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天台(1 / 1)

“再讓我抓到,我不會對你溫柔了。”謝隨軟的硬的都用上,這句話倒是起了些效果,寂白被嚇得縮回手,往後退了退。她黑漆漆的鹿眼裡透著些許防備和懼怕。“知道怕了,以後規矩些。”謝隨對她的反應感到滿意,教訓道:“不該做的事情彆做,乖乖當你的好學生。”寂白敷衍又不滿地應了聲:“噢。”謝隨對寂白攤開手:“交出來吧”“交什麼?”謝隨挑挑眉:“你說呢?”寂白撇撇嘴,極不情願地從包裡摸出剛剛拆開隻抽了一根的爆珠女士煙。煙盒扁平,顯然沒多少根,符合女性精致優雅的審美。見他手還攤著,寂白皺著眉頭又從右邊包裡摸出了打火機,重重地拍在他手上。這場景,倒真像是不良少女對教務主任交代“罪行”。謝隨滿意地抽回手,聞聞香煙,還是香橙味的。他捏碎煙嘴裡的爆珠,叼了一根在嘴裡,點燃了打火機。女士煙的尼古丁含量極少,鼻息間仿佛都是香橙的味道,謝隨突然喜歡上了抽女煙帶來的那種飄忽的感覺。寂白見狀,低聲咕噥道:“你自己還不是那樣,我就不能了。”“我可以,你不能。”謝隨修長的指尖噙著煙,淡淡地吐了一口氣。寂白被噴一臉霧,更加不滿地說:“憑什麼啊。”“你是不是什麼都要跟我比。”謝隨將她拉近,手捧著她的後腦勺,逼迫她凝視著自己。少女的身體泛著淡淡的馨香,因為緊張,還帶著輕微的顫栗。“你看清楚,我們是不一樣的人。”他熾熱的呼吸,輕輕癢癢地拍在她的額頭上。她抬眼看他,隻覺得昏暗的夜裡,他的五官輪廓很硬,他的眼神透著力量感,也帶著某種世態炎涼的寡冷。在謝隨的眼裡,寂白看到的自己還是個懵懵懂懂、純白無暇十七歲少女。仿若未經世事,不知愁苦。她的目光瞥向一邊,用柔軟細膩的嗓音說:“謝隨,我沒你想的那麼好。”“不管你是什麼樣,那就是老子喜歡的樣子。”少年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神情認真而虔誠。女孩低垂著眸子,緊抿著嘴,不再發一言。狹窄的環境裡他緊貼著她的身體,感覺全身的肌肉的崩得緊梆梆的。他呼吸急促,略帶顫栗的嗓音試探性地問:“小白,我想抱抱你...”想得快要瘋了,要死了。寂白抬起眼,黑漆漆的眼睛看了看他,搖搖頭:“謝隨,我要回家了。”她不同意,謝隨便不敢冒犯,他將她按在牆邊,貪婪地嗅著她身體的淡淡少女香,壓抑住自己內心翻湧的欲望。“走吧,我送你回家。”“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寂白轉身便走,而謝隨自然是不放心這麼晚了讓她一個人,手揣兜裡緩步跟在她的身後,與她保持著兩米的距離。寂白走兩步,便要回頭望望他,見他一直不肯離開,看樣子是真的打算把她送回家了。她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回頭對他說:“謝隨,我後麵有很多事情要做,很忙,不會談戀愛,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噢。”謝隨微微一怔,隨即道:“行啊。”“咦。”寂白沒想到他會同意得這麼輕鬆,不過又見他嘴角扯開一抹清淺的笑意,揚聲道:“不和我談,你也不能和彆人,我會盯著你。”“......”“雖然不知道你一破高中生,能有什麼忙的,但是我會等你忙完,高中畢業不行,那就大學,大學不行,那就大學畢業,總有一天,你會需要個男人吧。”寂白無言以對,隻能敷衍道:“你愛等就等。”謝隨跟在她身後,淡淡道:“我會好好鍛煉身體。”