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1)

她不慌不忙地朝家裡走。波莉還沒有起床,加雷斯還在乾活,弗洛西綁在她的胸前睡得很熟,所以不用急。碧空如洗的天上點綴著朵朵白雲。她喜歡從學校步行回家。她知道安娜——現在還有那兩個男孩——在教室裡很安全,很快樂,弗洛西兜在她的吊帶上,很安全,那幢精美的房子就佇立在她的前方——這一切給她一種非常完整的感覺。她想起在哈克尼時她和安娜從托兒所踩著垃圾和狗屎回家的情形。她想起過去常常一路跑過的那個地下通道時不禁打了個寒顫。當時她心臟懸在嗓子眼上,神經兮兮地趟過一個又一個小便坑。在這之前的一個冬天的黑夜,當時她已經懷安娜七個月了,那天下班很晚,回家的路上,一個乾瘦的小孩拿著一把刀,跳到她麵前。露絲覺得自己認識他——他一兩年前不是六年級的學生嗎?他是否認出了教過他的這位老師,不得而知。他命令她把錢包給他,她把錢包給了他。沒有必要因為十塊錢和一張輕而易舉就可以換掉的Visa卡跟他爭辯,讓自己挨一刀。她的心臟怦怦直跳。安娜在她的體內到處跳,忍受著腎上腺素電流一般的衝擊。這次搶劫永遠改變了露絲對她家周圍大街小巷的看法。正是那一刻,或許在她心中種下了逃離這裡的種子,此時此刻,她站在這座圓得滑稽可笑的綠色山包腳下,小山包在田裡突兀而起,位於她那已長出嫩芽的大花園儘頭。露絲朝那條長凳走去,那裡視野很好。這條長凳實際上是獻給一個名叫瑪莎的十七歲的女孩的,她於1985年死於癌症,可露絲把這條凳子看成是她自己的。她坐下來,看著村莊和河穀後麵聳立起來的綿延的小山。河上還殘留著少許薄霧,小河經過一幢幢房屋,蜿蜒而下,向大約十五英裡以外的神秘的巴斯市英格蘭西南部的礦泉療養城市。流去。回首往事,露絲有點為那個乾瘦的孩子感到愧疚。他跟她不一樣,可能永遠都無法逃離那些大街小巷了。更重要的是,他可能永遠都無法從那種感覺中脫離出來,覺得自己有權搶奪他人的財產。必須承認,她隻是覺得那個男孩是個壞蛋,希望他現在被關起來了。他怎麼能用刀對著她呢?天哪,她是個孕婦!他搶去的錢是她辛辛苦苦地教他那樣的孩子掙來的。想到這裡,她仍然氣得渾身發抖。露絲歇了一會兒,感覺來到鄉下後肩上的壓力輕了。如今,她一個女人,可以獨自一人坐在這條長凳上,雖然背著包,卻不用回頭看。她把家人帶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他們要在這裡待下去。雖然他們感覺自己肩膀上還落著城市的汙垢,但這是他們打算紮根的地方。她知道她和加雷斯會在這裡老去,為他們的女兒們保持著這個家,即使在她們離家開始自己的生活以後也是如此。保持這個家並不是為她自己,這一點,她感覺非常強烈。將來,還會有孫子,孫子們會渴望到他們鄉下寬敞的房子裡跟她和加雷斯一起度假。露絲想像著那時的自己,灰白的頭發,坐在桌子的上首,像身著波登牌英國著名服裝品牌。服裝的拉姆齊夫人弗吉尼亞·伍爾芙《到燈塔去》中集愛與美於一體的聖母馬利亞式的人物。那樣給大家分派紅酒燉牛肉。她心想,翻修工作一完成,就在後花園挖個遊泳池,不過,她並不打算把這個想法告訴加雷斯。安迪可以從法國趕來幫他們,最終也許可以長期住在副樓裡。