然左邊的山壁一個抖動,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倒了下去。就在那塊山壁倒下去的時刻,看著眼前的情景,我差點暈倒。原本巨大的山崖,底下已經被徹底掏空,半個山體都被炸去,隻留下僅存的一部分還懸在空中,當左邊的這塊山壁掉下去之後,出現在我麵前的,是一個陡峭的懸崖。吱嘎嘎!原本被卡住的十字架,失去了一邊的依靠,頓時朝懸崖下倒了下去。我不會這麼命苦吧!?我搖了搖頭兩眼一翻腦袋嗡的一聲就大了起來。那麼高的懸崖,下麵有都是石頭凸起的山坡,這要是摔下去,肯定會被摔個粉身碎骨不可。“彆了,我的夢工廠,彆了,好萊塢,彆了萊尼,彆了嘉寶……”我嘀咕著,再次閉上眼睛。閉上了一會,我估摸著快要摔倒地上的時候,卻始終沒有等到那種粉身碎骨的感覺。“老板!”“安德烈!”……耳邊傳來了一陣陣的驚呼,有斯蒂勒的,也有萊尼的,都是一聲聲的驚叫。“難倒我沒死!?”我睜開了眼睛。“噗!”我差點沒把胃裡的東西全部吐出來,懸崖的半空中,長著兩棵胳膊粗細的樹,我身上的十字架,就卡在兩棵樹的中間,斯蒂勒、萊尼等人就站在下麵焦急地往上看,從樹到山崖底下,至少有二十米高,這要是掉下去,根本活不成。“娘的,這還不如摔死好呢。”看著下麵凸起的石堆,我直眼暈。雖然我知道自己以前沒有恐高症,但是現在看來,這樣的情形下,即便是沒有恐高症的人,也會全麻痹無力。“老板,你不要亂動!千萬不能亂動!等我們上去救你!”斯蒂勒吼得嗓子都快啞了,然後帶著一幫人一溜煙地往上麵的山崖跑去。我倒是想動,可現在身體全酥了,哪有一絲力氣。“安德烈!你可千萬不能動呀!”海蒂在下麵叫得撕心裂肺,旁邊的四個女人個個哭得梨花帶雨。我轉臉看了一下兩邊的那兩顆樹,發現其中的一棵已經裂開了口子。吊著我的這個十字架又粗又重,在加上我的體重,這兩棵樹斷掉那是遲早的事情。“斯蒂勒,你個狗娘養的趕緊快點,再晚一會我就掉下去了。”我在上麵罵罵咧咧道。無論是山崖下還是山崖上,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來。斯蒂勒帶著人往山崖上麵跑,茂瑙則帶著人把劇組裡麵的柔軟的東西都撲到山崖下麵,很多恩塞納達鎮的人跑到劇組的道具堆裡把被子、防滑墊之類的東西都抱了出來鋪在了山崖之下。看著下麵的那層厚厚的保護層,我的心鬆了一口氣,有了這東西,估計掉下去也不能摔死。不死就好。不死就好。僅僅幾分鐘之後,斯蒂勒帶著十幾個人跑到了山崖之上,上麵還有些落石,危險依然存在,不過這幫家夥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斯蒂勒這小子頭腦倒是挺麻利,弄來了兩段長繩,在繩子頂端打了兩個活扣,想把繩子放下去,用兩個活扣扣住是十字架的兩個橫壁,然後就可以把我拽上去。主意雖然好,但是這卻是個非常不簡單的技術活。彆的不說,想要用那兩個活扣扣住橫壁的兩端,就需要一定的時間。山崖上有風,從山崖上到我這裡,至少也有近二十米的距離,想用繩子套住橫壁,絕對是個困難的事情。斯蒂勒搗鼓了好幾分鐘也沒有成功,我也慢慢失望了起來。吱嘎嘎,那個已經裂開的樹,發出了極為難聽的聲音。“斯蒂勒,樹要斷了!”連山崖下的萊尼都看到了那顆樹馬上就要斷掉。“我看到了!我在努力呢!”斯蒂勒一邊吼一邊再次嘗試,就在他的繩套馬上就要套住橫壁的時候,我聽見從頭頂上傳來的嗚的一聲響。抬頭看去,一個黑影朝我這邊砸了過來。那是一塊落石,不知道上麵是誰踩到了。