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德到司法大樓的時候,已近中午時分。他經過接待處時,讓接待員給他送杯咖啡過去。一進辦公室,他看見斯蒂菲在裡麵等著,心裡老大的不高興。更讓他討厭的是,她看了他一眼說:“難熬的一夜吧?”他昨夜快到天快亮才回家,一躺下就昏沉沉地睡了幾個鐘頭。等他醒來朝床邊的鐘一看,不覺罵了一聲。他自然無需斯蒂菲告訴他遲到了多少時問。“你的大拇指怎麼了?”他當時用了兩張邦迪創口貼才把傷口封住。“刮臉碰破的。”“拇指上的胡子太長了吧?”“有什麼事,斯蒂菲?”“斯米洛又送了一些證據到南卡羅來納州執法處。他希望毛發是同一個人的。”他掩飾著內心的忐忑不安,若無其事地把公文包放在辦公桌上,脫下上衣掛起來,然後翻了翻桌上的一遝信件和電話留言。他翻出其中一件看了看,同時漫不經心地問:“哪個案子?”斯蒂菲氣得雙臂交叉放在腰際。“盧特·佩蒂約翰謀殺案,哈蒙德。”他在辦公桌前坐下,謝了謝送咖啡來的女接待員。“想來一杯嗎,斯蒂菲?”“不了,謝謝。”等接待員一出門,斯蒂菲就砰地把門關上。“現在你安定下來了。咖啡也有了。我們是不是討論一下最新的進展?”“斯米洛在佩蒂約翰的飯店套房裡發現了毛發?”“是的。”“他要鑒定它是不是……”“與阿麗克絲發刷上取下的一樣。他們上午搜查了她的住處。”這話使得他微微一怔。“搜查?”“今天一早,他就辦了搜查證。已經搜查完了。”“他申請搜查證的事我一無所知。你呢?”“也是剛知道。”“那你怎麼不打電話給我?”“我覺得沒有必要,因為還沒有發現什麼。”“這是我的案子,斯蒂菲。”“不過,從你的表現根本看不出來。”她提高了嗓門。“我的表現怎麼了?”“你自己的心裡有數。你先問問自己,為什麼拖拖拉拉現在才來。不要對我發火,因為事情開始的時候,你不在。”他們隔著桌子相互瞪著。對他們倆收緊繩索、把他排除在外的做法,哈蒙德感到惱火。在這個案子上,她和斯米洛像合穿著一條褲子。儘管他不願意承認,但平心而論,覺得她說得不無道理。對他自己、對這個局麵,他都感到惱火,不過隻是衝著她發泄發泄而已。“還有什麼?”他的語氣緩和下來。“他還找到了苦丁香。”“苦丁香?你這是什麼意思?”“還記得從佩蒂約翰袖子上取下的小顆粒嗎?”“有點兒印象。”她解釋說,經檢查證明,那小顆粒是苦丁香,拉德醫生家裡過道上一隻缽子裡的橘子上也放了些苦丁香。“這就像百花香罐一樣,能給房間增添香氣。此外,他們還在她的保險櫃裡發現了一摞鈔票。有上萬元。”“這能說明什麼呢?”“能說明什麼,我還不知道,哈蒙德。不過你得承認,把那麼多現金放在家中的保險櫃裡,很不正常,值得懷疑。”哈蒙德覺得喉嚨裡堵得慌。他問道:“武器呢?”“很遺憾,沒有發現。”他的電話響起來。接待員告訴他,是斯米洛探長的電話。“也許是找我。”斯蒂菲抓起電話,“我跟他說過我在你辦公室。”她邊聽邊看表,然後興奮地說:“我們馬上就去”。“馬上去哪兒?”等她掛上電話,哈蒙德問道。“我想,拉德醫生意識到日子不好過了,要來接受進一步訊問。”雖然他桌上有許多待處理的文件、簡報、備忘錄、留言,但是他卻沒有想讓斯蒂菲去當他的代表。