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特烏斯·克雷的脾氣,我已經很了解了,這個家夥是個有野心的人,要不然教廷也不會把他流放出來,所以有一點他跟我很想象,那就是固執,凡是他認定的事情,不管采用什麼手段,他也是會去做的。雖然我不明白他到底為什麼處處和我過不去,但是我知道一旦他坐上了法典執行局副主席的位置,他肯定會對夢工廠下手,這可是得來不易的機會。我不由得歎了一口氣。雖然已經是二十世紀二十年代了,但是宗教勢力雖然不像中世紀那樣呼風喚雨成為社會的主宰,但是在對民眾的影響力上,還發揮著重大的作用。這種力量,真的不知道該說它什麼好,你說它壞吧,可是它教導任命向善維護社會穩定,你說它不壞吧,它總是不斷地衝擊這正常的社會政治、經濟秩序。雖然我知道隨著時間的流逝,宗教勢力的影響力也會慢慢減弱,但是這個時候的美國,這個時候的西部,大主教的影響力是不容低估的。想鏟除宗教勢力的這種影響力是不可能的,但是減弱一下也好呀。可現在,能有什麼辦法減弱呢?在美國西部,幾乎百分之八十的家庭都是信徒,無論是天主教還是新教,他們對教堂的意見往往都是擁護的,不管這是對的還是錯的。尤特烏斯·克雷擔任西部教區主教的時間不是很長,但是這家夥簡直就是一個宗教政治家,利用他那瀟灑的外表和磁性嗓音以及意大利人特有的那種虛假笑容,頻頻在報紙、廣播和公共集會上出現,在信徒心目中的地位迅速提升,那個已經掛掉的前任主教弗蘭肯斯坦根本就比不上他。尤特烏斯·克雷精力旺盛,他不像弗蘭肯斯坦那樣死板,他會在教堂裡傳教之餘,走訪各個教區,接見信徒,在一下小事上幫助他們,這些行動大大贏得了信徒的好感。他的這些努力,使得他本人漸漸成為權威和公正的象征,這是我最擔心的事情,因為如果他真的發展到了這個程度,那我們想拔除他,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我隻希望,這一次,法典執行局不會因為尤特烏斯·克雷的上台成為我的噩夢。十一月二十五日。晴。在我的印象中,洛杉磯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大晴天了。湛藍的天空上,一絲雲彩都沒有,沒有風,陽光白花花地撒在地上,晃得人眼暈。氣溫升高了不少,因為是周末,所以很多人都從家裡出來,帶著一家老小到公園裡玩,或者到野外踏青,還有一些人則在街道旁邊找個小咖啡店,要一杯咖啡一邊喝咖啡一邊聊天曬太陽,怡然自樂。不過這樣的享受是與我無緣的。一大早我就被霍爾金娜叫了起來,這女人如今很少讓我睡懶覺。吃完了早飯,斯蒂勒就帶著人把《帝國旅館》的樣片放在車上,準備去送審。“老板,這次送審我總覺得不踏實,這狗娘養的尤特烏斯·克雷,太害人了。”《帝國旅館》是斯蒂勒獨立執導的第一部電影,所以他的緊張程度可想而知。“看你那點出息!尤特烏斯·克雷能把你吃了不成!?放心吧,我給唐納·拉普達打了招呼了,他說已經準備妥當,不會出什麼意外,海斯也向我保證了,他說你這部電影一定能順利通過審查,你這家夥就等著公映吧。”我使勁地拍了拍斯蒂勒的肩膀給他打氣道。斯蒂勒依然眉頭緊鎖,哭喪著臉對我說道:“老板,要不你陪我一起去吧,有你去,我就放心了,再說,那幫家夥誰敢不給你的麵子。”看著斯蒂勒一臉諂媚的笑,我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斯蒂勒,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怎麼跟個吃奶的孩子一樣什麼事情都靠老板呀!不就是送審嘛,老板都已經給你安排好了!你要是不行,我替你去算了!”一旁的斯登堡看不過斯蒂勒一幅軟蛋的樣子,伸手就拉車門。斯蒂勒趕緊拉住斯登堡的手:“我去!我去!狗娘養的,我就不信他尤特烏斯·克雷能翻天!”“這才對嘛!去吧!老板等會還要出席好萊塢電影博物館的揭牌儀式,你就彆拐上他了。”斯登堡一臉壞笑把斯蒂勒塞進了車裡。