“狗娘養的,就不能小心點!老板這下被你害苦了!”斯蒂勒立馬在上麵對其中的一個人破口大罵。那快石頭不大,但是至少也要有十幾斤,這要是砸到我的腦袋上來,非砸個千朵萬朵桃花開不可。我目不轉睛地看著那顆石頭飛下來,想瞅準機會躲過去,當它離我還有幾米高的時候,我出了一口長氣,看來是砸不到我腦袋了,它偏我至少有一米遠呢。等等!我腦袋裡頓時緊了一下。一米遠!?不會吧!?我呆呆地看了一下自己旁邊的那顆已經裂開了的樹,它和我的距離,不就是一米遠嗎。啪!那塊石頭準確無比地砸到了樹上。我眼睜睜地看著那棵樹一點一點地歪了下去。不會這麼倒黴吧!?我發出了一聲悲呼,然後舉頭向天。十字架的橫壁隨著那顆樹的一點點的歪掉,慢慢地向下滑,我的身體也逐漸傾斜了下去,也就是說,在以後的幾秒鐘的時間裡,我將做自由落體運動飛下去。“這是對你的一次曆練。”在後都快要絕望的時候,我的耳邊突然響起了大祭司曾經對我說的那句話。然後,先前有過的那種暖洋洋的感覺突然充斥著我的全身。不錯!這是對我的曆練!我不相信我就這麼掉下去!我的心,突然變得異常堅定起來,然後我露出了一絲笑容。“父呀,我把我的靈魂交到你的手裡了!”我昂頭向天,大聲地喊了起來。這是句電影裡的台詞,是耶穌臨死之前說的一句話,現在說出來,倒是很合適。嘩!在我喊完,山壁上的那顆樹終於斷裂,十字架刷的一聲掉了下去。我看著地麵,它離我越來越近,但是在下落了一兩米的距離之後,十字架突然停了下來。“成功了!”山崖下發出了一陣歡呼聲。怎麼回事?隻有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轉臉看了看,才發現十字架的兩個橫壁上,赫然套著兩個繩索。“老板,我可救了你一命,回去你可得給我加工資!”斯蒂勒在山崖之上哈哈大笑。“回去就等著我怎麼消停你吧!”我頓時罵了起來。“老板,你再忍耐一下,我把你扯上來!”斯蒂勒指揮著一幫人就要把我往上麵扯。“斯蒂勒,你腦殘呀,把老板往下麵放!”茂瑙在下麵氣得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說得是,說得是。”斯蒂勒在山崖上麵發出了一陣傻笑,然後把我慢慢地放了下來。當我被從十字架上放下來,兩隻腳沾到地麵的時候,那種心情,根本無法用語言說得清楚。“安德烈!”萊尼等人一下子擁了過來,五個女人抱著我,號啕大哭。“哭什麼麼,這不是沒死嘛,我說過了,這是對我的曆練,不會有事的。”我拍著她們的背,哈哈大笑起來。“其他的人怎麼樣?”我安慰好了萊尼等人,轉臉對茂瑙說道。茂瑙嘿嘿一笑,搖頭道:“他們幾個都沒事,其中的一個也釘上十字架的受了點輕傷,蹭破了點皮。”“那就好,那就好。”我點了點頭,坐在了椅子上喝了一口茶。事後我才知道,發生爆炸的那一刻,是多麼的驚險。整個山崖幾乎全部被毀去,方圓幾裡地全是被炸飛的石頭,在爆炸的中心,我們幾個人竟然能撿回來一條命,與其說是爆破組的工作人員技術過硬,還不如說是上帝保佑。這一生爆炸,像是一個宣言,宣告《耶穌受難記》最困難的時刻已經過去。但是,卻不是結束。因為後麵還有兩場大戲。一場戲,是聖殿坍塌崩裂的戲,一場戲,是耶穌複活的戲。這兩場戲,在電影中加在一起時間也不過五分鐘左右的時間,但是分量卻是至關重要。山崖爆破的戲之後,我把斯蒂勒和斯登堡全都叫了過來,讓他們把劇組安排到恩塞納達鎮裡麵的那個布置好的聖殿裡。“老板,你不會現在想拍聖殿崩裂的戲吧?!”斯蒂勒看著一臉都是塵土的我,睜大了眼睛。“是呀,怎麼了?”我咂吧了一下嘴說道。