他得親自聽聽阿麗克絲要說些什麼,即使是他不想聽到的情況。他感到了一種難以擺脫的恐懼,而且比以前更厲害。斯米洛有一股倔勁,在履行職責、乾好本職工作方麵是無可指責的。阿麗克絲……見鬼,他也不知道對阿麗克絲應當怎麼看。她承認她跟他睡覺是故意害他,可是又不願意說明原因。除了跟佩蒂約翰及其被殺害一案有關,還會有什麼原因呢?由於心中無數,他感到憂慮。他們一起離開大樓時,他覺得自己仿佛走在流沙上,步履艱難。驕陽似火。空氣沉悶。就連斯蒂菲車上的空調也不起作用。他們走上警察局大樓正門的台階時,他身上已經汗淋淋的了。他跟斯蒂菲一起乘電梯來到斯米洛辦公室那層樓。斯蒂菲敲了敲門,便衝了進去。“我們漏掉什麼沒有?”斯米洛沒等他們到場就開始了。此刻他對著錄音機話筒說:“地方法務官助理芒戴爾和克羅斯到場。”接著,他說了說日期和時間。阿麗克絲轉身對著跟在斯蒂菲身後進來的哈蒙德。今天早上,他在床邊彎腰跟她吻彆的時候,她曾用雙手吊住他的脖子,把嘴唇迎上去,接受了一個深長的吻。吻完之後,他不無遺憾地歎了口氣。她把頭放回枕頭上,眼皮發沉、睡眼惺忪地對他深情地微微一笑。現在他看得出,她的眼睛裡露出了跟他一樣的恐懼。相互打過招呼後,弗蘭克·帕金斯說道:“斯米洛,在你開始之前,我的委托人想對她說過的一些話進行修正。”斯蒂菲得意地笑了。斯米洛不動聲色,示意阿麗克絲開始。在可想而知的寂靜中,阿麗克絲語氣平穩地說:“在關於去佩蒂約翰頂樓套房的問題上,我以前沒有對你們說實話。上星期六下午,我到那裡去過。在等他開門的時候,我看見了梅肯縣來的那個人走進自己的房間,情況就像他跟你們說的一樣。”“在這個問題上,你為什麼要說謊?”“為了保護我的一個病人。”斯蒂菲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表示懷疑。斯米洛瞪了她一眼,止住了她。“請繼續說下去,拉德醫生。”“我是代表一個病人去找佩蒂約翰先生的。”“為什麼事情?”“傳達一個口信。我隻能說這麼一點。”“職業特權是一塊絕妙的擋箭牌。”她微微點點頭,勉強表示認可。“不過,我就是為這件事去的。”“以前你為什麼不把這件事告訴我們?”“我怕你們逼我說出病人的名字。與我相比,病人的利益更重要。”“直到現在?”“現在情況變得很嚴重。比我預想的嚴重得多。我原先想替病人保密,現在有些情況不得不說了。”“通常你都這麼替病人乾事情?送口信之類的?”“通常嘛,不這樣。可是這個病人如果跟佩蒂約翰直接見麵,就會感到非常痛苦。這對我來說是很容易的事。”“這麼說,你見到佩蒂約翰了?”她點點頭。“你在套房裡和他呆了多長時間?”“幾分鐘吧。”“不到五分鐘?超過十分鐘?”“不到五分鐘。”“到飯店套房見麵,這是不是有點怪?”“我當時也有這種感覺。在那裡見麵,是佩蒂約翰提出來的。他說他覺得在飯店比較方便,因為過後還有人要去找他。”“誰?”“我不知道。反正到那裡去一下我並不介意,因為我跟你說過,這一天剩下的時間我就自由了。我沒有其他的事要乾。我在廣場飯店附近逛了逛商店,然後就離開了。”“去了遊藝會?”“是的。我跟你們說的其他情況都屬實。”“哪個版本?”