寂白臉又紅了,她加快了步伐往家走:“你鍛煉你的身體,關....關我什麼事。”望著少女倉皇逃離的身影,謝隨第一次感覺心裡這麼甜。**很快,寂緋緋高考加分的事情,在學校裡傳了個沸沸揚揚。本來這件事學校一直瞞著,並沒有對外公布,不過有學生看見陳哲陽和陳校長在逸夫樓辦公室發生了衝突,這才一傳十十傳百,傳了出來。陳哲陽怒氣衝衝地來到校長辦公室,情緒激動質問父親,為什麼高考加分名單報的是寂緋緋,而不是寂白。“我看過那次演出的視頻,演出能拿第一名全是寂白的功勞,你們怎麼能這樣做呢!”陳校長坐在鬆軟的椅子上,端著茶盞,氣定神閒說:“寂緋緋和寂白都是你寂家的妹妹,誰加分不是加,至於這麼激動嗎。”陳哲陽現在對寂緋緋是好感全無,蠢蠢欲動的王子情結反倒是對著寂白發作了,因此他一定要為她討個公道。“爸,你知不知道高考加10分意味著什麼,這是改變命運的機會啊,你怎麼能這麼草率地說換人就換人呢!這對寂白太不公平了!”“你當我不知道這十分的重要性,但是教育部那邊的名單已經確定了,你在這裡吵鬨也沒用,寂緋緋是我們學校的形象代言,給她加分合情合理!社會影響也會是正麵的,你不用多說了。”“爸!你們怎麼能這樣呢!”“行了,出去。”陳校長說完便把陳哲陽轟出了辦公室。後來陳哲陽又跑到寂白的班上,把她叫出來,急切地對她說:“白白,你不要擔心,我一定會想辦法,我會讓我爸把名單改過來的,你相信我。”寂白看著他急得脹紅了的臉龐,內心毫無波瀾。她很了解陳哲陽,這個從小衣食無憂的小王子,一直有某種“騎士情結”,他想當保護被困公主的大英雄。上一世,他為了幫助柔弱的寂緋緋,騙了寂白好幾年,殘忍地榨乾她每一滴血。而這一世,角色互換,寂緋緋變得強勢,不再是他心目中的柔弱公主,於是陳哲陽又“移情彆戀”,開始“保護”寂白了。說到底,他終究還是沉浸在自己所扮演的角色裡,被自己感動而已。無論是喜歡他,還是被他喜歡上,或許都是一種悲哀。“陳哲陽,不需要。”寂白淡淡地說:“你不用跟你爸爸鬨什麼,這件事已經決定了,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白白,你相信我,我會想辦法。”“不需要。”寂白不想再和他多費唇舌,於是道:“你要是真的為我打抱不平,你就去把寂緋緋揍一頓給我出氣。”陳哲陽愣了愣:“揍她?這怎麼行,我怎麼可能對女生動手,白白,你不要太意氣用事了,咱們想想彆的辦法,肯定會有辦法的!”是,陳哲陽是有紳士風度的暖男,無論任何情況下,他都絕對不會對女孩動手。寂白也不過是說說氣話而已。“不願意就算了,以後也不要再來找我了,這件事我認栽。”寂白不可能真的認栽,但她也不想再看到陳哲陽虛偽的臉,丟下這句話轉身回了教室。陳哲陽怔怔地看著她的背影,心都被揪了起來。加分事件因為陳哲陽而傳了出來,在學校裡鬨得沸沸揚揚,很多看過比賽視頻的同學們,開始為寂白打抱不平了,哪怕上一世,他們是堅定不移地站在寂緋緋這邊,同情她,可憐她。但是現在,這種肉眼可見的不公平,激起了少年少女們的正義感,很多人自發地在微博上抱怨這件事,甚至還圈了不少大v號,到處去投稿,想讓人關注這次不公平的加分事件。然而學校的信息部在第一時間察覺到苗頭不對勁以後,立刻召集了各班的班主任開緊急會議,一定要杜絕同學們在網上亂傳亂講。班主任回到各自班級,嚴厲申斥,說一旦發現有同學發不利於學校聲譽的微博,查出來以後,立刻作開除處理,絕不留情。很多同學被嚇住了,趕緊又刪了微博。那天下午,謝隨經過學校公告欄,看到了寂緋緋的巨幅海報,海報宣傳的是下周五寂緋緋的勵誌訪談節目,地址在學校大禮堂,號召同學們屆時參加,觀看訪談。