最終住進去,當然是假設波莉離開的話。露絲站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塵,朝自己家走去。她想去副樓看看,看看波莉是否起來了。她一動不動地站在台階下,沒有聽見任何動靜。她推開底層蜘蛛網密布的儲藏室的門,躡手躡腳地走進去,站在房間中央,將耳朵對著頭頂的地板,仔細聽著,上麵是波莉的臥室兼客廳。什麼也沒聽見。沒有任何聲響。波莉一定還在睡覺。露絲慢悠悠地走下通往“鄉村小屋”的石階,逕直溜了進去。這是住在這裡的又一個樂趣:任何東西你都不用上鎖。在哈克尼時,露絲感覺他們好像住在一個固定不變的、低矮的圍城裡,地下室的窗戶上裝上了鐵條,上了兩道鎖,前後門上各上了一兩道門閂,還裝了一個運動感應警報器。他們必須非常小心,不能把有價值的東西放在從街上能看到的地方。就連音響設備也要放在碗櫃裡,這樣才不至於讓過路人看見。儘管處處小心,他們還是被盜過兩次。第一次讓人毛骨悚然,當時露絲和安娜正在樓上睡午覺。一樓有扇上下推拉窗,露絲把它打開了一半,就像天熱時你在家那樣。小偷站在垃圾桶上,提起窗戶鑽了進來。另一次是小偷用磚把玻璃後門砸破後,把手伸進來把鎖和門閂打開了。兩次盜竊都有些偶然。小偷都拿走了露絲錢包裡的現金。第一次還拿走了加雷斯放在客廳桌上的一眼就能看見的單鏡頭反光照相機。第二次他們偷的東西多一點,包括露絲從學校借的一台手提電腦。這種事很煩人。警察說這類偷竊在這一帶很普遍——這些小偷大多吸毒,想找點能儘快變現的東西。露絲和加雷斯反正是買了保險的。不過,這種入室盜竊是件非常煩人的事。露絲一想到有個汗流浹背、顫顫巍巍、肮臟下流的陌生人翻過她的東西,她就感到不舒服。比較糟糕的是第二次,當時正趕上露絲上蘇格蘭想和她在救濟院的媽媽和解,一個小偷在她家廚房中央拉了一堆屎。警察說這個也非常普遍——很顯然是因為腎上腺素。可露絲卻覺得這種畜生似的小偷是把他們的地盤標成了他自己的,讓它變臭,留下自己的印記。他好像在說,這裡的一切再也不可能變成他們的了。如果說之前那次行凶搶劫是促使他們離開那座城市的種子,那麼這一次被盜就成了最後一根稻草。他們搬來以後,花了好一段時間才習慣不鎖門。加雷斯還好一點,美國那麼大,人們可以住在遠離城市的鄉下,鄉下很安全,不用鎖門。帕姆和約翰房子的門上甚至連鎖都沒有。而對於露絲來說就很難接受了。白天沒有問題,但睡覺時如果不把副樓的門鎖著,插上鎖鏈,她就睡不著。不過,情況在慢慢好轉。現在他們搬到了下麵的主樓,晚上隻需要把耶爾鎖一種圓筒銷子鎖。鎖上她就踏實了。但這也許隻是因為她和弗洛西總在頻繁地起床,這樣她就能對小偷非常留意。她把巴伯爾防水外套掛在門邊的木釘上,走進廚房。廚房看上去就像第二次被盜時的哈克尼的那間公寓,隻是沒有那堆屎。呈現在她麵前的不是強盜們留下的雜亂不堪,而是兩個男孩的殘羹剩飯和打鬨留下的淩亂不整。為了爭取時間,她先沏了一壺茶,然後才將這一切打掃乾淨,她在投射著一道太陽光的桌旁坐下來,準備給剛剛醒來的弗洛西喂奶。露絲和弗洛西剛剛坐下來,加雷斯就走了進來,在自己的畫室卓有成效地乾了一上午,他非常興奮。每當此時,活力似乎要從他的指尖溢出來了。“天哪,這裡發生了什麼事?”