弗蘭克·帕金斯聽到斯蒂菲的俏皮話後皺起眉頭。“芒戴爾女士,話中不必帶刺。拉德醫生不願意把她與佩蒂約翰的短暫會麵告訴你們,原因現在已經很清楚。她是在保護一位病人的隱私。”“真高尚啊。”沒等帕金斯律師再勸斯蒂菲,斯米洛就繼續問道:“拉德醫生,你覺得佩蒂約翰看上去怎麼樣?”“看上去怎麼樣?”“他的情緒怎麼樣?”“我不認識他,對他那天下午的情緒,我沒有可供比較的參照物。”“呃,他顯得很快活還是很古怪?高興還是憂傷?得意還是沮喪?”“沒有這些極端的表現。”“你傳達的口信大致內容是什麼?”“恕我不能告訴你。”“是不是很惱人?”“你是說是不是讓他很生氣?”“是不是?”“即使是,他也沒有表露。”“沒有使他急火攻心,發起心臟病來?”“沒有,絲毫沒有。”“他是不是很緊張?”聽見這話她笑了笑。“在我看來,佩蒂約翰不是輕易流露緊張情緒的人。我看過有關他的報道,其中沒有一則說他是膽小怕事的。”“他總體上對你是不是很友好?”“很客氣。我不會把它說成友好。在此之前我們互不相識。”“很客氣。”斯米洛想了想。“他有沒有儘主人之誼?比方說,有沒有說請你坐下?”“說了,不過我是一直站著的。”“為什麼?”“因為我知道自己不會呆很久,所以就沒坐下。”“他讓你喝點什麼沒有?”“沒有。”“做愛?”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房間裡的人全都做出了反應,但誰也沒有哈蒙德的反應那麼強烈。他就像被背後靠著的牆猛地蜇了一下,突然跳起來。“真他媽見鬼!”他大聲說道,“這話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斯米洛關上錄音機,轉身對著哈蒙德說:“不要打岔。這是我在調查。”“這個問題不妥。這你他媽是知道的。”“我非常讚同。”弗蘭克·帕金斯說道。他也像哈蒙德一樣很生氣。“在調查中,你沒有發現任何東西能說明佩蒂約翰當天下午有過性行為。”“不在套房的床上。這並不能排除其他性行為,比如口交。”“斯米洛……”“你有沒有跟佩蒂約翰發生過口交,拉德醫生?或者他跟你?”房間裡顯得很擁擠,可是哈蒙德還是衝到斯米洛跟前,猛地推了他一把。“你這個狗娘養的東西!”“你他媽少碰我!”斯米洛說著把他推開。“哈蒙德!斯米洛!”斯蒂菲想上前擋住他們,結果也被推到了一邊。弗蘭克·帕金斯再也按捺不住了。“這實在太不像話了!”“這太下流了,斯米洛!”哈蒙德大聲喊起來,“你以前從來沒有這麼下流。如果你還一意孤行,至少要有膽量把錄音機開著。”“至於我怎麼樣調查,用不著你指手畫腳。”“這不是調查。這是對人格的傷害。而且毫無道理。”“她是個疑犯,哈蒙德。”斯蒂菲來了一句。“這不是性騙局,她並沒有這樣做。”他回敬了她一句。“那毛發怎麼樣,斯米洛?”斯蒂菲問道。“我正準備說這個問題。”他和哈蒙德像進了鬥牛場的牛,相互對峙著。還是斯米洛先恢複了常態。他捋了捋頭發,拽了拽襯衣袖口,然後走回自己的位子上,把錄音機打開。“拉德醫生,我們在套房裡發現了一根毛發。我剛才從哥倫比亞的州化驗室得到消息,跟你發刷上的毛發一樣。”“那又怎麼樣,探長?”麵對眼前這種情況,她不再采取被動態度了。