“斯蒂勒,如果出現什麼意外,派人通知我。”我對斯蒂勒點了點頭,然後示意這小子趕緊走。斯蒂勒發動了車子,和甘斯一起帶著樣片送審去了。“老板,你說咱們的這部電影能順利通過審核嗎?”斯登堡突然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我一腳那他踹開:“當然能!”斯登堡嘿嘿一笑,擠到我的跟前道:“老板,你今天不是去市裡參加好萊塢電影博物館的揭牌儀式嗎,這個……”說到這裡,斯登堡就說不下去了,兩隻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我,發出詭異的光芒,我就知道這小子肯定有什麼鬼心思了。“你是不是想去呀?”我笑道。“老板英明!老板就是厲害!”斯登堡立馬拍起馬屁來。“不行!”換來的,是我的一口回絕。“為什麼!?現在電影殺青了,反正我也沒有說什麼事情。”斯登堡攤了攤手。“誰說你沒事情?你今天要把所有的膠片送到三廠衝洗,然後做幾份拷貝給我安全地運回來整理,等我回來就開始剪輯。時間緊任務重,你竟然還有心思玩!”我白了斯登堡一眼。斯登堡嘟囔著嘴,說不出話來,點了點頭。“放心吧,等忙過了這個聖誕檔期,我請你們到帝國酒店完去,咱們也上一次六樓。”見斯登堡耷拉著腦袋一幅垂頭喪氣的樣子,我拋出了一個誘餌。“帝國酒店?!六樓?!”連旁邊的胖子、弗拉哈迪等人聽到這話都跑了過來。“老板,我沒聽錯吧?!六樓!我的上帝呀!我可從來沒有到六樓享受過!老板,你說話可得算話!”斯登堡一聽六樓,狂咽口水。“你老板我向來說話算話,去,忙活去!”我背起雙手,搖頭晃腦地走了開去。“兄弟們,趕緊忙活呀!”剛才還蔫茄子一般的斯登堡,立刻生龍活虎起來,一溜煙地跑向院子後麵的倉庫取膠片取了。“你們這些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霍爾金娜看著斯登堡抽風一般的背影然後又看了看我,發出了無限的感慨。我乾笑兩下:“這叫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去,開車,我也該動身了。”說完,我伸出手掌在她的屁股蛋上拍了一下,手感驚人。霍爾金娜被我拍得滿臉通紅,白了我一眼,開車去了。出了夢工廠,車子現駛到了好萊塢市政府,我打算和格蘭特一起去,畢竟我和那幫建立好萊塢電影博物館的人又不認識,也沒有打過交道。等了一段時間,才看見格蘭特從裡麵慢悠悠地走了出來。“格蘭特,你這家夥告訴我人家的揭牌儀式八點半開始,這都八點零五了!”我伸出手腕把手表在格蘭特的跟前晃了一下。格蘭特揉了揉眼睛:“抱歉抱歉,我剛才迷糊了一下,晚了晚了。”“去你的吧,你分明就是剛起床,眼上還有眼屎呢,估計連牙都沒刷吧!”我一下子揭了格蘭特的老底。格蘭特老臉通紅:“沒辦法,昨晚忙到天都快亮的時候才睡覺。”“是不是又進來了一個漂亮的小秘書?”我壓低聲音說道。格蘭特一愣,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我哈哈大笑:“你是什麼人我還不了解!”格蘭特也不反駁,兩個大男人一陣壞笑。“你們到底走不走,不是說八點半開始的嗎?現在都已經晚了!”我們兩個人正笑著,霍爾金娜從車子裡伸出頭來,瞪了我一眼。“馬上走,馬上走!”我笑了笑,打開車門鑽了進去。“你這保鏢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凶了呀?”格蘭特看著開車的霍爾金娜小聲問道。我搖了搖頭:“這哪裡叫凶,有更凶的你還沒有看見過呢。”離開了市政府,霍爾金娜一路狂奔,車子被她當戰鬥機開,一路上格蘭特嚇得直捂胸口,臉色鐵青,被顛簸得好幾次差點吐出來。“霍爾金娜,下次打死我我也不坐你開的車了。”從車上下來,格蘭特有氣無力地對霍爾金娜說道。霍爾金娜壞笑道:“市長先生,我這可是為你好,你應該感謝我才對,要不是我開得快,你和安德烈會遲到的。”