他走過來,吻了吻露絲,撫摸了一下弗洛西的臉,然後開始鄭重其事地煮他習慣的又黑又濃的咖啡,在一個古舊的紅褐色鉻合金手搖砂輪機裡將豆子碾碎,這個機器是他在緬因州的一家路邊古玩店裡買來的。按他的說法,煮咖啡的方法就這一種。“男孩子們打了一仗。”“沒有流血吧?”“沒有,”露絲說,“隻有麥片粥流了出來。”“他們很瘋啊,”加雷斯說。克裡斯多斯和波莉搬到希臘時尼科才兩歲,那之後他一直沒有見過尼科。至於亞尼斯,昨晚是他第一次見到他。“你應該能夠理解吧!”露絲說。加雷斯和安迪一直是在家自學的,按帕姆和約翰的理解,就是讓他們在農田周圍的森林裡閒逛,為所欲為。哥倆在自己搭建的營地裡一待就是幾天,課本幾乎從來沒有打開過。可他們讀的書以及對周圍世界的理解比大多數正規中學生都多,都深刻。“不是,我不是說我那種瘋。那是一種自由的饋贈。或許會走錯路,但帕姆和約翰非常清楚他們這樣做的目的。這些小家夥,他們好像被忽略了,我不知道是不是這樣,也許不是。也許我的意思是被輕視。”“我希望這不是在攻擊波莉。”露絲說。“我什麼也沒說,”加雷斯說著,舉起手,歪著嘴笑笑。“不過你說得對。亞尼斯和尼科似乎在品行方麵沒有受到多少指導。”露絲說著,把弗洛西換到另一邊喂,“當然不是最近才形成的。”加雷斯打開咖啡壺,走過去,站在露絲後麵,低頭看著自己的寶貝女兒用拳頭捶打母親的乳房,以獲得更多的奶水。他伸出手,讓弗洛西握住他的手指。奶水從她的嘴角滴落下來。“我喜歡這樣。”他說。露絲感覺他的下身頂在她背上。看見她喂奶,他總是會勃起。露絲對此莫名其妙地感激。這非常特彆:親密、隱秘、有點害羞,是他倆之間共同的秘密。“嗯…我聞到了咖啡的味道嗎?”露絲嚇得一跳,轉身看見波莉站在廚房中央。加雷斯悄悄後退了一步,弗洛西丟掉奶頭,大哭起來。波莉光著腳,隻穿了一件過時的棉質睡衣。還不如一絲不掛呢,她那長滿雞皮疙瘩的乳頭和深色的陰毛清晰可見。她心想,至少加雷斯從克裡斯多斯的畫中已經習慣了。他以前全見過。“進來吧。”她說,把乳頭重新塞進弗洛西嘴裡。“我給你弄杯咖啡吧。很濃,黑的,不加糖,好嗎?”加雷斯朝爐子走去。“記得很清楚嘛。”波莉微笑道。她在桌旁坐下來。露絲正是在這時才意識到波莉在顫抖。“你沒事吧?”“我有點冷。”波莉說,“我忘了這裡不是希臘。”“加雷斯,把我的和服給波莉取來好嗎?”“好的。”加雷斯說,放下波莉的咖啡,轉身向樓上跑去。波莉在搭在她肩上的繡花包中摸索著,掏出一兩個棕色的藥瓶。瓶子在她手中格格作響。“這些也會引起顫抖。”她說。“是什麼?”“謝天謝地,是希臘醫生瞎開的藥。”說著,從每個瓶子裡倒出一片藥,用一大口咖啡吞了下去,“我需要幾片藥來幫助我度過最困難的時候。”她迎著露絲的目光,笑了笑,“彆驚慌,孩子她媽。”“我的意思不是——”可露絲知道波莉已經離不開那種東西。她不知道那個希臘醫生了解多少波莉的過去。當初在倫敦,一切還沒失去控製時,她就對藥片有嚴重的依賴。儘管波莉外表柔弱,可她的酒量不比任何人差,總是能夠痛飲到天明,而這時露絲已經醉倒在角落裡好久了。露絲討厭所有讓她失去自我意識的致幻藥,可波莉卻喜歡之極。她曾說沒有這些“小助手”自己什麼歌曲都寫不出來。“它們是抗抑鬱的藥,可以幫助我一覺睡到天亮,”波莉從包裡又掏出一個瓶子,在空中揮了揮,“早上讓我活力四射。