斯蒂勒瞠目結舌對我說道:“老板,你剛剛才從地獄裡走一趟回來,就不能休息休息再拍攝下麵一場戲?”“一鼓作氣吧。”我笑了笑。在我的帶領下,驚魂未定的劇組來到恩塞納達鎮的布置好了的聖殿裡。聖殿的戲,比起剛才的戲,要安全得多。電影中,聖殿在耶穌死後,殿裡的幔子從上倒下裂為兩半,祭壇倒塌,地麵分開,最後整個聖殿轟然倒掉。這樣的戲,基本上沒有什麼危險。因為沒有我的戲,所以這下我可以稍微休息一下,斯蒂勒則帶著爆破組仔細地檢查了一下裝填好了的炸藥。這場戲對炸藥裝填的要求很高,首先,必須要讓聖殿的內部在爆炸之後一分為二,其次,因為爆炸之後聖殿內部還有戲,所以絕對不能讓聖殿倒塌,隻有讓所有戲演完之後才能第二次引爆。對於夢工廠的爆破組,我還是很有信心的,這幫家夥的專業水平現在在好萊塢也是屈指可數。扮演祭司的穆貝尼和強寧斯等人都進入了聖殿之中,我也跟著進去。茂瑙和斯蒂勒開始不讓我進去,說是太危險了,最後被我一頓臭罵住了口。進了聖殿裡,拍好了攝影機,我宣布開拍。當爆破組的人點燃炸藥的引線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那個快速燃燒的導火索。轟!聖殿裡一陣震動,地麵準確無誤地裂為兩半,上麵的祭壇化為灰飛,站在祭壇旁邊的扮演祭司的強寧斯和穆貝尼則被炸得滿臉都是塵土。要是年輕演員,這樣的情況之下,怕根本無法再接著演戲,但是強寧斯和穆貝尼卻絲毫沒有任何的呆滯,他們馬上進入的狀態,把祭司的那種絕望和後悔,表現得淋漓儘致。“OK,成功!”我對鏡頭中的效果極為滿意,對強寧斯和穆貝尼點頭笑了起來。“老板,過了的話咱們就撤吧,現在這聖殿已經變成危房了!”斯蒂勒抹著臉上的泥土叫道。“撤!”我過段地揮手,帶領著眾人往外撤。撤到外麵的小廣場,十幾台攝影機早已經架好各自的位置,我衝斯蒂勒點了點頭。斯蒂勒親自按動了按鈕,一聲巨響中,龐大的聖殿轟然倒塌。“老板,怎麼樣?”斯蒂勒從塵埃中跑出來,一邊咳嗽一邊問道。“準備拍攝最後一場戲吧。”我關掉攝影機,哈哈大笑。5月8號,天氣預報說恩塞納達市會有個大晴天。從淩晨兩點多,劇組就開始準備了。恩塞納達鎮後麵的山坡上,有一個墓地。墓地依山而建,墓葬的方式帶有典型的恩塞納達特有的傳統風格。都是靠山深挖一個墓室,然後將去世的人裹著麻布入葬,這種葬禮的方式很古老,和近兩千年之前的耶路撒冷的葬禮極為相似。劇組租用了鎮子裡一個老人的墓室,這個墓室是在他還活著的時候就修建了,準備他死後使用,所以自從挖好之後就一直封在那裡。我們打開了墓門,然後在裡麵布置起來,先用白色的麻布把一個充氣人裹得嚴嚴實實,然後安放在石床之上,我則做好準備蹲在了石床的旁邊。墓室裡麵除了我,隻有胖子和斯蒂勒,其他的人站在外麵。墓門的封口被封石蓋上,裡麵一片黑暗。隻要早晨第一縷陽光出現,那麼這場殺青戲就要開始。在黑暗中等了近半個多小時,外麵茂瑙敲了敲封石,然後示意可以開拍。黑暗中胖子調和攝影機,斯蒂勒使勁敲了一下封石,示意拍攝開始。一片漆黑裡,一道絢爛的光線漏了下來,罩在了石床上,封石一點點地推開,光線的麵積越來越大,躺在石床的用麻布包裹的人在陽光下一點點的癟掉,鏡頭停滯住,然後複活的耶穌從石床旁邊站起,走向了墓門。鏡頭之中,隻有他的背影,還有那璀璨的光芒。“cut!通過!”隨著斯蒂勒的一聲高呼,墓地裡頓時歡聲一片。這部曆儘艱辛的《耶穌受難記》終於在晨曦中殺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