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臟(1 / 1)

叢喻舟拎著籃球從教室後門走進來,放下籃球,趴到呼呼大睡的謝隨桌邊,伸手扯了扯他的小劉海。蔣仲寧對他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比嘴型道:“你要完。”謝隨的起床氣發作起來,一般人受不住。叢喻舟狡黠一笑,附在謝隨的耳畔,輕聲說:“小白約你下午去禮堂看電影。”兩秒以後,謝隨的身體突然機械地動了動,他抬起頭,惺忪朦朧的淺咖色眸子帶了些小性感。“什麼。”叢喻舟笑道:“沒什麼,我瞎說呢,你繼續睡。”謝隨起身,踱著懶散的步子去了陽台水槽,扭開水龍頭對著臉就是一陣猛拍,然後還沾水揉了揉自己的頭發。叢喻舟倚在窗邊,看著侍弄發型的謝隨,忐忑地說:“如果我現在告訴他,約他看電影的‘小白’,可能不是他想的那個‘小白’,他會不會卸我一條腿?”蔣仲寧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拍了拍叢喻舟的肩膀:“哥,逃命吧。”所以謝隨“精心打扮”之後,準時地等在了約定的教學樓下。不多時,方悅白出現在他的視野中。她著可愛的小冬裙,頭發紮成了馬尾,鬢間垂著幾縷微卷的發絲,分外嬌俏。她衝謝隨揚了揚手,謝隨臉色變了變。他抬起頭,五樓陽台上叢喻舟和蔣仲寧連忙將腦袋縮了回去,逃之夭夭。方悅白手裡捏著兩張票根,忐忑又興奮地對謝隨道:“我以為你不會來。”她聲音又軟又糯,還帶著絲絲顫栗。謝隨正要開口,恰在這時,寂白手裡端著一碗土豆泥,和朋友們從教學樓側麵的小路走過來。陽光下,她那深褐色的瞳子顯得剔透漂亮極了,即使是站在人群中,總是讓他一眼望見她。寂白正和女孩們談笑聊著天,偏頭看見謝隨和另一個陌生女孩在一起,她說話的語速明顯慢了半拍。稍稍停頓了一下,她繼續和朋友們講著什麼事情,臉上掛了笑。謝隨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便抽不回來了。寂白從他身邊經過,望了他一眼,卻沒有打擾他。謝隨突然有些上火了,他抬腿朝著禮堂走了過去,方悅白在他身後,不解地喊了聲:“哎,謝隨。”彆說,這方悅白不僅長得像寂白,名字像,就連嗓音都挺像。這一聲“謝隨”,叫得他脊梁骨竄起一陣激靈。他微微側過頭,沉聲說:“不是看電影?”方悅白大喜過望,連忙追了上去:“你等等我。”進教室前,寂白忍不住朝著操場上望了一眼,少年背影挺拔,方悅白跟在他的身後,乖巧得宛如小媳婦似的。寂白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轉身回了教室。寂白認得方悅白,光榮榜上還貼著她的照片呢,年級前十的常駐人選,非常優秀,平日裡溫文爾雅,連說話也是輕輕柔柔。謝隨或許會喜歡她吧。殷夏夏在寂白身邊絮絮叨叨:“哎呀哎呀,剛剛還說誰誰不配跟誰誰比呢,這還沒過半小時呢吧,誰誰就勾搭上彆的妹子了,嘖,變心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寂白推開她的臉蛋,漫不經心道:“看你的電影去吧,就快開始了。”“你真不去啊。”“不去了,我寫作業。”