格蘭特也不敢和她分辨什麼,兩腿顫抖地向正前方不遠處的一棟建築走去。“把我屁股都顛成兩瓣的了!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我走到霍爾金娜跟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霍爾金娜莞爾一笑,抱住了我的胳膊一幅滿不在乎的樣子:“收拾就收拾唄,又不是沒有收拾過。”走到那棟建築的跟前,我才看清楚是棟不大的紅色小樓,一共隻有三層,前麵還跟著一個寬敞的院子,外麵門口停了不少車,也聚集著不少人,旁邊設置還有幾個記者,看來建立這個博物館的人,卻是還有兩下子。格蘭特邊上樓梯邊指著這棟小樓對我說道:“這棟樓在洛杉磯市裡算是有年代的了,原先是一個畫廊,舉辦各種畫展,開始還挺受人們的歡迎,最後卻慢慢衰落了,今年卡文·撒裡斯爵士買下了這棟下樓,然後和好萊塢資深影評人亞當·伯恩斯坦一起建立了這個博物館。安德烈,這個撒裡斯爵士可是一個對藝術十分熱愛又慷慨的人,你應該好好和他聊聊。”格蘭特好像對這個撒裡斯爵士印象很好,一提起他就一臉的敬佩。“你知道嗎,當初你剛開始拍電影受到了那筆電影資助,大部分都是撒裡斯爵士讚助的。他本人是個資深狂熱影迷。”格蘭特補充道。他這麼一說,我立馬嚴肅了起來。無論什麼時候,我也不會忘記當初拍攝《色戒》的時候受到的幫助,那筆電影資助資金,可是幫了我的大忙,儘管錢不多,但是如果沒有那筆資金,也就沒有我的今天,所以格蘭特這麼一說,我立刻覺得今天沒有白來。“等會我得向撒裡斯爵士親自道謝。”我鄭重地說道。我們兩個人緩緩走上階梯,離大門口還有十幾米遠,就被那幾個記者看到了,他們拿著話筒呼啦啦就奔了過來,接著影迷從四麵八方彙聚了過來,把我和我格蘭特圍在了當中。“柯裡昂先生,請問你來這裡是為了參加好萊塢電影博物館的揭牌儀式的嗎?你對這個博物館的建立有何感想?”“你問的沒錯,我是來參加開館儀式的,好萊塢已經誕生二三十年了,早就該有一座屬於自己的博物館了,撒裡斯爵士此舉,算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柯裡昂先生,你和撒裡斯爵士是什麼關係?”“我和撒裡斯先生沒有見過麵,但是確切地說,他是我的恩人,如果當初沒有他的資助,就沒有我的今天,也沒有夢工廠。”……在回答了這些記者了一連串的提問之後,在給很多影迷簽完名之後,我和格蘭特才艱難地走進了那扇雕有飾物的大門。一到院子裡,發現裡麵還來了不少人,這些人並不像我和格蘭特這樣西裝革履穿得很是正式,很多人就是便裝,顯得十分的隨意。格蘭特帶著我一邊朝前走,一邊不停的和兩旁的人打招呼。但是這些人,我幾乎一個也不認識,可他們認識我,尖見到我出現在院子裡,表情十分驚奇,眼裡迸發出興奮激動的光芒,很多人紛紛小聲議論起來。院子後麵,是一個早已經布置好了的台子,看樣子是等會供儀式開始時適用的,台子下麵是一排一排的長凳,估計這個整個院子加在一起能有個300多人,而且已經全部坐滿了。“格蘭特市長,歡迎歡迎!”我和格蘭特走到前麵的時候,一堆人朝我們走了過來,中間一個人一把握住了格蘭特的手。這個人,雖然滿頭銀發,但是一看就知道是未老先衰的那種,頂多也就是60歲左右,穿著黑色西裝,頭發抹過發油,整齊地梳向腦後,渾身上下收拾得利落無比,顯得這個老頭果斷而乾脆。“撒裡斯爵士高抬我了,什麼市長,我這個市長可比不上其他的市長,就是個空名,也就是為好萊塢人服務服務。”格蘭特倒是很自謙。兩個人寒暄了幾句,格蘭特把我拉到了撒裡斯的麵前,笑著對老頭道:“爵士,這個年輕人你認識吧?”撒裡斯看到我,眉毛直抖,表情很激動,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顫聲對我說道:“柯裡昂先生,我眼神不好,剛才你進來的時候我就覺得你眼熟,現在離得近了才認出是你。不怕你笑話,我是你的影迷呀,鐵杆影迷!來來來,給我簽個名!”一邊說,老頭一邊轉臉對後麵的一個手下打了手勢,那個手下從包裡取出了一本書和一支筆遞給了我。