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距離楊廣隻是緩緩的走著。他不緊不慢的看著這安仁殿,似乎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來過這裡了,久得連他自己都已經忘記這裡原來是什麼樣子了。不過,他好像也從來沒有記得過這安仁殿到底是什麼樣子,隻是,現在,這安仁殿到底有些不一樣了,可是要真讓他說出來是什麼地方不一樣的話,他也是說不出來。難道是因為,這院子裡的主人變了模樣,所以,就連著院子裡也都變了嗎?安仁殿其實和甘露殿的構造差不多,隻不過要比甘露殿稍微的小那麼一個規格,所以,就算楊廣隻是偶爾來這裡,可是對這裡的格局也是相當的熟悉的。走在那長長的廊子上,兩邊是方方正正的水池子,池子的邊上是精工雕刻的石燈,裡麵放置的燈燭早就已經熄滅了,宮女們這個時候正在那裡將燈燭的殘渣收拾掉,換上今天晚上要用的新的燈燭,遠遠的看見楊廣來了,全部都跪在了地上。他的目光在這些宮女的身上輕飄飄的掠過,風一樣的吹過了那條深遠的廊子。蕭婆娑跟在楊廣的後麵,保持著大概兩米的距離,不遠不近,不疾不徐。這兩米的距離好像就是兩人之間的鴻溝,她絕對不會跨過。楊廣忽然停住了腳步,他轉過身來。蕭婆娑也跟著停住了腳步,像一個標準的封建社會的婦女一樣在丈夫的麵前地下了頭,一副恭謹謙卑的樣子。楊廣的目光一直落在蕭婆娑的的身上,看著她那如雲的黑發,看著她黑發上那簪著的一朵小小的珠花,他不可否認這個女人確實美得驚心動魄,雖然已經生過了孩子,雖然已經做了那麼多年的夫妻,可是這個女人就好像是一朵才剛剛盛開的牡丹花,傾城傾國,豔冠四方。這宮裡的女人那麼多,不過好像時間隻有特彆的優待她,這麼些年,不但不顯老,反而更加的美麗動人了。就算是楊廣由衷的這麼感歎,可是,對於蕭婆娑,她就好像是他心裡的一根刺,讓他無論如何也是不舒服的。就算她這麼美,可是他還是忍不住要挑刺。“你身為一個皇後,怎麼打扮的這麼素淨,難道我大隋朝還會虧待你一個皇後不成?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出去了誰會不笑話呢?”蕭婆娑抬起頭,微微的挑了一下眉毛,了然的笑了笑,才躬身又說:“臣妾記下了,以後一定會好好打扮,不有辱這大隋朝皇後的稱呼。”楊廣聽他這麼說,心裡更是不舒服,他哼了一聲:“你還不是普通的無趣!”蕭婆娑聽這話,笑得更盛了,那明媚的笑容在夕陽靜靜的餘暉下卻美得讓人無法逼視,她的眼角彎彎的,像是新月,卻透著一股讓人骨頭都酥麻的媚態。楊廣見著她的這個樣子,忽然覺得口乾舌燥,他對於自己這樣的反應很是惱火,沒好氣的問:“你笑什麼笑?”蕭婆娑直起了身子,轉身揮揮手,讓跟著自己的那一眾的宮女都下去了,隻留下了碧珠和若瑾以及平日就跟前跟後的安平秋。眼見著人都散了,她這才回頭看著楊廣,目光如星:“陛下果然是討厭臣妾的。”楊廣見著蕭婆娑的這個樣子,心裡的火無由來的冒了起來。這個大興宮裡的女人,哪個不是巴不得討自己的喜歡,她倒是好,知道自己討厭她,還如此的高興,她到底是真的不在意,還是假的不在意?“哦?知道我這麼討厭你,看來你很高興?”碧珠給蕭婆娑送上了一把扇子,她輕輕的扇了幾下,好像是在思考怎麼回答楊廣,又好像根本就沒有在意這個問題。她的目光透過了廊子外麵屋簷朝著那一方小小水池上的天空看去,目光飄忽不定,讓人根本就沒有辦法猜透她在想什麼。楊廣的腳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樣,他竟然朝著蕭婆娑的身邊走了幾步,站在了她的身邊,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隻見在夕陽的餘暉中不時的有零零落落的鳥兒飛了過來,給那方小小的天空增加些淡薄的生機。“人,最重要的,是要看清楚時事,要看清楚自己的處境,這樣才能活下去。”蕭婆娑淡淡的開口,她的聲音遙遠的不像是來自這個女人,而是像從天上那無由來落下的雲彩,來無影去無蹤。楊廣的目光一直粘在蕭婆娑的身上,這個女人的身上仿佛籠罩著濃濃的霧,他以為自己看清楚了,可是在下一刻卻發現自己根本就什麼都沒有得到。這個世界上最難猜的就是人的心思,不過女人的心思似乎要好猜一些。就好像她們有的要寵愛,有的要名譽,有的要地位,有的要財富,有的要娘家興旺不衰,無論什麼,都是有目的的。可是,蕭婆娑的現在的心思,他是卻是猜不到的。她是要什麼?寵愛?地位?名譽?財富?好像什麼都是她想要的,可是又什麼都不像是她想要的。現在的蕭婆娑和原來的蕭婆娑雖然長著同一張臉,但裡麵的魂卻仿佛被掏空了重新換過了。“你想說什麼?”楊廣這麼問不是因為他不知道,而是他不確定,這個女人到底在想什麼。“當一個男人討厭一個女人,她哭鬨是錯,靜默也是錯,活著呼吸是錯,死了還是錯。”這本是亦舒的話,可是蕭婆娑覺得她和楊廣之間應該談不上愛與不愛,所以,很自覺的把不在愛換成了討厭。“對於陛下來說,我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她淺淺的笑著,仿佛是不在意,而且是真的不在意。她真的不在意楊廣的喜好,因為從她的眼睛裡,根本就看不到情緒的波動。楊廣最終還是相信了,因為,蕭婆娑從來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看來,她是真的不在意了。楊廣的心裡,莫名其妙的酸了起來,而後,在心裡的某個角落,緩緩的疼痛默默的蔓延開,讓他忍不住皺眉。他是討厭的這個女人的,甚至對於她的糾纏,她的爭寵感到惡心,可是,在現在,聽見她這麼說,他竟然覺得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