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詹姆士·蘭德爾進入了我們偵察的視線。在對他背景的調查中,探員們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清水鎮當地的妓女都認出蘭德爾是她們的一個常客,或許他就是在那種地方認識的泰瑞。兩人從性交易到發生感情同居,確實讓人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不過,這可以用他們彼此都需要尋找一個歸宿地或者港灣之類的話來解釋。坦帕市警方的監視人員跟蹤了蘭德爾數天。終於發現他駕駛著裝配費爾斯通公司生產的輪胎的卡車進入了一家汽車經銷店。或許他已經聞到了什麼味道,假如他就是那個連環殺手,那麼他對清水鎮每天的一舉一動或許要比警方還要敏感,因為隻有這樣,他才能有充分的心理和行為上的準備,以便隨時逃跑。但他沒有固定的模式或者用什麼經驗來套用自我行動的思路,也僅是憑自己的直覺在和警方較量,這一點我們已經感覺到了。但我們並不想暴露,所以還是一直在暗地裡監視著他。那天,跟蹤他的探員看到經銷商將他車上的兩個輪胎取下來,然後再幫他換上新的。其中一名跟蹤的偵探立刻打電話給羅伯特。當時我就在一邊,聽到探員在電話裡異常興奮地說:“我們找到了那兩個後輪胎。”可是,我們需要的是四個輪胎。隻有備齊四個輪胎才能夠進行嚴格意義上的對比。我和羅伯特想出了一條妙計,過了兩天,一名警探扮作那位輪胎經銷店的雇員,到詹姆士和泰瑞家裡拜訪。“嗨,您好,我是輪胎店的,你車上新裝的輪胎有點毛病。”探員這麼說著。“什麼毛病?”詹姆士問道。“是一些設計上的小紕漏吧,我想……”探員笑著說,“不過,如果你把車立即開到經銷店,可以免費獲得四個全新的輪胎,這是我們對您作出的一點補償。”這個計謀設置得很自然,也很巧妙,簡直沒有人能從中看出它的一點破綻。確實,連我自己也為這個計謀而感到驕傲。對方上鉤了,覺得自己占了一個大便宜。於是在當天下午,泰瑞和詹姆士一起出現在輪胎經銷店中。然後,經銷商很自然地把我們購買的四個新輪胎送給了他們。當時泰瑞和詹姆士都很高興,甚至連一句謝謝的話都沒有說,好像他們已經說不出來話了,隻是激動地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他們當然不知道,安裝在詹姆士卡車上的新輪胎都是做了標記的。如果這些輪胎將來出現在犯罪現場,我們就可以確信它們是詹姆士·蘭德爾的卡車留下的。同時,彼得仔細研究了詹姆士卡車上的四個舊輪胎。它們具有一種“塞普斯”特征——也就是輪胎麵上有一些小切口,用來抓緊地麵,防止汽車打滑。“塞普斯”能幫助警方了解輪胎的磨損程度,是法醫科學家們重要的破案工具。蘭德爾的舊車胎上的“塞普斯”與犯罪現場的照片上的完全匹配。另外一個鮮明的特征也與之相符合,非常湊巧,我發現詹姆士卡車的右後輪胎正好是在犯罪現場拍攝的效果最好的相片中的輪胎,有一塊石頭嵌在右後輪胎麵上的凹槽中,而位置恰好與犯罪現場的記錄完全吻合,於是這塊嵌在輪胎上的石頭使我們又有了一個確切的證明。當然,我還希望能獲得更多確鑿的證據,我想檢測一下泰瑞所養的哈巴狗身上的毛。羅伯特很乾脆地派出了坦帕市警察局的兩名女警探。她們在一個下午敲開了泰瑞家的門,這一次,她們扮作寵物店的服務人員。“你好,夫人,我們最近推出了一項為狗提供美容的服務作為促銷,你的狗可以免費享受一次服務。”女探員微笑著對前來開門的泰瑞說。泰瑞一聽,頓時就笑了,熱情地說:“請進來談吧,彆在門外麵站著了。”事後,這兩名女探員告訴我說,她們當時真沒想到事情進展如此順利,泰瑞的善良和開朗讓她們在一時間竟然升起一股不一樣的情緒——她們真不希望泰瑞就是警局要找的凶手,雖然她們在心裡一次又一次排斥了這種想法。