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一體,方能出師。老杜說轉益多師是吾師也,我這是想集各家之長,創吾之體也。”阿霧半玩笑半認真地道。“喲,好大的口氣啊,看來咱們家要出第二個衛夫人了。”榮顯然是不信的。習字非一朝一夕所能成,勿憂也不與他辯,隻幾年後再來看自己的字,定叫他吃上一驚不可。“何以獨描歐、虞、顏、柳四家?”榮做完功課也來湊了一角。“依我看,這四家就好比詩家中的李、杜、韓、蘇,四物中的梅、蘭、竹、菊,最是神妙。”“五哥,你瞧她的口氣,小小年紀就敢縱橫指點大家。”榮不服,又道,“我卻獨愛黃山穀。”榮稚氣憨頑,卻偏偏愛裝出一副小大人模樣。“各法入各眼。”榮身為哥哥,自然要和稀泥的,“隻是六妹的功課似乎著有進益。”阿霧一聽就知道糟了,她這還是沒能忍住賣弄。但、二人未做他想,隻當是阿霧忽然開竅了,兒郎總是難免心思粗放些。☆、天倫融融人心暖這幾日崔氏卻著實覺得女兒像變了個人似的,雖說沉默寡言如同以前一般,但心思卻較以前清明,行事舉動也大方了許多,至少走路不再仿佛地有三百銀一般低著頭了。這日阿霧照例又在崔氏的東次間練字,因這屋光線比她跨院裡好,她總愛占了一角去。崔氏則憐愛地在一旁一邊做針線一邊陪著她。崔氏擱下手中針線,揉了揉脖子,抬頭看著對麵在窗下練字的阿霧,直背懸腕煞有介事,她保持這姿勢隻怕有半個時辰了。柔和的光線透過窗戶映照在阿霧小小的臉頰上,讓那稚女特有的絨毛顯得根根可見,彆是可愛,在阿霧的臉色,又彆增了一股驚心動魄的美麗來。崔氏心下一沉,這等美麗也未必是好事。阿霧熱忱於練字,本不是壞事,但崔氏怕她辛苦傷著身子,正待要勸上兩句,因探過頭瞅了瞅,心下吃了一驚,“你這字進益倒大。”進益如何能不大。其字的氣韻早在她還是阿霧的時候就滿在心中了。做阿霧的時候因為身體所限,她每日練不得幾筆字,且筋骨不能透紙,但阿霧生性好強,曾遍覽府中藏的字畫,還容皇帝舅舅特許,一覽皇室珍藏,這等機遇豈是彆人所能有者,是以阿霧的字早她心中不知早演練過多少回了,隻是如今在阿霧身上才能練在紙上,氣韻已具,假以時日字之筋骨也定然能成。阿霧本身年紀也不算太小了,手腕力道也漸漸成形,練字的前幾日略顯生疏,但她勤練不輟,這幾日下筆一旦流暢,其筋其髓就顯山顯水了。這前期的進益確可用突飛猛進來形容,也怪不得崔氏會驚訝。但阿霧自身知道,越到後麵進益會越發小,越發難,真要練得一筆好字,沒有幾十年的苦功是絕不可能的。前世輕軟無力之字實在與阿霧那才女之名不符,這世心魔驟然得解,也難怪阿霧今生如此苛求了。“太太也習字?”阿霧話一出就知道自己問錯了。她骨子裡大約還是將崔氏當作外人在看,並不將她當作自己的母親,她心底隻想念長公主府的那位娘親。是以,阿霧還在用舊時眼光看待崔氏的庶女身份,隻當她們都不會受過什麼好的熏陶。崔氏一愣,略微有些自尊受刺,但因為問話的是阿霧,所以並不放在心上,“小時候也在學堂裡讀過幾年書,隻是這些年生疏了。”阿霧轉頭拉著崔氏的手,低頭道:“太太,我說錯話了。”崔氏摸了摸阿霧的額發,歎息一聲,“是我連累了你,如果你不是投在我肚子裡,想必……”“能投在太太肚子裡不知是阿霧幾世修來的福氣哩,太太再不可這樣說。”阿霧下得榻,繞到崔氏的跟前,將頭埋在她懷裡,扭股兒糖似地粘著。雖然阿霧的話不儘實,但也含了幾分真心,這些時日看來,崔氏是著實疼愛自己,捧在手心裡怕摔了,含在口裡怕化了,便是鐵打的心也有柔軟的時候,何況阿霧的心本就是肉築的。因阿霧占了榮勿憂的身子,心下也多有內疚,又知道了榮勿憂與崔氏的故事,心下也覺得崔氏這個做母親的不容易,所以早拿了主意要好好替榮勿憂敬敬孝道。正說著,卻聽得丫頭來回說,三爺到家了。崔氏和阿霧兩母女趕緊起身,各自整理了一下衣衫迎出門,榮三爺榮吉昌便走進了院子。榮三爺遠遠望見阿霧,就展開了笑顏,腳下步子也加快了,“阿勿可大好了?”榮三爺摸了摸阿霧梳著花苞的頭,“臉上有點兒血色了。”榮三爺在阿霧病中就見過。因明春榮三爺要下場應會試,這時候正是讀書時間,榮三爺為了潛心研學,特秉了老太太和老太爺去了東山彆院靜心讀書,但為了阿霧的病,他也趕回來了兩三次,這次又是為了探看阿霧。榮三爺將手裡的油紙包遞到阿霧的手裡,“劉長春的梨花糕,咱們阿勿最愛吃的。”劉長春的四季糕點在京城也是數得上的,但也不是什麼稀罕物,榮三爺巴巴地自己拿著不讓小廝拿,其中的心意又格外讓人重視。阿霧從榮三爺手裡接過糕點,甜甜地笑了笑,“謝謝爹爹。”轉頭,榮三爺又將另一個油紙包遞給崔氏,長長久久地看了崔氏一眼,仿佛想將一片相思都看回來,“你愛吃的老王記鹵鴨翅。”崔氏紅著臉接了過來,一臉甜蜜的笑容。也難怪榮三爺放不下她,雖然是三十邊兒上的人了,但肌膚瑩白若雪,臉蛋兒嬌豔如花,端的是個大美人。兩母女將榮三爺迎進了屋,崔氏又是張羅茶水,又是張羅給榮三爺擦臉的帕子,整顆心都掛在自家夫婿身上。榮三爺自然是享受美妻嬌兒的伺候的。末了,又為阿霧把了把脈,“瞧脈象是好了,隻是體質還虛,該補補。”說到這兒,榮三爺又低歎了聲,臉上有內疚之色。這古之讀書人本就講究博學多聞,通常於易理、中醫都有所涉獵,隻是有人敷衍,有人專究而已,榮三爺姨娘去得早,自幼孤弱,但凡身子有個不適,隻要不是大病,都是自個兒挺過去,讀書後,於醫理上也格外用過功夫,有個頭疼腦熱的自己開個方子讓小廝抓了藥吃便是,也不經過管家太太的手。如此,於用藥之道上養出了不少心得。崔氏及三個子女的病痛和身子,得他有空時都親為照料,是以才有為阿霧把脈一說。崔氏見狀,趕緊岔開話題,“三爺這次回來,可有什麼事兒?”“我就回來看看阿勿。再有,這一科同伴邀了在會仙樓聚聚。”崔氏點點頭,到晚上歇息前,將上回典當珍珠頭麵剩餘的銀子又包給榮三爺,讓他去應酬,夫妻自有一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