她現在過去瞎湊熱鬨,剛剛的謀劃便付諸東流了。殷夏夏和朋友們一塊去了大禮堂,沒多久,給寂白去了一條短信:“謝隨跟方悅白坐了還沒兩分鐘,走了,方悅白現在一個人抹眼淚呢!”寂白知道,謝隨一貫如此,他的脾氣是真的壞透了。但即便如此,寂白還是討厭他不起來,所有人都對她好的時候,隻有謝隨對她不好,欺負她。可是在全世界都拋棄她的時候,也隻有謝隨,張開雙臂緊緊地護著她。......果然如寂白所料的那樣,寂緋緋收到這封充滿少女心的電影票,臉上浮現了滿意的微笑。縱使她對電影和陳哲陽都不太感興趣,但虛榮心作祟,她也一定會答應下來。從殷夏夏發回來的現場“直播”裡,事情的走向和寂白所預想的一樣。寂緋緋來到大禮堂,按照票根上的位置坐下來,陳哲陽看到來的人是她,相當驚訝,甚至回頭望了好幾眼,尋找寂白的身影。“緋緋,是你啊?”“對啊,怎麼了?”“這張票...是寂白給你的?”寂緋緋一下子怒了,站起來衝他道:“你什麼意思?”陳哲陽想到在飯桌上寂緋緋的驕縱盛氣,以為是她拿走了寂白的電影票,所以臉色冷了下來——“這票是我送給寂白的,怎麼會到了你這裡?”寂緋緋看到周圍同學交頭接耳的樣子,感覺臉都丟儘了,氣得渾身發抖:“陳哲陽,這明明就是你給我的,你還是不是男人了!喜歡我都不敢承認!”“我…...”陳哲陽也是非常要麵子的男孩,當眾被戳破心事,他羞憤地脹紅了臉,壓低聲音質問道:“寂緋緋,你胡說什麼!”“我胡說?你喜歡我的事人人都知道,寂白也知道!你還裝什麼啊。”“寂緋緋,你是不是瘋了!”陳哲陽死不承認,惱羞成怒道:“我從來沒有說過喜歡你,以後也不會喜歡你,這張票是我給寂白的,我永遠都不會喜歡你這樣盛氣淩人的女孩!”陳哲陽說完這話,氣衝衝地離開了大禮堂。大禮堂的同學難以置信地看著寂緋緋,很難想象,平日裡陽光又勵誌的寂緋緋女神會這般失態,可是仔細想來,自從那日微博炮轟寂白,結果自己崩人設上熱搜以來,寂緋緋就真的完完全全像是變了一個人。又或許,過去的一切都是偽裝,現在的她才露出了其本質的冰山一角。寂緋緋見有人拿出手機對著她拍照了,她衝那人吼了一句;“拍什麼拍!”而這樣的厲聲質問換來的是更多人摸出手機,拍下了她的醜態,開始發微博了。寂緋緋隻能捂著臉,氣急敗壞離開了大禮堂。透過模糊紛亂的視頻,寂白冷眼看著這一切。上一世她所遭受的一切,她會讓寂緋緋一一體驗一遍。**謝隨緩步溜達到籃球場,叢喻舟扔下籃球,笑著對謝隨道:“隨哥,不是和‘小白’去看電影了嗎,怎麼,‘小白’把你甩了啊?”說起這個謝隨就是一肚子氣,抬腿對著叢喻舟屁股就是一腳,幸而這家夥閃得快,不然還真得結結實實捱他一記“奪命腿”。“隨哥,這也不能怪我啊,誰讓她名字跟1班的小白這麼像呢。”叢喻舟嬉皮笑臉地說。“以後少給我提這兩個字。”謝隨在籃板邊坐了下來,黑漆漆的眸子裡浮起一絲暴躁的戾氣。“又怎麼了。”“看明白了。”就在剛剛,謝隨從寂白那漫不經心的神情裡,看明白了,她好像是真的不喜歡他,無論他和什麼女孩一起看電影,她都不在乎。因為不喜歡,所以不在乎,他做任何事,都無法在她心底掀起半寸波瀾。“媽的。”謝隨躺在了操場上,雙手打開,任由刺目的陽光照射在他的臉上,有些頹喪。是他魅力不夠嗎?不會啊,他給自己的外表還是能打98分,剩下2分是謙虛。因為他窮嗎?