當然,她們並沒有忘記自己的任務,從哈巴狗身上獲得證據。現在,泰瑞同意我們的女警探進門了。“你們先請坐一下,我馬上就來。”泰瑞說著進了另一個房間。或許,這件事她要跟她的男友詹姆士商量以後才可以作出決定。“嗯,你們的服務是怎樣的?剛才說的我又忘記了,請再說一遍行嗎?”過了一會兒,泰瑞從房間裡出來,在沙發上坐下。“好吧,我們再為您講一遍。”我們的女警探一點聲色都不露。其實,泰瑞這兩天有點累,同時,她也有點神經過敏,開始心神不定,嘮叨說自己做起事來不是忘了這個就是忘了那個,說自己這個人不知道到底是哪個地方出了毛病?她還問我們的女警探:“你們有過像我這樣的感覺嗎?”“是的,夫人,這是操勞過度的表現,我們也有過……”我們的女警探一邊乾活一邊敷衍著回答道。“你們洗得太好了!”泰瑞顯然沒有聽出什麼破綻,看著我們的女警探在屋裡為狗清洗,不由讚歎地說。“謝謝您的誇獎。”我們的女警探回應著她的話,一邊把狗毛撥到一塊乾淨的白毛巾上,這才是行動中最重要的一環,用這隻狗身上的毛來與在辛迪·普修的屍體上發現的狗毛進行對比。一切結束,我們的警探開始撤離。當然,這些動作都做得那樣彬彬有禮,溫文爾雅。泰瑞把她們送到門口還說,下次有什麼免費的,最好提前通知一聲。狗毛的證據就這樣獲得了,我連夜通過顯微鏡開始觀察,發現泰瑞那條哈巴狗身上的毛與在兩名受害者身上發現的狗毛十分相似。早上,疲憊不堪的我給自己衝了一杯咖啡,還沒喝完,羅伯特又一陣風似的衝進了我的辦公室。“夥計,看這個……”羅伯特舉著一份材料叫我看。我隨手翻了翻,是關於詹姆士背景的調查材料。讓我吃驚的是,詹姆士曾因兩次強奸他的第一任妻子而被捕入獄,服刑六年後,他在一次假釋期間違誓逃離了一直工作的馬薩諸塞州,回到了家鄉清水鎮。詹姆士在材料中被確認是一個性虐待狂,也就是說,他為了滿足自己的性欲,全然不管是否給對方造成了傷害和痛苦。施虐行為一般是咬、掐或惡言辱罵。稍重的可能把性對象捆綁起來,辱罵、鞭打等。假如,有人故意在公共場所偷偷地割破或玷汙婦女的衣服,或者用剪斷女人的頭發等以喚起性興奮的手段,應該也屬於施虐行為。有的男人還用電流向妻子作全身通電,甚至用小刀在妻子胸前刻上自己的名字,或者用煤油燈芯塞在妻子的陰道裡燒灼,使妻子終於不堪其虐待而離婚。這種例子也有的。最嚴重的性虐待狂是對異性的虐殺致命,成為色情謀殺犯。這些人是從殺人的行為中獲取一種性快感,它甚至代替了整個性交活動。虐待症的產生原因還不十分清楚。曾有專家指出,當一個人的性衝動走向虐待的路的時候,它可以有兩種解釋,第一種解釋是,不論把痛苦加到彆人身上或自己親受,這種虐待症傾向都是原始時代所有求愛過程的一部分,所以看起來,這是一種返祖現象。第二種解釋是,一些性衰弱和陽痿的男人想借此取得一些壯陽的作用,以求達到滿足性欲的目的。不論如何,虐待症行為是不會突然出現在成年人身上的。看來,線索已經漸漸明朗起來,我們在一個早上將泰瑞正式傳喚到警局。經過一天的交流,她終於向我們坦白了這段時間她過著什麼樣的日子。泰瑞對詹姆士是這樣描述的:“他對我真的很瘋狂。我坐在一把椅子上,他朝我吼叫,然後一把抓住我的脖子,把我頂在牆上狠狠地打,這就是我能記得的最後發生的事情。等我在床上蘇醒過來時,他正趴在我的身上強奸我……我想,那個時候他好像是在和我的屍體做愛一樣。”泰瑞一直生活在恐懼中,她的訴說對我們來說,似乎是一場噩夢,真實得讓人不堪設想。在描述中,泰瑞臉上的表情一直在顫抖,她的頭已經低了下來,說話的語氣也在發生細小的變化,我們知道她已經在為自己的男友震驚了,儘管我們的線索還不完整,但是我們現在應該說,這個案件已經在朝好的方向發展了,我們很有信心。泰瑞感覺自己自從戒了毒並脫離了妓女的行業之後獲得了自由和新生,特彆是有了男朋友以後,她有一種無比的驕傲和自信。