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耐煩看他們。阿霧打小雖然病弱,卻是個最讓人省心的,長公主才最愛她。而阿霧因愛障目,哪裡看得出長公主的不是來,隻一味跟著她學,對男人,隻要不生出庶子、庶女礙眼就罷了。阿霧也是這樣勸崔氏的。當然她私心裡也是不想再多個弟弟、妹妹來分享榮三爺的父愛的。從唐府回去,阿霧一路都在沉思,她是頂頂希望崔氏能如唐夫人、蘇夫人般豁達的,但是顯然這不是容易的事情。到了這會兒,阿霧都還是想的是要在崔氏身上做文章。為人立世,修己身才是根本。隆冬裡,崔氏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但每日還是掙紮要去上房伺候,阿霧勸了她多少回,崔氏都逞強不聽。“我是老太太的三媳婦,伺候她是應該的,在嫡母麵前儘孝道,是我這個正妻該做的,總不能讓人宰背後碎嘴你父親。”崔氏很堅持。堅持一個正妻的義務,當然她也會堅持正妻的權利。阿霧雖然不讚同崔氏的這種愚孝,可又對她帶了點點欽敬,因為如阿霧這等利益掛前的人來說,若非有利可圖,她可做不了這等“蠢事”。可偏偏做這等蠢事的人,最讓人放心,也最讓人喜歡。崔氏拿手絹捂著嘴,輕輕咳嗽了幾聲,她已經咳了十幾日了也不見好轉,阿霧有些擔憂。也不知道請的大夫都開的什麼爛方子。崔氏向阿霧招了招手,“過來,我給你瞧個好東西。”阿霧挪近崔氏,見她從炕上小幾的腳邊取出一個木匣子來,想是故意藏著要給阿霧一個驚喜的。☆、良善人良善心驚阿霧在崔氏盼望的眼神下打開了匣子,裡麵是一對金環,掛著三粒喇叭花式樣金玲,做得精巧彆致,這是現下京城小姑娘裡最時興的梳頭金環,至少要二十來兩銀子才能買到。“太太。”阿霧又是感動,又是激動,“你花錢買這個做什麼,我有戴的呢。”崔氏歎了口氣,“這段日子針線鋪子也漸漸有了進賬,你打小就愛美,是我這個做母親的不好,上回害你被人笑話。”崔氏摸了摸阿霧的花苞頭,親自將金環給她戴上,“瞧瞧,我們阿霧戴上這個可把全京城的小姑娘都給比下去了。”若是彆人給阿霧買這麼一副金環,阿霧可能不會有什麼太大的感覺,偏偏卻是崔氏。她連自己生病都不肯花錢打點廚房,補補身子,卻舍得二十幾兩銀子給女兒買一副長大後就不會戴的金環,隻是因為怕她出門受委屈。阿霧眨了眨眼睛,心裡本就因崔氏的病而擔憂,如今又為她愛女之情而感動,一時想起自己其實並非她的女兒阿勿,又覺得愧疚不已,她一心隻念著長公主,卻隻會從崔氏這裡攫取她“偷”來的慈母之情。阿霧口拙地表達不出自己對崔氏的感激之情,隻嗔道:“太太買這些玩意做什麼,前兒李媽媽勸你稱二兩燕窩來吃,你都不肯,這會兒花這些錢……”崔氏捏捏阿霧的鼻子,“你高興了,我瞧著可比吃半斤燕窩都來得滋補。”阿霧擠入崔氏的懷裡,縮成一團,頭枕在她膝蓋上。崔氏有一搭沒一搭的摸著她的頭發,這樣淡淡如流水的日子,將溫情填滿了阿霧的胸腔,她抬眼望著崔氏,崔氏俯頭對她笑笑。阿霧看著崔氏,想到,她也是我的娘啊,長公主是,她也是。阿霧拿臉蹭蹭崔氏的手心,崔氏歎一聲,擁著她道:“阿霧,我的阿霧。”阿霧知道崔氏是同榮三爺鬨彆扭了。榮三爺雖然不去王姨娘那兒,可也好些日子不回正屋了。且一月裡招王姨娘伺候的日子也多了幾日。阿霧勸不了崔氏,每回她一勸,隻會將崔氏氣得更甚。不過好在,僵持了十來天後,榮三爺和崔氏又和好如初了,至少表麵如此。這日,阿霧到上房給崔氏請安,她的咳嗽越來越厲害,臉色蠟黃,已經有些大病的跡象。即使這般,也還靠在窗邊,手裡拿著繡繃子。阿霧上前一把奪過那繃子,“太太也真是的,都病成這樣了,怎麼不去床上歇著,還費這神?”崔氏見是她來,強扯出一絲笑臉道:“喲,小小年紀就管教起我這個做母親的了。”“難道我說的不對?”阿霧頗有氣勢地回嘴。崔氏也不同她辯,拿出一件新製的小襖來,桃紅灑金繡桃的紋樣,精致活潑,絕對是市麵上看不到也買不到的東西。崔氏拿起小襖在阿霧身上比了比,“嗯,正合適。”阿霧瞧那小襖,不知費了崔氏多少夜裡的功夫,花樣繁瑣彆致不說,光是那桃紋的線就分了十來種顏色,有深紅漸粉白。崔氏又知道阿霧的性子,在腰上費了功夫,收了腰線,這襖子,即使是大冬天穿起來,也會顯得玲瓏有致。這對如今深深懊惱自己矮墩墩模樣的阿霧來說,是最合心意的。阿霧的指尖劃過精美的繡紋,心情卻沒能高興,反而有些嗚咽道:“太太這是做什麼,大病裡還費這種神,又是大冬天,你這是不想要我和哥哥他們了嗎?”崔氏為阿霧摸了摸眼淚,“你胡說什麼呐,我怎麼會不要你們。”轉而又歎息一聲,“隻是生來病死,自有天定,誰也躲不開。”阿霧搖搖頭,淚汪汪地道:“不是的,不是的,我知道,你這是心病。其實,其實……”崔氏臉色一僵,她知道阿霧要說什麼。阿霧又道:“太太,你若是厭煩那王姨娘,尋個由子賣了就是,何苦這樣子跟自己過不去。”崔氏良久不說話,最後才長長地歎息一聲。阿霧這些日子,每日裡同崔氏坐半個時辰就能聽她歎息十來回。“你還小,你不懂,這不是王姨娘的問題,是你爹爹……”崔氏落淚道:“若是你爹爹他……便是再有十個王姨娘我也不會傷心的。”崔氏的要求難倒了阿霧,阿霧有法子打發十來個王姨娘,卻沒法子管住榮三爺的心和腳。崔氏的容顏一日一日眼見著凋零下去,阿霧看在眼裡,心裡難過,卻沒法子傾瀉。她既惱怒崔氏的軟弱,也惱怒自己的無能。夜裡,阿霧對著今冬的第三場大雪,當窗撫琴。琴寂時,雪地上響起“沙、沙”的人的腳步聲。一個披著孔雀綠緞麵灰兔毛裡子大氅的麗人由遠及近,迤邐而來。阿霧抬頭望向窗外的王姨娘。王氏年輕,雖然五官不如崔氏精致,但倒底比她鮮妍,如今跟了榮三爺,更仿佛才將將綻開的薔薇花,又如來年桃枝上那沉甸甸的蜜桃。“好一曲《問斜陽》。”阿霧眉毛一挑,“你怎知是問斜陽?”這世上本沒有《問斜陽》這首曲子,阿霧的琴都是率性而彈,但今日她所彈的確實是問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