非常平衡,陰與陽。真的。非常有幫助。我很快又會站起來的。”加雷斯走進來,把和服遞給她。“謝謝。”她說,縮著瘦骨嶙峋的肩膀套上和服。雖然和服對波莉來說太大了,但露絲覺得她給和服賦予了一種魅力,一種背景故事。在露絲身上,它不過是件漂亮的和服,而到了波莉身上,好像比莉·哈樂黛美國爵士樂壇的天後級巨星,一生動蕩不安,鮮少安定。溜進了那些皺褶裡。大家都沉默不語。露絲喂完了奶,加雷斯坐在那裡,盯著自己的杯子沉思。波莉搖擺著,扭動著,朝窗外張望,然後突然低頭看著地上。“我要去工作了。”加雷斯站起身,說道。“我真希望克裡斯多斯有你那樣的自律。”波莉說,抬起沉重的眼瞼看著他。“可他乾了好多活,”露絲說,“很多產。”“他是個懶惰的希臘人。”波莉一邊用不知是誰留在桌上的叉子挑著指甲,一邊說道。加雷斯吐出一口氣,看著露絲,一隻眉毛抬起來,然後用食指的指關節撫摸了一下她的臉頰,走開了,關上後門時力度有點大。露絲站起來,把弗洛西放回到小羊皮上。她把盛水果的碗端到波莉麵前。波莉從碗裡拿起一個桔子,像個板球似的在手裡翻轉著。“男孩們都去上學了。”露絲說。“我想他們可能是去上學了。”波莉說,用手指緊緊抓著桔子,開始剝皮,“很好。謝謝。”“校長想今天什麼時候見你一麵,有些表需要填一下。”“天啊。克裡斯多斯死後我好像就沒做過什麼事。”“對不起。”露絲說,“但這件事你確實需要去一下。珍妮特今天讓他們留下來已經是很通融了。十二點左右我帶你去,這樣我們在午餐時間就能見上她。”“隨你便吧。”波莉現在開始剝桔皮下麵的海綿層,然後一瓣一瓣地掰下來。“彆這樣,波莉,你得替尼科和亞尼斯想想。”“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波莉把桔子重重地放在桌上,“你以為我沒有替他們想嗎?你現在倒是好了,露絲——漂亮的房子,正派的丈夫,他媽的可愛的孩子,你都有了…”“波莉…”“這一切都證明你不錯,不是嗎?”“你這樣說不公平。”“太對了,不公平。”對此,露絲無言以對。“這裡的一切是那麼完美。完美的露絲和她完美的房子。”波莉繼續說道,“瞧,意大利的阿萊西壺,從天花板上垂下來的香草,他媽的奶油色的阿加爐。”“夠了。”露絲平靜地說。波莉站起來,在廚房裡來回踱著。露絲想起早些時候兩個男孩差點釀成的事故,於是走過去擋在弗洛西前麵。“克裡斯多斯什麼用都沒有。沒有用。你知道嗎?”波莉說,“一事無成。我還從來沒有碰到過這樣的事,現在——現在我什麼也沒有了。”她突然在廚房中央停下來,抬頭看著拱形的天花板,“到頭來…”她緊緊閉上眼睛,聳著肩,雙臂抱著自己,好像要讓一切回到正軌似的。“你知道吧,克裡斯多斯不愛我。不是真的愛我。不是——不是那樣的。”她指著加雷斯消失的那扇門,差點口出惡語,“克裡斯多斯隻是想要我的魔法。一旦有了我的魔法,一旦用儘了,他就感到厭煩了。”她轉向露絲,直直地盯著她的眼睛。“你很幸運,露絲。你從來沒有讓自己的魔法被人偷走,所以你永遠也不會知道被人偷走魔法的滋味。卡帕蘇斯島的克裡斯多斯什麼用也沒有。什麼用也沒有。然後他就死了。”露絲對自己說,不要往心裡去,並努力保持對波莉的同情。波莉突然搖晃了一下,仿佛現實突然在她的腦袋上敲打了一下似的。“他死了,露絲。