可是,很快她就失望了,她說:“在我的一生中,我從未像現在這樣感到被欺騙的痛苦,他的確是一個演戲的高手。當你們告訴我,吉米可能就是殺害那幾位女孩的凶手時,我簡直不敢相信的耳朵,雖然我不願意相信,我多麼希望那幾個無辜的女性的死跟他沒有關係,真的,我一點都不相信殺人那種事情是他乾的。我還以為他喜歡和我在一起的生活,這是一段純潔而美好的感情。我們倆以前過得都不好,我一直以為他會好好珍惜現在這種難得的好日子,他一回到家就能吃上熱騰騰的晚飯;在他的旁邊,還有一個女人能關心他;當他想看電影的時候有人會陪著他去看電影;如果他需要有人陪他聊天,或者在家陪他看電視也不會找不到人;還有就是我和他在每天晚上,一起牽著哈巴狗到四周去散步,那應該是一種多麼美好的日子。”泰瑞口中說的“吉米”,就是詹姆士在家的小名。這個名字是從小他的母親給他起的,在他出生的地方,喊他“吉米”的人很多,可是當他有一年被警察抓去判了刑之後被釋放出來的時候,周圍的鄰居已漸漸疏遠了他,從此和他不大敢多來往了,大家都知道詹姆士曾經兩次強奸了他的前妻,因此而被抓捕入獄。鎮上的人都在私下議論,說詹姆士是個性虐待狂。甚至,鎮上的人還在猜測泰瑞和他同居的理由,是不是也和性虐待有關。從此,人們對泰瑞更多的是表示關注或者說是一種同情,但是,他們誰也不敢和泰瑞多說一點點這方麵的情況。泰瑞喜歡牽著她的那條哈巴狗到四處去散步,她就這樣長期用這種方式在排斥自己心裡的空虛和不安。她甚至不知道像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更不知道這種日子還能不能結束。現在,一切都清楚了,坦帕市警局通過一年多的調查和取證,終於可以讓清水鎮發生的一係列裸屍案件畫上句號。其中的艱辛,隻有我、羅伯特和其他同事們知道。警局申請了搜查令,對泰瑞和詹姆士的家進行了搜查。探員們在詹姆士和泰瑞的床下發現了一塊廢棄的粉紅色地毯。經科學檢測發現,地毯的主體材料是尼龍,邊緣部分是聚酯纖維。這些纖維的形狀、顏色與在受害者的屍體上發現的纖維一模一樣。在這座彆墅裡,警方還發現了更多的物證,這些證據表明謀殺案就是在這裡發生的。纖維的特征非常明顯,足以和在受害者身上發現的纖維進行對比。我的結論是:這些受害者中的任何一位都與這塊特殊的地毯有關,不過,也有可能還有另外一塊地毯的纖維,它正好與這塊地毯上的纖維相同。在搜查詹姆士的房間時,警方還發現了一些異常:地板上到處散落著一些零碎的香煙紙,這些香煙紙好像被咀嚼過的那樣,形狀大小不一。於是,我們在詹姆士的房間裡觀察那條哈巴狗的習性,發現它通常會從煙灰缸裡叼出香煙頭,然後放進嘴裡咀嚼完了之後,再將它們吐在房間的地板上。看來泰瑞和詹姆士養的這條哈巴狗確實不同尋常。我們開始分析,因為泰瑞把毒癮戒掉之後,仍然在吸香煙,但她有一個隨時扔掉香煙頭的習慣,有時候,她會把香煙頭丟進煙灰缸,而有的時候她卻把煙頭扔在地板上,然後再用腳去把它踩滅。這時候,她的那條哈巴狗就會把煙頭用嘴銜起來放在嘴裡咀嚼。小狗一邊咀嚼一邊小跑,所以地板上到處都是小塊的香煙紙就不奇怪了,這說明了這條小狗也被泰瑞傳染上煙癮。我們還發現,泰瑞吸煙的時候,那條狗隻要一聞到香煙味就會跑上來向主人搖頭擺尾,還不停地張開嘴伸出舌頭往嘴裡不停“圈”煙。泰瑞說小狗如果有兩天不“吸煙”,就不吃東西,甚至還會連續打哈欠、流眼淚,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泰瑞告訴我們說:“當時,我還以為是它感冒了或者是發燒了,現在看起來,其實什麼都不是,我自己的煙癮很大,幾乎五六分鐘就要吸一支煙,當房間裡煙霧四起的時候,小狗就會又蹦又跳,這時候,怎麼趕它走它也不走,至於香煙缸裡放的那些煙頭,都是它調皮玩耍的玩具。