我被這老頭的瘋狂勁弄得哭笑不得,想不到一把年紀,竟然是個追星族。結果那本書,我就有點頭暈了,竟然是第一版的《蒙太奇論》,裡麵勾勾叉叉圈圈點點做了很多的注解,書麵上包的封皮都被磨得有點毛邊了,一定是經常翻閱所致。我入道好萊塢這麼久,好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鐵杆的影迷。我笑著在書本上簽下了我的名字,然後在前麵寫下了一句話:“給我的幫助者撒裡斯爵士,沒有你,就沒有我的今天。”簽完之後,撒裡斯爵士如獲至寶地接過去,卻看上邊的這句話弄得呆掉了。“柯裡昂先生,你這是……”他不明白為什麼我會寫上那麼一句話。格蘭特在旁邊哈哈大笑,指著我對撒裡斯說道:“撒裡斯爵士,你怕是不清楚,安德烈當初剛剛進入好萊塢拍攝《色戒》的時候,資金不夠,要是沒有你讚助的那筆電影扶持資金,他的那部《色戒》根本就出不來,當然也就沒有今天這樣的輝煌了。所以,聽說好萊塢電影博物館是你創建的,他就急不可耐地奔過來了,說一定要出席博物館的揭牌儀式。”格蘭特這老小子,倒是很會說話。撒裡斯愣住了,呆呆地說道:“市長先生,是不是那筆扶持年輕人的電影基金?”格蘭特重重地點了一下頭。我笑著對撒裡斯說道:“撒裡斯爵士,如果當初沒有你設立的那筆基金,我也不會拍出《色戒》,也就沒有夢工廠的今天了,所以,請允許我向比你表示感謝!”說完,我恭敬地對著撒裡斯鞠了一躬。這一鞠躬,可把撒裡斯嚇了一大跳,老頭子慌忙扶助了我:“柯裡昂先生,你是我最喜歡的導演,也是我的偶像,無論是你的電影還是你寫的理論著作,都是我這輩子的最愛,你這鞠躬我可消受不起!”“撒裡斯爵士,你叫我安德烈就行了,彆叫什麼柯裡昂先生,那樣太見外了。”我笑道。格蘭特嗬嗬大笑:“說的是,說的是,撒裡斯爵士,你就叫他安德烈得了,我都這麼叫。”撒裡斯爵士拉著我,開心地點了點頭。然後,老頭指著身後的一個大約有三十多歲的人對我說道:“安德烈,這位是亞當·伯恩斯坦先生,他對電影有相當的造詣,文章很受影迷的歡迎,要不是他的幫助單憑我這個老頭子,電影博物館是建不起來的。”“見到你很高興,伯恩斯坦先生。”我友好地伸出手去。亞當·伯恩斯坦一看就知道是個不善言辭的人,沒有說太多的話,隻是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眼神裡發出了熾烈的光芒。“安德烈,你也是他最喜歡的導演。”撒裡斯哈哈大笑道。一夥人寒暄了一陣,有人走到撒裡斯跟前小聲嘀咕了一下,撒裡斯點了一下頭,然後緩慢地走到了台上。“女士們先生們,歡迎大家今天能夠出席好萊塢電影博物館的揭牌儀式,看到這麼多人能到來,我很高興。我年輕的時候,好萊塢還是一片荒原,那個時候沒有什麼電影。後來有人到了這裡建立了第一家電影製片廠,慢慢發展成如今的電影之都,三十年了,三十年來,好萊塢從無到有欣欣向榮,但是這麼長時間卻連記載自己曆史的地方都沒有,所以,我很久以前就有一個心願,那就是建立一座好萊塢電影博物館,把它的曆史記載下來,今天,我的這個心願,實現了!”撒裡斯很激動,他是一個對電影抱有極大熱情的人,所以贏得了台下眾人的熱烈掌聲。他發言之後,亞當·伯恩斯坦上台彙報了好萊塢電影博物館的設立經過和相關情況。然後格蘭特被邀請上去放眼,這家夥對撒裡斯極為讚揚,然後一通慷慨激昂的話,徹底把院子裡的人的情緒給調動了起來。我眯著眼睛看著眉飛色舞唾沫橫飛的他,心裡暗暗發笑,可就在我發笑的時候,突然看見格蘭特指了指我,對在場的人高喊道:“女士們先生們,今天好萊塢第一導演安德烈·柯裡昂也過來了,他有話要說,我們掌聲歡迎柯裡昂先生上台!”嘩嘩嘩,周圍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很多人都站起身來。我頓時傻眼了:這狗娘養的格蘭特也真會胡搞,我什麼時候說我要發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