謝隨想起了那日寂白坐在階梯邊哭泣的樣子,也恍然明白了為什麼這樣一個好學生,會去便利店買煙,又不會抽,還給嗆到。原來一切都是有原因...本該屬於她的東西,被其他人霸占了,她很不開心,她還哭了。謝隨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憤怒令他無法思考,他撿起地上一塊巴掌大的石頭,氣勢洶洶朝著公告欄走過去,兩米開外猛地一擲,石頭砸碎了公告欄外的玻璃。他將那張印著寂緋緋偽善微笑的巨幅的海報揭了下來,撕得粉碎,隨手一揚,雪花滿天紛飛。寂緋緋海報被撕的行為立刻被同學們傳開了,當事人寂緋緋聽說以後,覺得丟臉又委屈,於是當天下午便去19班找謝隨理論,要給自己討回公道。**殷夏夏急匆匆地跑進教室,氣喘籲籲對正在做題的寂白說:“剛剛謝隨把寂緋緋拎到天台去了,媽呀!你都沒看到,他攥著她的頭發,整個拖上去的!”寂白猛地按下手裡的筆:“什麼!”殷夏夏表情激動:“寂緋緋在他手上跟條鹹魚似的,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我以前超級看不慣欺負女生的男孩,可是加分這件事之後,我他媽看著莫名覺得還挺爽...當時很多人圍觀,可是沒有一個人上去幫忙。寂緋緋犯在謝隨手裡,估計這下是完蛋了吧。”她話還沒說完,寂白已經匆匆地跑出了教室,朝著樓頂天台狂奔而去。**今天沒有太陽,天空中沉沉的雲團低壓,令人燥鬱。天台上,陰嗖嗖的涼風胡亂地刮著。寂白跑上樓,卻發現天台的門被人反鎖了,隔著門板,她能聽見寂緋緋語無倫次的咒罵聲。寂白使勁兒拍著門,急切地喊著:“謝隨,開門。”那邊沒有任何動靜,寂白給他打電話,他也沒有接。無可奈何,寂白又哆哆嗦嗦撥通了叢喻舟的電話。叢喻舟看著手機屏幕,又看了看神情陰沉的謝隨,怕他真的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於是無聲無息地走過去,打開了門。寂白跑進來,問道:“謝隨呢!”“小白,你姐姐沒事,彆擔心。”叢喻舟穩住了她的身影,將她帶到了寂緋緋麵前。寂緋緋站在天台四方的一個角落裡,因為恐懼,身體禁不住地瑟瑟發抖。謝隨站在她麵前的台階上,手裡拎著一塊磚頭,居高臨下望著寂緋緋。即便他什麼都不做,但手裡掂著的那塊紅磚頭,已經足以嚇破寂緋緋的膽子了。謝隨那漆黑的眼垂下來,眸光刻薄寡冷,薄薄的唇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冰冷弧度——“你爸媽有沒有教過你,不是你的就永遠不是你的,即便搶過來,也不是你的。”寂緋緋惡狠狠地瞪著他。他掂了掂手裡的磚頭:“他們沒教過你,我來教教你。”“謝隨,你不要過來!”寂緋緋被嚇破了膽,連嗓子都跟著破了:“你敢對我動手,我報警!我讓你一輩子吃牢飯,你爸是殺人犯,你也是!”她話音剛落,謝隨手裡的磚頭突然被人奪走。他還反應過來,寂白抓起那枚磚頭猛地砸向寂緋緋!磚頭沒有碰到寂緋緋,隻在她腳邊碎裂,嚇得她跳了起來。謝隨詫異地望向寂白。一陣風拂過,她被汗水潤濕的劉海搭在了鬢間,臉頰掛著不自然的紅,大口地喘息著,漆黑的眸子裡盛著怒火。“寂緋緋,我不許你再提那幾個字。”寂白嗓音低沉,帶著威脅的力道:“永遠不許提。”殺人犯的兒子。她深知這個稱呼給謝隨帶來的傷害,那是伴隨他成長不可磨滅的陰影,也幾乎毀了他一生。寂白的眼神令謝隨的心震顫著,從來沒有人為他說過一句話,從來沒有人護著他,他身披荊棘,單打獨鬥這麼多年,從未想過第一個擋在他前麵的……會是這樣一個柔弱的女孩。謝隨感覺心底那冰封的世界,仿佛在慢慢地融化。