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紫扇道,本來在榮府時,也沒這樣多大的規矩。紫扇訕訕一笑,“奴婢這不是以為姑娘成了王妃,這才……”阿霧瞪她一眼,紫扇不敢再往下說,出去去請了沙大夫進來。沙大夫領著小童進屋,恭恭敬敬地給阿霧行了個禮,也不敢抬頭多看,見桌邊坐著一位華衣女子,便知道該是祈王妃了,從小童手裡接過藥箱,取出脈枕來擱在桌上。“請王妃將手伸出來。”一隻欺霜賽玉的手擱在脈枕上,讓沙大夫診脈的手指都有些發抖,這樣的人,越是沒有架子,越是讓人心驚。沙友哲以前去給祈王妃的兩位側妃請脈時,都是拉了簾子,覆了手絹的,不想這位王妃卻如此爽利。一旁的小童倒底不如沙大夫的涵養深,早忍不住抬頭偷瞄了這位從沒見過的祈王妃一眼,然後就呆立在一旁,姓什麼都幾乎要忘了。沙友哲請完脈後,收了脈枕緩緩道:“王妃身子康泰,沒什麼可慮的。隻是嚴冬將近,注意保暖為要,但屋子裡也要時常通通氣,門窗不要一直關著。”阿霧收回手,也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袖口,撫了撫那本就沒存在過的褶子,在沙友哲開口告辭前,慢悠悠地道:“沙大夫,我的脈案你就在這兒寫吧。”尋常世家大族,也有專門的大夫每月來請平安脈的,但每旬請一次著實有些頻繁了,這個且不去細思,彆人那雞零狗碎的小心思阿霧還不屑去猜測。但請平安脈的,素來都是要寫脈案的,以備今後被診脈者遇病有案可查,防微杜漸。雖說阿霧自己的身體沒什麼問題,事無不可對人言,當下看來,即便是脈案送去紅藥山房存著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可一來紅藥山房收存王妃的脈案名不正言不順不說,還容易留下隱憂,阿霧不能不防,哪怕是她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也願擔這個罪。旋即,阿霧又想,這紅藥山房的兩個主子,也不知道是誰管得如此巨細靡遺,阿霧不憚於猜測如果真有一天這位沙大夫診出有人懷了身孕,那邊隻怕得有人好久睡不著覺了。管得這樣寬,簡直是恨不能插手安排祈王殿下的綠頭牌了。沙友哲沒想到祈王妃如此敏銳,但他自問問心無愧,也就在外頭的桌邊坐了下來,刷刷開始寫脈案。寫畢,恭恭敬敬地遞給紫扇。沙友哲去後,紫扇旋回東次間,對阿霧道:“王妃,你怎的也不吩咐沙大夫幾句,讓他把嘴巴閉牢實點兒。”阿霧沒好氣兒地看了看紫扇,這丫頭啥都好,就是有時候不愛動腦子,“既然這府裡能由這位沙大夫長期來請平安脈,他自然有他的過人之處。”隻是這個過人之處麼,當是“過人地能讓那邊兩位信任”。阿霧倒是不怕沙友哲給紅藥山房說什麼,她想表明的不過是一個態度而已。而這一次的請脈,讓阿霧有一種自我領域被侵占之感。或者紅藥山房並沒想那麼多,可是阿霧不管那什麼相思姑娘如何管理楚懋的其他妾室,但是她若還想插手自己的事,阿霧就絕不允許,並且要在她每一次伸出手之時,都狠狠地在她手背上敲上一下,她才會長記性。所喜的是,這幾日玉瀾堂的小廚房已經弄好了,在玉瀾堂還在前任主人手裡頭的時候,這裡本身就有小廚房,所以弄起來也還算快。阿霧怕極了桑嬤嬤的碎碎念,就索性讓她管小廚房,和紫墜搭手,照料自己和楚懋的吃食。玉瀾堂的食材,依然是由大廚房統一采買,桑嬤嬤和紫墜每日或隔日去領一回,當然也是按新出來的規矩辦事,譬如王爺每日份額當是豬肉多少、羊肉多少、雞肉多少等等,王妃的份額又是多少等等。阿霧以為相思姑娘的規矩,嚴苛得可以去當中宮皇後了,那裡頭才給各宮娘娘規定了每月的份額。而據阿霧剛進府那幾日的觀察所得,由大廚房供應玉瀾堂的吃食時,可沒有這些規矩,都是按著楚懋的喜好,每日輪著上與前一日不同的菜色。?☆、123晉江vip但是紅藥山房出的這個規矩,阿霧也不能說就是錯的。阿霧也不是沒有錢讓桑嬤嬤和紫墜去外頭采買食材,但這樣行事,就顯得不尊重紅藥山房,且被外人知道的話,還不知要怎麼猜測祈王殿下的後宅呐。於是,阿霧閒來時想了想,自己嫁妝裡頭,崔氏給添了一個莊子帶著一座小山,就在京郊,百十畝良田,倒是可以種些自用的瓜果蔬菜,山上也可養些野物。如此自給自足,外頭的人也就無閒話可說了。本來阿霧對這些庶務沒什麼概念的,但被紅藥山房這樣一擠,還真被她想出了法子,也算給那莊子尋了個好差使。當然這都是後話。且道,阿霧為何歡喜這小廚房弄好了,她是吃慣了紫墜的廚藝。當初在江南時,還是宮嬤嬤發現紫墜在弄吃食上的天賦的,專門請了大廚教她,這麼些年下來,南方菜係和北方菜係如今她都十分擅長。紫墜早根據府裡有的食材,擬好了一套菜譜,百十來種菜色,由阿霧每日點菜,這是主仆兩個在榮府時就養成的習慣。這日,阿霧因存了心要在楚懋那討句話,所以全點的是楚懋喜歡的菜色,又特地吩咐彤文開了西廂,將她嫁妝裡那十幾套碗碟尋了出來。玉瀾堂的晚飯時,西次間圓桌上依然是擺的四菜一湯。黃地金邊纏枝花卉碟裡盛著糖醋蘿卜絲。竹葉青四菱形開光內繪叢竹的碟子裡盛著雪白的冬筍肉片。湖綠蓮葉形大盤裡盛著糯米鴨子。紅地開片大陶瓷碗裡盛著沸騰魚片。海棠形甜白瓷湯碗裡盛著菠菜雞絲豆腐湯。一桌子五顏六色,看得人食指大動。而其中的沸騰魚片是蜀地菜式,也是當阿霧知道要嫁給楚懋時,讓紫墜特地學的。誰能知道這位神仙人物似的祈王殿下居然喜辣呢,彆說相思未必知道,就是阿霧也是在飄了許多年後,才總結出來的。楚懋入座後,見了這一桌菜道:“王妃對吃食一事倒像是頗為上心。”阿霧笑了笑,私以為這應該是溢美之詞的一種,“圖個舒心而已。”阿霧為楚懋夾了一塊沸騰魚片。一頓飯用下來,楚懋多用了小半碗飯。兩個人挪到東次間入座,阿霧也不雲山霧罩地繞,開門見山地道:“今日沙大夫上玉瀾堂來給妾請了平安脈。”楚懋沒說話,也沒看阿霧。但阿霧卻知道他定是聽到了,又繼續道:“妾讓沙大夫將我的脈案留在了玉瀾堂,不知王爺以為妾是不是該把脈案送去紅藥山房留存?”楚懋擱下手裡的書,饒有興趣地看著阿霧道:“不知阿霧你可知道,你每回有請於我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