有時候,我看著它把煙頭叼在嘴裡咀嚼,也會感覺很有趣。”大致上,案情的發展線索已經有一個眉目了。我們已經檢驗過那香煙紙唾液上的DNA,它是屬於泰瑞的,這可以證明香煙紙來自他們住的房間。同時我還記得,在辛迪的屍體上發現的粘有唾液的香煙紙,那就是狗咀嚼後留下的一小塊。可以這樣說,就是那張紙粘在了辛迪的胸部上。至於詹姆士,他當時是無法察覺到這些事情的,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物證。泰瑞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她十分懺悔地說:“看來,有些謀殺案就發生在我的家裡,在我的床上。我可以確定,有兩起就是在這兒發生的,那時我正在西棕櫚灘看望病危的母親。”當然,詹姆士是趁著泰瑞不在家的時候將受害人帶回家的。在那塊粉色的地毯上,他對她們實施了性虐待,在性交過程中扼住她們的脖子,並將她們殺死。然後,受害人的裸身就會吸附上地毯上的一些纖維和狗毛,這就是後來我們在屍體上發現的物證。當詹姆士轉移溫迪的屍體時,他的卡車輪胎又在沙地上留下了痕跡。另外,我們在辛迪·普修的屍體上發現的香煙紙,它是一張被狗咀嚼過的並帶有泰瑞·瓊的DNA的煙紙。在審判中,詹姆士·蘭德爾的第一任妻子作了對他很不利的證明。她對蘭德爾的性虐待傾向所作的描述,聽了令人發指。“他讓我躺下,然後,用我的鞋帶將我的雙手綁在後背。這個時候,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受得了這樣的行為,是否還能活下來。”詹姆士的前妻這樣對法庭陳述。詹姆士·蘭德爾因殺害溫迪·安·埃文斯和辛迪·吉恩·普修而被指控犯有謀殺罪,他被判處兩次終身監禁。通常在英美法係刑法中這是屬於監禁刑的一種,就是把犯罪人監禁終身,並且限製他們的人身自由而直到死亡的刑罰。這是一種適用於較嚴重犯罪,從理論上說罪犯需在監獄裡被關押終身,但在實踐中也常常有被假釋刑或者還有赦免。這種終身監禁是僅次於死刑的刑罰,在美國已經廢除死刑的州裡,已經成為了最高等級的刑罰,適用於謀殺罪等一些嚴重的犯罪。美國有的州刑法規定終身監禁適用於A級重罪。就是在保留死刑的法律中,它可能作為對某些罪的選擇的法定刑,這在廢除死刑的法律中,它有可能作為對某些犯罪的絕對法定刑。終身監禁,具有較長時間的隔離罪犯的功能,它可以更好地保護社會。但是長期監禁也會給罪犯在精神上和肉體帶來較大的損害,也不利於他們改過自新。因此,在西方國家關於終身監禁的存廢還一直存在爭論。泰瑞曾到監獄裡探望詹姆士,問他:“為什麼殺害的不是我,嗯,為什麼不是我?吉米?”這時候,詹姆士看著泰瑞,眼淚流了下來。他不想讓警察聽到他說的話,小聲說:“我傷害了彆人,這樣,我就不會傷害你了。”“你卑鄙,無恥!”泰瑞說完這句話轉身就走了。後來有一次,她在一個宴會上碰到我,和我談起詹姆士的時候這樣說道:“我真想看到他死,因他的所作所為而言他應該被判處死刑。終身監禁對這個男人來說還是遠遠不夠的。被他殺害的人雖然是妓女,她們有的還吸食毒品,但另一方麵,她們也是女人。”法醫鑒定知識小貼士:在犯罪現場證據調查中,調查人員會使用一種在無孔物體表麵提取指紋的方法——強力粘合劑煙化法。強力粘合劑是由氰基丙烯酸鹽酯製成的,它是一種無色透明液體,用於製作瞬間膠粘劑,由氰基乙酸乙酯與甲醛合成後再解聚而得。把這一滴強力粘合劑和含有指紋的物體同時放進一個小容器裡,然後將容器加熱六個小時,強力粘合劑被加熱後,煙會變濃,附著在指紋的油脂上麵。在激光下,它們會發出熒光,從而清晰地顯示出指紋的圖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