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卻見楚懋已經坐在了南窗榻上,垂著眼瞼不知在沉思什麼,她心裡一驚,再看楚懋神色,平靜如素,心裡略平複了一下,這才道:“殿下。”楚懋聞聲抬起頭,嘴角微翹地道:“我拿了些茶回來,不如你沏來咱們試試。”阿霧愣了愣,沒想到楚懋居然沒提元蓉夢的事兒,心下越發忐忑,有些事兒直說出來還讓人好受些,這樣隱著藏著反而讓阿霧心上心下的,不知會有何種結果。不過阿霧還是順從了楚懋的話,讓紫扇取了自己管用的茶具來,她揭開楚懋擱在幾上的茶葉罐一看,裡頭裝的是岩茶,聞著清香怡人,這樣純粹的香氣阿霧還是第一次聞到。“紫扇,把我今年新收的那一甕雪水取來,不要梅上雪的那罐。”阿霧吩咐紫扇道,待銅銚初沸,阿霧熱了熱茶壺及茶杯,這才依序煮了茶,取了一杯遞給楚懋聞香,自己也拿了一杯擱在鼻下,隻覺得這半日的苦惱、憂慮都隨著這清逸的茶香消失了,連原本有些微疼的頭都不疼了。阿霧品了一口茶,隻覺得清茶入口,靈氣便直撲天靈蓋,忍不住喟歎一聲,“這茶,絕了。”“天心岩九龍窠石壁上的大紅袍,自然絕了。”楚懋笑道。“這不可能!”阿霧驚道,上輩子她可是喝過出自那六株茶樹的大紅袍,可不及今夜她喝的此茶。那茶葉是隆慶帝送給福惠長公主的,因為阿霧喜歡,所以都進了她嘴裡。楚懋看著阿霧,也略有些驚訝,“那你覺得還有哪裡的大紅袍能有此味?”這倒也是,阿霧心想,可嘴裡依然辯道:“那大紅袍都貢進了宮,這會兒新茶未采,殿下哪裡弄來的大紅袍?”“宮裡喝的大紅袍從來都不是真的。那九龍窠的六株已是絕本,萬一哪一日遇上天災沒了,那貢茶的官是要掉腦袋的,所以貢給宮裡的都是用其他上品岩茶冒充的。這真正的大紅袍卻還在他們手裡。”楚懋解釋道。“殿下哪裡找來的這茶?”阿霧笑道:“費了不少功夫吧?”“自然費了些功夫,不過關節已經打通,今後每年都少不了你的茶喝。”楚懋笑看著阿霧。阿霧臉一紅,想起自己在紅藥山房鬨郝嬤嬤的雲霧茶喝的事,她事後回憶,還是暗怨自己眼皮子還是淺了,跟郝嬤嬤爭什麼雲霧茶。如今聽楚懋這樣說,想來他也定然知道了那事,這是在打趣自己。其實阿霧哪裡爭的是茶,她爭的是楚懋的心意。若換了平日,阿霧自然要嬌嗔一番,給楚懋一點兒臉色瞧瞧,但今日她本就心虛,存了一絲討好之意,因而便假作聽不出楚懋暗謔之意。“殿下費心了。”阿霧為楚懋又斟了一杯茶,自己也飲了一杯,隻覺得自己不能停,一停下來恐怕就要麵對楚懋因元蓉夢而起的質問。“為了等閒人,我可不會費這心思。”楚懋緩緩地道。阿霧吃驚地看了楚懋一眼,隻覺得他雙目含火,令她不敢直視,又低下頭給自己斟了一杯茶。阿霧心裡詫異極了,這段時日,這位祈王殿下對她都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不知今日是吃錯了什麼藥,忽然說出這樣熱乎的話來。若放在平日,當然也不會太讓阿霧驚訝,畢竟她對楚懋的忽冷忽熱,翻臉無情早有心裡準備,但今日出了元蓉夢的事兒,楚懋居然這副態度,阿霧自然驚訝了。阿霧想了想,擱下茶杯,自己開口道:“殿下聽說表姑娘的事兒了吧?”“嗯,聽說是皇後娘娘留她在宮裡小住。”楚懋笑著將茶杯放到阿霧的手邊,示意她斟茶。留元蓉夢小住這全是鬼話,阿霧可不以為楚懋會信,他這兒是在等自己主動交代呢。“不是皇後娘娘留她,我和她去坤寧宮時,皇上就已經在那兒了,見了表姑娘後,十分激動。皇後娘娘便讓我先出宮,最後還是段德海來跟我說,皇後要留表姑娘小住的。”楚懋不語,隻笑看著阿霧。阿霧的肌膚瑩潤剔透,在燈下看來,仿佛邊緣鑲了一層薄薄的透徹晶瑩的琉璃一般,將她整個人藏在其後,令人看她,如觀霧中花一般,伸手想探,卻怕霧消人散。秋水碧的衣裳將她襯托得仿佛箭蘭出苞一般,楚懋的眼睛順著那微微敞開的領口,流連到鎖骨處,已經叫人連喝三杯茶也解不了渴,眼神再下到花苞處,也不知是否是洛北的牛、羊乳養人,阿霧的個子微微長了些,連那花苞也長開了些,叫人舍不得挪眼。阿霧被楚懋的這一番上下打量,隻覺得心思都被他看透一般,心裡隻覺得害怕,並未有任何旖旎之思,“殿下先才去紅藥山房,郝嬤嬤說什麼了嗎?”阿霧心虛地道。“你覺得她會說什麼?”楚懋反問。阿霧被楚懋問得難堪,又羞又怒地紅著一張臉道:“我才不管她說什麼,元蓉夢的確是我使計送入宮的。”阿霧直言出口,心裡鬆了口大氣,再看楚懋的臉色,嘴角翹上三分,可見她的確賭對了,她早就摸準了楚懋的脈搏,隻要你不欺他,再大的事兒也不算個事兒。“元蓉夢入宮對殿下的大計有利,你可不要小瞧那枕邊風,皇上對殿下如此,隻怕少不了田後和向氏在他耳邊進言。”阿霧分析道。“我從不敢小覷枕邊風。”楚懋點頭笑道。阿霧被楚懋的笑弄得有些難堪,忽然意識到自己也算是一定程度上在吹枕邊風哩。隻是楚懋的神情太過愉悅,阿霧腦子裡一個念頭閃過,臉色忽然就變差了。楚懋素有潔癖,不近女色,自然也絕不會為了一個以前從不曾照顧,卻又平白冒出來的元蓉夢轉性,如今元蓉夢入宮,也不見他氣急敗壞,那他頻頻去紅藥山房用飯是為了什麼?當今皇上年老體弱,而元蓉夢才十八芳華,若由楚懋將她送給皇上,那元蓉夢定然會對他生恨,可若換了自己送她進去,那今後得益的是楚懋,而成為元蓉夢眼中釘的隻會是自己。借由冷落自己,而逼她出手對付元蓉夢,還有相思送來的小像,阿霧越想臉色就越難看,她本該高興的,自己對楚懋有利用價值,今後大家“相處”起來更為容易,可她的心卻放入落入冰窖一般。楚懋一看阿霧的臉色就知道她誤會了,女人太聰慧了,有時候難免會想太多,而誤入歧路。“你以為是我逼你出手對付元蓉夢的?”楚懋問道。阿霧聽楚懋不再喊元蓉夢為夢娘,反而直呼其名,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元蓉夢在楚懋心裡恐怕一根蔥都算不上。阿霧不語。“難道我真能神通廣大到,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