她麵頰微紅,眼睛中露出憤怒。“我承認到過那問套房。我解釋了為什麼以前沒有說實話。我掉了一根毛發,這是很自然的現象。我可以肯定,我的毛發不是你們在房間裡采集到的惟一毛發。”“這倒也是。”“可是,你偏偏對我進行這樣的肆意侮辱。”哈蒙德真想大聲說:好樣的,柯麗克絲。她完全有理由感到憾怒。斯米洛的提問是蓄意的,為的是使她心煩意亂,思想無法集中,這樣她就會亂中出錯,落人他的陷阱,他就可以看出她說沒說謊。這是舊時審案人員常用的套路,往往很起作用。可這一次它失了靈。斯米洛非但沒能擾亂她的心理防線,反而使她火冒三丈。“你能解釋佩蒂約翰衣袖上怎麼會有苦丁香的微粒嗎?”她的怒氣略有消減,接著反倒笑起來。“斯米洛,苦丁香在世界上大多數廚房裡都能找到。你為什麼偏偏把我的苦丁香扯進來?我可以肯定,在廣場飯店的廚房裡就有很多。那也許是佩蒂約翰先生從自家廚房裡沾到身上,帶進飯店套房的。”弗蘭克·帕金斯露出了微笑。哈蒙德知道這位辯護律師此刻心裡在想什麼。在將來進行反詰的時候,他也會照此辦理,讓陪審團的人相信,把苦丁香作為指控拉德醫生的證據是荒唐可笑的。“斯米洛,在這一點上,我看你最好認輸吧。”帕金斯說道,“拉德醫生聽從了我的建議,非常配合。這次訊問給她本人和她的病人帶來了很大的不便,她要重新安排與他們見麵的時問。她的家裡給翻得亂七八糟。她還受到了難以容忍的侮辱。你要為這些事向她賠禮道歉。”帕金斯的話斯米洛似乎沒有聽見,因為他毫無反應。他始終以咄咄逼人的目光注視著拉德醫生的臉。“我們在你的保險櫃裡發現了很多錢,我想知道那是怎麼回事。”“那怎麼了?”“是從哪兒來的?”“阿麗克絲,你沒有必要回答。”她沒有聽她律師的。“查查我的納稅申報單吧,斯米洛。”“我們查了。”她把眉毛一揚,仿佛在說:那你還問什麼?“難道把錢放在能生利息的銀行不比放在牆上的保險櫃裡合算?”“她自己的錢以及該如何處理,與此案毫無關係。”帕金斯說道。“這件事情還要再看看。”斯米洛不等帕金斯再提反對意見,就豎起食指。“弗蘭克,還有一件事,問完就完。”“這樣做毫無目的。”“你的家是什麼時候遭竊賊光顧的?”哈蒙德絕沒料到他會提出這個問題。阿麗克絲顯然也沒有。這一次,從她的反應中明顯能看得出來。“是從廚房門進來的?”斯米洛密切地注視著她。“對,離門廊不遠。”“具體我記不清了。我想是幾個月前吧。”“遭竊了沒有?”“沒有。我想大概是鄰裡淘氣的孩子乾的。”“嗯。好吧,謝謝。”他關上錄音機。她站起來的時候,帕金斯替她拉開了椅子。“斯米洛,你這一套太過時,也太放肆了。”“沒有必要道歉,弗蘭克。我要辦的是一樁謀殺案。”“你這是緣木求魚,找錯了對象。你在騷擾拉德醫生,而真凶依然逍遙法外。”帕金斯用手肘碰了碰阿麗克絲,示意她朝門口走。哈蒙德想克製自己不去看她,可是做不到。她一定感覺到了他凝視的目光,因為她走過的時候,朝他看了一眼。就在兩人目光相遇的時候,斯米洛突然問道:“你.99lib.的男朋友是誰?”她迅速轉身對著探長。“男朋友?”“你的情人。”這一回他的問題起了作用。阿麗克絲失去了自控。她沒有像往常那樣謹慎,也沒有聽律師讓她保持沉默的勸告。她十分乾脆地說:“我沒有情人。”