這倒有可能,但是他絕對不會窮一輩子,謝隨對自己有足夠的信心,他甚至都下定決心了,隻要小白願意接受他,他掙100絕對給她花90,剩下十塊錢給自己買包煙。蔣仲寧拎著一口袋蘋果走過來,對謝隨道:“我女朋友的愛慕者送給她的,她讓我分給哥幾個吃。”叢喻舟咧咧嘴,翻了翻口袋裡那幾個包裝精美的紅蘋果:“情敵的蘋果你都吃,還有沒有骨氣了?”蔣仲寧毫無心理壓力,抓起蘋果洗也不洗,一口咬了下去,囫圇道:“現在知道你仲寧哥魅力無邊了?”“你女朋友都名花有主了,還有人給她送東西呢,彆是背著你在外麵拈花惹草吧。”“那不能,撬我牆角的家夥多了去,你嫂子搭理過誰。”“你還挺狂,牆頭一片綠的時候彆來跟哥幾個哭訴。”“呸,烏鴉嘴。”謝隨心情煩悶,懶得聽兩人打嘴巴仗,他起身離開。不過走了幾步,某人又暗搓搓地折了回來,悶不吭聲地從蔣仲寧的口袋了順走了一顆又大又圓的紅蘋果。1班是整個德新中學最牛逼的火箭班,即便是全校同學都放假了,1班教室裡還剩了不少同學,正埋頭苦乾,奮筆疾書地寫習題。寂白也是其中之一。她坐在靠走廊這一麵的窗邊,正低頭在草稿紙上演算著數學公式,看起來相當專注,長長的睫毛濃密卷翹,辮子耷在肩頭,小耳朵略有些泛紅。謝隨敲了敲窗戶,女孩恍然間抬起頭,看到是他,眼底略有詫異之色。他似乎有話要說,於是寂白站身從裡麵將窗戶推開。“謝隨。”她嗓音帶著一點晨間初醒的迷蒙感,似還沒從複雜的數學題中回過味來,黑漆漆的鹿眼帶著些茫然——“你有事嗎?”謝隨晃了晃手裡包裝精美的紅蘋果:“吃不?”寂白眨巴眨巴眼睛,看見花花的透明袋裡塞著一張便箋紙,寫的是——“親愛的微微,聖誕快樂,我永遠愛你。”寂白:......不知道他從哪兒搞來的蘋果。“不吃了,謝謝。”寂白坐下來,準備繼續做習題。謝隨知道她會這麼說,他也懶得廢話,從包裡摸出了一把折疊刀,站在窗戶邊就開始削蘋果了。刀鋒尖銳,發出沙沙的清脆質感,薄薄的蘋果皮一層一層地掛了下來。寂白忍不住朝他望了一眼,發現他的手是真的漂亮,手背皮膚很白,因此皮膚下的淡青色脈絡很明顯地凸起,隨著他手指的動作,指骨輕微地起伏著。很難想象,這一雙漂亮的手,曾在拳擊台上擊敗了無數挑戰者,沾滿鮮血。“吃吧。”謝隨將削好的蘋果從窗邊遞了進去。寂白沒有接。他見寂白怔怔地盯著他的手,頓了頓,耐著性子補充了一句:“我洗手了,不臟。”洗手了,不臟。上一世,每次他工作回來,給她剝水果的時候都會說這樣的話,他好像總是覺得自己臟,上床前會洗一個小時的澡,才敢抱著她睡覺。這種自卑的執念似乎根植在了他的骨髓中,哪怕寂白無數次說過,沒有關係,我不覺得你臟,也從不嫌你。可是在謝隨眼中,她太過美好,仿佛隻要自己碰一碰她,都會玷汙她。寂白搖搖頭,將腦海裡的雜念驅逐了,她不應該再過多地去回想過去的事情,因為對於現在的世界來說,那些都是沒有發生過的事情。看著謝隨真摯的目光,寂白接過了他手中那白皙剔透的蘋果瓤,輕輕地咬下了一口,甘甜的汁液迅速漫過舌尖味蕾。“甜嗎?”謝隨期待地問。寂白咬著蘋果,輕輕地點了點頭,抬起水潤的眸子看著他:“謝隨,你削的蘋果特彆甜。”她嘴角有清淺的梨渦,仿佛盛了陳年的甜酒。在那一刻,謝隨感覺自己的心都被甜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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