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分之三的遺體身份已經確認》《黑匣子分析,機長曾經大喊:畜生,油壓沒有任何顯示!》《駕駛艙內的苦鬥》《遇難乘客賠償標準交涉長期化》《群馬縣警察局開始,對此次空難事故進行檢證》《在多野醫院住院的三位幸存者恢複食欲,時現笑臉》《幸存少女接受記者采訪,表示永遠不會懼怕任何挫折》……這一天,悠木和雅坐在被岸本和田澤,夾著的辦公桌前,一直埋頭用紅筆改稿。龜島的餡兒餅臉湊過來:“稿子差不多了吧?”“社會版五分鐘以內給你。”“知道了,拜托!……”龜島說著,轉身走了。大辦公室的氣氛,跟昨天沒有什麼兩樣,大家的工作態度,也都跟昨天一樣。悠木和雅覺得:自己度過了一段幸福的時光。悠木和雅此時的心情非常平靜。也許在他的內心深處,早就有了辭掉這份工作的願望,今天總算找到了從這個組織的束縛下,自由解放出來的機會!悠木和雅忽然想起了,安西耿一郎對他說過的話:“為了下山才爬山的嘛!……”“莫非安西耿一郎也是我現在的這種心情?……”悠木和雅暗自琢磨著,“攀登衝立岩,隻不過是一種把自己,從被束縛的狀態下,解放出來的儀式?”登山家的製高點……也許自己的心境,被安西耿一郎給提前言中了。到報社參加工作17年了,推開擁擠的人群,在記者的路上艱難前行,悠木和雅從來沒想過要辭掉記者“下山”。但九*九*藏*書*網是,安西耿一郎看到了悠木和雅內心深處的願望。不,說得具體一些,那是一種想“下山”又“下”不了“山”的、很不乾脆的生活方式,自己曾經為此感到煩躁不安。已經決意“下山”的安西耿一郎,已經看破了這一點,所以才邀請悠木和雅,一起攀登衝立岩。他是想告訴我:“你將麵臨是否‘下山’的選擇。”而且,他還想問悠木和雅:“你打算怎樣決定自己的人生道路呢?”將近午夜12點的時候,大部分版麵都付印了。悠木和雅把第一版的清樣拿在手上,認真地看了兩遍,抬起頭來,對龜島說:“好!付印吧!……”龜島沒有說話,長時間地盯著悠木和雅的臉,仿佛要把他的臉,盯出一個小血窟窿眼兒來。悠木和雅站起身來,輕輕地吐了一口氣,摘下胸前的徽章,輕輕地放在辦公桌上,又把改稿用的紅筆放在徽章的旁邊。岸本見狀問道:“全家人以後靠什麼吃飯呢?”“反正餓不死。”悠木和雅強硬地說。“彆說這種不負責任的話!……”“現在日本經濟很景氣,還愁找不到工作嗎?”“你說過的話不算數啦?”“什麼話?”悠木和雅抬起頭來。“以前咱們在一起喝酒的時候,你對我們說過的!……”岸本激動地說。“我說什麼了?”悠木和雅反問了一句。岸本使勁兒地盯著悠木和雅:“你說,你喜歡這個工作,你要當一輩子報社記者!……”“那是年輕的時候說的話。”“我親耳聽見的!……”岸本激動地說。“現在的情況變了。”悠木和雅冷淡地說。“不,情況沒有變!……”岸本大吼一聲,站起身來,揪住了悠木和雅的脖領子,好大的勁兒啊!“深山也好,淺山也好,你都應該去!……不願意當一條被人豢養的狗,九-九-藏-書-網就當一條野狗!……當一條山狗!……”岸本激動地說,“你就在那裡繼續地寫!……寫山上的櫻花開了,寫夏天山裡人的傳統節日,寫往河裡放魚苗……可寫的東西多著呢!”“你給我放手!……”悠木和雅大聲吼著。“我就是不放!……”岸本強硬地說。悠木和雅奮力地一掙紮,襯衣發出令人討厭的撕裂的聲音。“求求你,放手!……”悠木和雅緩聲說。“不行!……你不能就這麼辭職!……”岸本記者激動地大吼著,“要辭職,也得等到你真想辭的時候!”悠木和雅動搖起來。真的想辭的時候……岸本大叫起來:“畜生,你難道忘記了嗎?……咱們可是同年進這個報社的!……你不能一個人,就這麼隨隨便便地辭職!……”岸本的話,深深的打動了悠木和雅。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四周已經圍了一大群人。聽了岸本的話,龜島頻頻點頭,吉井雙手緊緊攥著一把,排版專用的尺子,赤峰抱著一疊共同社電信低著頭,稻岡則挺著胸。不光是搞內勤的編輯,搞外勤的記者很多也在場。佐山是一副嚴肅的麵孔,神澤的眼睛紅紅的,依田千鶴子雙手捂著臉。川島也在,玉置也來了。透過人與人之間的縫隙,悠木和雅看見了田澤那好像在鬨情緒的側臉。“悠木先生!……”佐山向前跨了一步,莊重地大聲吼叫著,“不管你到哪兒去,你永遠都是我們的日航全權!……”悠木和雅潸然淚下,雙拳捶在桌子上,臉也深深地埋進了臂彎裡。這個時候的悠木和雅,一定是非常幸福的!在這個世界上,能夠體驗到這種幸福的人,看起來是不多的!這時,傳真機啟動了,傳真紙慢慢吐出的聲音,在一片寂靜中,聽得格外真切。傳真紙上的字很大,是悠木和雅最近,剛剛熟悉的筆體。“悠木先生:謝謝您了!”“我的理想是,將來當一名像您那樣的報社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