“在你放進臟衣物籃的床單上,我們發現了血跡和精液,你如何解釋?”“為病人保密的說法純屬編造。”斯蒂菲說著咯咯笑起來,“我建議你指控她故意拖延。”弗蘭克·帕金斯怒衝衝地陪同他的委托人走後,斯蒂菲、斯米洛和哈蒙德沒有馬上離開。不過斯米洛和哈蒙德都沒有聽斯蒂菲在說什麼。他們就像兩條怒目相視,準備決一雌雄的鱷魚。誰後死誰就是贏家。哈蒙德首先出擊。“你他媽的從什麼地方……”“你對我采用的辦法怎麼看,我他媽不在乎。我要按自己的辦法做。”“你想開釋她?”哈蒙德回敬說,“你老是在她的私生活上糾纏。弗蘭克·帕金斯會狠狠反擊的。她臟衣物籃裡的床單?天哪!”他對此嗤之以鼻。“彆忘了那件浴衣。”斯蒂菲插話說。她發現這部分最有意思。“那個女的是穿著浴衣於的。”哈蒙德怒不可遏地看著她,這時斯米洛提請他注意。“她在情人的問題上為什麼要說謊?”“我怎麼知道?”哈蒙德扯著嗓門說,“你他媽的又怎麼知道?她說現在沒有跟什麼人相好。。說得夠多的了。”“才不是呢。”斯蒂菲插話說,“精液斑……”“跟她上周末見佩蒂約翰毫無關係。”“也許沒有。”她唐突地說,“她說她剃毛的時候把腿弄破了,這種解釋是有道理的。好吧,這可以解釋血跡,不過我認為可以化驗一下血型。但是精液總是精液。如果這與佩蒂約翰無關,她為什麼要矢口否認跟彆的男人的關係呢?”“可能會有上千種原因。”“說一個來聽聽。”哈蒙德把臉湊到離她很近的地方。“好吧,說一個。她跟什麼人睡覺與你他媽的不相乾。”他聲帶緊繃,臉漲得通紅,額頭上的青筋都暴了出來。以前他對警察、法官、陪審團、對她以及對他自己發脾氣的樣子,她都見過。可是像這樣怒不可遏,她還從來沒見過。她頭腦裡產生了一些疑問。等一個人有空的時候,她會仔細琢磨其中的原因。此刻她隻說了一句:“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這麼不高興。”“因為我知道他會乾出什麼事來。”他指著斯米洛說,“他會耍手腕為自己的案子搜尋證據。”“這是我們在合法搜查中發現的證據。”斯米洛的話像是牙縫裡迸出來的。哈蒙德冷笑著說:“我不會栽到你身上,說是你射的。”斯米洛就像要揍哈蒙德似的,氣得鼻孔都快閉上了,過了半天才吸進一口氣。斯蒂菲認為為謹慎起見,還是進行一下乾預。“你們覺得像拉德醫生這樣的女人,多長時間洗一次衣物?”“至少每隔三四天。”斯米洛乾巴巴地說。他的眼睛仍然死死盯著哈蒙德。“我不相信。”哈蒙德說著向後靠在牆上,好像不願介入這樣的討論。斯蒂菲說:“這就是說,在過去的幾天裡,阿麗克絲·拉德有過性行為,可是卻沒有說實話。你提到情人的時候,她沒有拒絕指認那個人,沒有反問她的私生活跟我們的謀殺案調查有什麼關係,也沒有讓我們滾到一邊去。她欲蓋彌彰,編造謊言。露餡之後,又企圖強詞奪理,說‘我的意思是,我現在跟任何人都沒有瓜葛’。”兩個男的都在聽著,或者似乎在聽著,可是都沒有發表意見。於是她繼續說道:“她可能是故意這麼說的。也許采用的是政客的一套遁術。她未必在說謊,但也沒有完全實話實說。也許她沒有固定的情人,可是偶爾也想樂一樂。”斯米洛的眉頭皺了起來。“我看不是。我們在藥品小櫃裡沒有發現避孕用具。