他竟然死了。”她吸了一口氣,猛地抽搐了一下,“我覺得像這樣我堅持不下去了。”她的麵部皺了起來,眼睛裡蓄滿了淚水。這正是露絲需要的。她向波莉走過去,摟住她。她緊緊地摟住她,感覺她的體內也皺了起來,抽泣聲從她嬌小的身體裡發出來。“讓我走進你的內心吧,波莉。”她說。她感到有種小小的滿足,沒有對波莉的批評進行還擊。畢竟,她得考慮到波莉還處於悲痛之中。“一切都會好的。”露絲說,“你會好起來的。你是個善於應對各種困難的人,波莉,還記得嗎?你都挺過來了。”她再次把波莉拉近自己時,聞到了她頭發上的仆仆的風塵,香水的味道和沒洗乾淨的體味。她揉著她的背部,感覺到了她的肋骨和脊柱底部骨盆的輪廓。她很脆弱,在露絲的撫摸之下幾乎要碎裂似的。“記得嗎?”露絲又問道。“我善於應對各種困難。”“你是個善於應對各種困難的人。我們年輕的時候你幫助我渡過了一切難關。現在我要幫你,波莉。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她們站了一會兒,直到波莉周圍的空氣靜止下來,直到她安靜下來。“你會嗎,露絲?”露絲抬起頭,覺得自己看見了波莉眼球虹膜中的綠色斑點閃爍著金色的光芒。她把留有疤痕的食指放在波莉的食指上,發現她的傷疤跟她的非常相似。“你幫過我,現在輪到我幫你了。我會儘我所能地幫助你的。”“儘你所能?”當兩塊傷疤碰在一起時,露絲又感到了腹部的那種熟悉的墜落感,一種介於恐懼、愉快和興奮之間的感覺,一種在她體內、隻有波莉才能喚起的感覺。“不管怎麼說,如果讓你有壓力了,我感到抱歉。”露絲說,撫摸著波莉的頭發,把她的臉捧在手裡,“我去告訴珍妮特你今天不行。”“不要,”波莉說,“你說得對,我去。為了兩個兒子我得振作起來。”她抬頭看著露絲,“你知道我剛才是胡說八道的吧?我愛克裡斯多斯,這點你很清楚是不是?我是那麼愛他。”“我清楚。你們是天生的一對。誰都清楚。”“我很想他,也非常生他的氣,那麼蠢,開個車把自己的命要了。”“我知道。”“撇下我們。”“是啊。”她們分開了一點點。露絲從她的袖子裡掏出一張手巾紙。“你去洗個澡吧,波莉。”她說,“用我的浴室,放一點沐浴油,把這一切都洗掉。不要著急。然後我們就去學校,好嗎?”“好吧。謝謝你,露絲。”波莉說,“謝謝你。沒有你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她退回到露絲麵前,伸出手,把她的臉捧在她冰冷、乾枯的手裡。她讓露絲俯下身,然後吻了吻她的嘴唇。露絲又一次感覺到自己體內的那種衝動,她的眼裡噙滿了淚水。波莉抓著和服,把自己包起來,緩緩地爬上樓梯,好像每走一步都讓她很傷心似的。露絲歎了一口氣,看了看躺在地板上的嬰兒,然後凝視著投射在石板地麵上的那束陽光。“啊呀。我們把她,弗洛西怎麼辦呢?”最後,她開始清理亂七八糟的廚房,將所有東西歸位。但在收拾之前,她把波莉放在桌上的那個沒有海綿層的桔子都吃了,即使汁液從下巴上流淌下來她也不理不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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