叢喻舟睨著寂白,第一次感覺到這個女孩竟這般聰明。她奪過了謝隨手裡的磚頭,沒讓他真的傷害寂緋緋,同時又給寂緋緋吃了一記教訓,至少這會兒她膽子都被嚇破了。謝隨對寂緋緋的惡劣行徑現在已經徹底轉化為了姐妹之間的對峙,至少…謝隨不會被追究了。不等謝隨說話,寂白衝寂緋緋喊了聲:“你快滾吧。”寂緋緋流著眼淚,屈辱地衝寂白道:“我不會放過你們的!等著!”寂緋緋最大的武器,就是她發動網絡輿論的的能力。叢喻舟早有準備,拿著手機走出來,說道:“咱們沒動你一根手指頭,我這兒全程視頻保留證據,你要是敢到網上去胡說八道,告你誹謗哦。”寂緋緋抹著眼淚,氣呼呼地跑下了天台。天台上,幾個少年麵麵相覷,推推搡搡地也都說有事要離開了。很快,空曠的樓頂隻剩了謝隨和寂白兩個人,寂白背對著他,一直沒有回頭。謝隨伸手從包裡掏出打火機,“哢嚓”一聲,點燃,又熄滅,再點燃,再熄滅...直到上課鈴響起來,謝隨很不自在地說:“小白,我要回去上課了。”他轉身作勢要走,寂白這才回身,氣呼呼地走過去,用力推了他一下。她力氣很小,軟綿綿的,謝隨依舊一動不動地站在她的麵前,做好了任由她發泄的打算。“我知道,我不該那樣對你姐姐...”他決定先認錯:“但是老子太氣了。”寂白氣得眼睛都紅了,喉嚨也很酸很酸,嗓音裡帶了哭腔:“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謝隨看到寂白抹眼淚,心跟著揪了起來。他最怕的就是她哭。謝隨俯身,手落在她單薄的肩膀上,連聲安撫道:“我錯了,我再也不欺負她了,我當時氣昏頭了,總之你彆哭,我道歉行不行,我向她道歉,隻要你不哭,讓我做什麼都可以!”寂白嬌小的身體抽泣得更加厲害,她用衣袖擦了眼淚。他以為她是因為擔心寂緋緋才哭,根本不是,天知道當她聽到謝隨把寂緋緋帶到天台那一刻,她的世界是怎樣一片惶恐和灰暗。連她自己都不敢輕易對寂緋緋做什麼,謝隨怎麼敢!寂緋緋的病情就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橫行無阻的通行證啊,誰敢輕易招惹她,誰就會被整個世界唾棄、辱罵,甚至被逼得再無容身之處。寂白太了解這種傷害,幾乎可以毀掉一個人。謝隨他怎麼可以這樣衝動,一步不慎行差踏錯,一輩子都不能翻身了!謝隨不知道該怎麼辦,他控製不住心裡的煎熬和愧疚,隻能將她狠狠地抱進了懷裡,雙臂發很用力地箍著她。他害怕失去她,陷入了無儘的惶恐之中:“你招呼一聲,老子從這樓上跳下去都可以,隻要你解氣。”寂白被他抱得喘不過氣來,劇烈咳嗽了起來,謝隨立刻鬆開她,輕輕拍著她的背,難受得快死了。輕不得重不得,他真的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他好疼她啊。“謝隨,我可不可以向你提一個要求。”寂白用袖子擦乾淨了眼淚,抬眸望著他。看著女孩濕漉漉的眼睛,彆說一個要求,一萬個要求他都答應。“嗯。”他現在乖得像個大白熊:“我可以道歉,現在就去跟她道歉。”什麼尊嚴,什麼麵子,這些東西在她麵前,根本算不上什麼。“不用道歉。”寂白拉住了謝隨的衣角:“我要說的不是這個。”謝隨不解地看著她,卻聽她微啞的嗓音慢慢說:“以後在你控製不住脾氣,做任何事以前,先問自己一個問題。”謝隨皺眉:“什麼問題?”寂白抬頭,望著天際沉沉的灰雲,用暗啞的嗓音道——“那個人,值不值得你付出一生去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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