沒有子宮帽,甚至安全套也沒有。沒有證據能說明她有定期的性生活。所以,在臟衣籃裡發現那條床單之後,我感到很吃驚。”“不過你肯定想到了她在性生活上的問題,斯米洛。否則,你為什麼要特彆提出她是否跟佩蒂約翰有過性行為呢?”“沒有特彆原因。”他承認說,“這主要是針對盧特而不是針對她的。”“用這種辦法來詐她是很卑劣的。”斯蒂菲對哈蒙德的慍怒毫不理會。“所以,你認為她不會跪在套房的地板上跟佩蒂約翰做?”斯米洛笑了笑。“也許那是他心臟病發作的原因。”哈蒙德的身體猛然離開牆壁。“這次見麵的目的就是要討論拉德醫生的私生活?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斯米洛衝著門的方向點點頭。“悉聽尊便吧。”“還有什麼要談的?”“有人從她後門人室行竊的事。”“她已經解釋過了。”對哈蒙德的遲鈍,斯蒂菲越來越惱火。“你不相信那樣的解釋,是嗎?顯然在那個問題上她也說了謊。她一直在說謊,在每一件事情上,她都不說實話。你是怎麼回事嘛?平常你是一英裡之外就能嗅出謊言的。”“她說破門而入是幾個月前的事。”斯米洛說道,“可是木頭上的痕跡不像幾個月前留下的。是新的。鐵鎖上的劃痕也是新的。她在穿戴方麵非常仔細,家居布置非常整潔,我看她是不會等幾個月再維修的,所以入室行竊事件是近期發生的。”“這還是推測。”哈蒙德說道,“全是推測。全都是。”“可是不以為然的態度是愚蠢的。”斯蒂菲毫不相讓。“捕風捉影、毫不相乾的胡亂猜測才愚蠢呢,而且沒有事實。”“有些是事實。”“你為什麼非要證明她有罪呢?”“你為什麼非要證明她無罪呢?”突然一陣沉寂,氣氛極為緊張,隨後的敲門聲就像隆隆的炮聲。門羅·梅森推開門,探進頭來四周看了看。“我聽說拉德醫生再次受到傳訊,所以親自過來,看看事情進展如何。我想大概不太順利。剛走進那道安全門,我就聽見大吵大嚷的聲音。”大家都嘴裡含糊不清地跟他打招呼,接下來的半分鐘,誰也沒有吭聲。還是梅森先開口跟斯蒂菲說話:“平常你是快言快語。今天怎麼啦?是貓兒把你舌頭叼走了?我打斷了你們什麼沒有?”她先看了看哈蒙德和斯米洛,然後轉向梅森。“對拉德醫生家的搜查發現了一些有趣的情況。哈蒙德和我在探討它們與本案是否有關係。斯米洛認為它們構成了起訴她的有效證據。我傾向於他的看法。”他轉向哈蒙德。“顯然你不同意他們的看法。”“我看我們是什麼也沒弄到。他們胡來一通,可是他們並不負責把案子提交給陪審團。”斯蒂菲意識到,隨後的幾分鐘對她的前途至關重要。哈蒙德是梅森的寵兒。就在今天早晨,當她說到哈蒙德似乎對這個案子不大熱心的時候,梅森馬上就出來替他說話。對他所選定的接班人說三道四,也許是很不明智的。可是從另外一方麵來說,她又不能因為哈蒙德過於謹慎而放過嫌疑對象。如果她這一步走對了,梅森也許能看出他選定的接班人的弱點,而這又是他先前沒有看出的。他也許會發現他個性上的瑕疵,因為這會影響訴訟律師工作的力度和效果。“我認為,根據現在掌握的情況,就足以拘捕拉德醫生了。”她說道,“不知道我們還在等什麼。”“等證據。”哈蒙德明快地回答說,“這個觀點如何?”“我們已經有了證據。”