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買來的。這一身的打扮,既現代又古典,很有三四十年代裡上海灘小家碧玉的模樣。我喜歡這樣的打扮,不知淩傲是否喜歡。今天,他穿著棕色的帶大翻毛領的皮夾克,黑灰色的毛料褲子,黑單皮鞋。這身過了時的裝束,與他梳得一絲不苟的頭發,和蓄起來的八字胡很不相稱,雖然是戴著眼鏡,但看起來,他更像個商人。一個家底還沒積攢起來,四處辛苦奔波的商人。但我還是擔心,自己與他在一起不夠般配。這是我同其他男人在一起從沒有的感覺。韓冰鍵,王厚剛可都是英俊男人裡的精英。“是去賓館嗎?”“群英賓館。”“畫展棒嗎?”“很棒。是一個億萬富翁讚助的。這個畫家是他的老鄉。”“很知名的畫家嗎?”“當然知名,現在已經賣出好多幅了。”“我幫那個何揚的畫家打官司,他們請客。”我想起淩傲曾讓我找那個叫《爸爸媽媽都來讀》的雜誌,這是個老牌子的雜誌,據說這個雜誌用了這個叫何揚畫家的一幅《少年英雄王二小》的畫多年,一直沒付錢,淩傲偶得了這個消息,就以主持公道的名記者身份把這個消息在北京一家著名的報紙上發布了,引起了關注。而今,這個旅英的畫家攜夫人來濱城,應朋友之邀,舉辦個人畫展。畫展是在一樓的大堂裡舉辦的,我們當然就在一樓的大廳裡接受了這個畫家及夫人的接見。這是個乾瘦乾瘦的畫家,大概與見我同一般地失望吧,他與我想象的桀驁不馴的畫家形象相去甚遠,說他是寫楷書的書法家,我倒很認可,他的外型,五官,舉止,言談都太像寫楷書的和坐實驗室的,可他偏偏是個畫家,還是個畫油畫的,他的畫以風景居多。尤其是那幅《月夜下的蘆葦蕩》,差點讓我落淚,那寧靜中藏著的激情,要燃燒了,還有那河中的水明亮厚實得會說話似的。因為這幅畫,我對這個畫家有了好感。幾乎與他一般高大的夫人,既優雅,又胖瘦適中,白白淨淨,一個典型的老牌知識分子。我們之間似乎有更多的話題。“這是林校長。”淩傲的介紹,很使我不舒服,乾嗎不介紹林老師呢,我的學校規模那麼地小,可能我太小女子氣了。這樣介紹有利於提高淩傲的眼力吧。我知趣地看著畫展,淩傲則動員何揚畫家一定要打這個官司,一定要打贏。他還拿出上海,北京的四個大牌的律師要免費為何揚打官司的信。我對這些爭鬥的事宜不感興趣,雖然已當了四年校長了,但我還是很少與複雜的人際打交道,基本躲在象牙塔裡,儘量少與人瓜葛就不與人瓜葛,少一事,決不多一事,我已經經曆了在我的世界裡太多的疲憊,決不再為自己添枝加葉。我們在大廳裡都呆了近兩個小時了,才有一個圓胖圓胖的中年人來通知我們去吃飯。“這是淩傲,淩大記者。”“幸會,幸會。見過,見過。”淩傲不卑不亢地與來人握著手,可能感覺到來人一直在打量審視著我,淩傲就微笑地介紹:“這是林校長,那幅畫是她幫忙找到。”我不知說什麼好,隻抿嘴笑,現在,通過眼前的氣氛,我已經知道來人就是淩傲說的那個億萬富翁了。億萬富翁沒有問我好,看我的眼神更富有內容了。一絲不快與不安在我的心頭打了個停。在我們進到電梯時,我開始仔細地打量億萬富翁隨便顯眼的裝束,上好的絲綢質地的跑褲,是白色的,上好質地的羊絨衫,是黑色的。一雙米色的日式拖鞋,很規矩地護著他的穿著黑襪子的腳。從他看我的眼睛裡,我感覺出了那叫輕蔑的概念,一旦經心靈的窗戶釋解的傷害。這雙眼睛瞄過各色的女人,看過太多女人和男人的故事。它在勾畫我是個怎樣的一個女人?為什麼同淩傲在一起?淩傲怎麼會同我在一起?電梯到了24層,隨著億萬富翁的一聲“到了。”我們一行走出了電梯。“我們先到餐廳,直接吃飯。”億萬富翁對已經在門口恭候著服務生模樣的一男一女說。服務生們就立即為我們拿拖鞋,引路。暖氣燒得太好,我們隻好邊走邊脫棉襖。“這一層樓都是你的?”畫家的妻子平靜地問。億萬富翁笑:“當初買下這層,就是為交通方便,為了能看到濱城的全景,為了在樓上能看到海。”這是個很特彆的有錢人,不把家按在那些繁華的小區裡,不知內情的人,還以為他們租著賓館呢。餐廳很大,是把四個房間打通改建的。這也是個彆致的餐廳。除了中間放著一個隻有在會議室裡才能看到的圓桌會議要用的大小等同的餐桌與椅子,餐廳四周的牆壁全是大小不一的根雕,字畫,瓷器,古董。“這都是我自己到山上親自摳挖的,又親自製作的。”億萬富翁沒有顯示他的財富,而是得意這些根雕,字畫,古董,他還告訴我們那些字畫,大多也出自他的手,我就對他刮目相看,見我留戀這些根雕,億萬富翁的眼睛裡也多了溫和。開飯了,雖說是六菜兩湯,都很昂貴。清蒸桂魚,煮河蟹,鹽水海蝦,魚翅湯,紅燜鯽魚,溜炒海參段,生嗆鮑魚絲。“沒用我們家的阿姨,請我的姨妹做的”在億萬富翁說時,進來了兩個穿紅上衣,黑彈力褲的女人。億萬富翁指著那個稍年輕的又自豪地重複了一遍。“這可是我們家免費的大廚子。”“不好意思,我不會做。”那年輕的女子不好意思了,她的謙虛和禮貌使每個人都感受到了她的溫良和賢淑。“這是我的老伴,會做詩,那一副字就是她寫的。”億萬富翁又指著那個年紀稍大的女子說。“彆胡說八道,寫的不好讓人笑話。”這時我才看清這個女人已相當地老了,雖然經過了精心的修飾,但還是見出她的老,依外表猜測,她似乎比丈夫要大得多,糟糠之妻不棄,這億萬富翁的層次在我心中又提升了一格。“和我們同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