“說得輕一點兒,是捕風捉影、不著邊際的證據。我們現在搜集到的這點東西,南卡羅來納州最蹩腳的辯護律師都能輕而易舉地將它駁倒。再說,弗蘭克·帕金斯可不是蹩腳貨,而是最好的律師之一。如果我提出的證據僅僅是一根毛發和一點調味品,恐怕大陪審團就不會指控她了。”“調味品?”梅森問道。“苦丁香是一種香料。”斯蒂菲生氣地頂了他一句。“隨你怎麼說吧。”哈蒙德提高了嗓門。“他說得對。”斯米洛的輕聲插話立即使他們安靜下來。斯蒂菲簡直不相信斯米洛居然會同意哈蒙德的說法。哈蒙德吃驚的程度也不亞於她。梅森對斯米洛的話很感興趣。“你同意哈蒙德的說法?”“不完全。我認為拉德醫生與本案有牽連。可是其方式和程度,我現在還無法下定論。星期六她到過佩蒂約翰那裡。我的直覺告訴我,她去那裡是不懷好意的。否則她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編造謊言來加以掩飾?不過從法律角度來看,哈蒙德是對的。我們沒有發現武器。而且沒有……”“動機。”哈蒙德替他把話說完。“正是如此。”斯米洛苦笑著說,“如果她跟佩蒂約翰沒有密切關係,那她跟查爾斯頓的其他男人睡覺實際上與本案也就無關了。如果有人莫名其妙地破門進入她家裡,我們又何必過問呢?她把上萬美元現金放在家中的保險櫃裡,這並非不合法,但卻有些怪,因為從她家隻要走幾步路就有好幾家銀行。“從對她的個性觀察來看,我認為她寧肯自己被判死刑,也不願意對不起病人對她的信任,即使那個病人是惟一可以證明她清白的人。我倒不是相信她說的替病人帶個口信的說法。這我是不相信的。對於去遊藝會和其他一些胡亂編造的說法,我也不相信。”“但是,起碼有一條。”他加重了語氣,“那就是,我沒有發現她有殺害佩蒂約翰的動機。我甚至沒有想過要把他們在私生活方麵或者在職業生涯方麵聯係起來。如果說他是她的病人,他卻從來沒有給她開過支票。如果她在他的項目中有投資,我也沒有找到有關記錄。我甚至認為,他們也許沒有在一起出席過宴會。“我派人到她的老家田納西州去調查,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太多的東西,隻有她在學校的學習成績。如果說佩蒂約翰曾經到過田納西,至少他沒有在那裡留下任何痕跡。”“這麼說,”梅森說道,“她說的是實話,或者她掩蓋得十分巧妙。”“我比較傾向於後者。”斯米洛說道,“她在隱瞞一些實情。究竟是什麼,我眼下還不知道。”斯蒂菲說道:“可是如果你知道……”“他不知道。”“如果你真的找到什麼動機……”“可是他沒有。”“閉嘴,哈蒙德,請讓我把話說完。”她衝著他不客氣地說。他擺了擺手,讓她繼續往下說。她對斯米洛說:“如果你能把他們聯係起來,能找到證據,你會不會在我們已有證據的基礎上采取進一步行動呢?”斯米洛看了看哈蒙德。“那就要看他了。”哈蒙德狠狠地瞪了斯米洛一眼,接著把目光轉向斯蒂菲,又看了看似乎急於想知道他如何回答的梅森。最後他說道:“是的,我可以根據現有的材料來起訴。可是必須要說出是什麼作案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