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宗的曆練任務是宗令堂隨機為弟子所挑,裡麵任務分為三個等級,由低至高分彆是黃階、玄階、地階。
其中,黃階任務是最為簡單的,而地階任務最為困難。
因宗令堂任務有極大隨機性的關係,堂內為了儘量保證公平性,理論上來說任務弟子可以更換任務。
意思就是說,如果第一次挑的任務是地階,你覺得太難了,你是可以將任務拒絕,重新再挑一次任務,而這換任務的機會共有三次,整體操作就有點類似於作弊。
但因一些客觀與主觀的原因,這明晃晃作弊的機會卻極少有人用,畢竟哪個長老不要麵子,自己門下弟子完不成任務換低級任務做,一旦被傳出去,就是個妥妥的黑曆史。
隻是連換三次任務後,若你還是地階,是不是不能再換了,一定要完成地階任務?
不,宗令堂規定,是可以換第三次的!
但至今為止,史上沒有任何人敢有勇氣拒三次任務,哪怕真是倒黴的三連冠。
宗令堂最後一條規定:若任務弟子連換三次任務,需接受宗令堂委派的特殊指定任務。
而宗令堂委派的特殊指定任務等級為——天階。
蕭玦這次所接受的正是委派天階任務。
蕭玦正是天衍宗自百年後再次的三連冠獲得者,但是,這卻不是他將任務連拒三次的原因。
而那真正的原因……
緩緩抬起頭,八年時光而過,上首之人卻一如當初,分毫未變。
這兩年間,蕭玦一直都在壓製著自己的修為,可再怎麼努力壓製,一年前他還是突破到了金丹。
突破金丹後蕭玦的第一份曆練任務被送下,麵對那遲遲未開的碧流殿的大門,他沉默的拒絕了,緊接著是沒有絲毫猶豫的第二次與第三次。
隻因天衍宗訓有言,接受宗令任務後,需要立即離宗執行,而當時整顆心都記掛在那扇遲遲不開大門上的蕭玦,怎麼可能會甘願離宗。
隻要師尊生死一天未卜,他一日未確定人平安無事,他就不會離開雲涼峰半步,不會踏出天衍宗一裡。
蕭玦的視線中,上首那雙記憶中淡若水的眸眼,若投進石子的湖水,漣漪淺淺,看著他的視線中,多了幾分幾抹窺不清的不明複雜情緒。
師尊,我很開心你平安無事,我很慶幸你再次出現,我很想告訴你,我很想你。
八年的時間,無數個日日夜夜的擔心。
看著這個將他多次拉出絕境,陪伴他近十年的人,蕭玦胸膛中有千言萬語想述說,但卻全部被他按捺在心尖。
殿中沉寂了近十息,褚景然才道:“什麼任務。”
蕭玦如實的道:“去雲夢澤林尋一種靈植物的種子。”
褚景然沉默了一陣後,拿出一枚空間戒指,看了人一眼後,將之置送於人麵前。
抬手將空間戒指接下,蕭玦神識隨意一掃,旦見中無數靈石丹藥,於這,他還有何不明白,對方這是在擔心他此行,給他提供的後援。
抑住心中再次膨脹的汩汩熱流,蕭玦將空間戒指緊攥於掌心,鄭重道:“弟子定不負師尊所望,早日歸來。”
待人離開,殿內又隻剩下了空空的如也,520號看了眼自家的宿主道:【宿主,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謀算的?】
往後靠著慵懶倚身,褚景然道:【收徒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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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槽,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宿主你到底謀算了多少?
覺察到它的心緒,褚景然挑唇一笑解釋道:【我沒有收左堂玄而是收蕭玦當徒弟,依照左堂玄眼睛長在頭上的性子,他必定會找蕭玦的麻煩,而根據主角同輩無敵的定律,吃癟後的左堂玄就會去找左玄之找回場子。】
【左玄之是個小心眼的兒控,那會的他定是已因我收蕭玦而沒收左玄堂為徒,入了大長老那方,向來睚眥必報的他本就因這事心有芥蒂,再加上左玄堂的受挫,定會跟我杠上,而在宗內他動不了我,打不過老的他自然而然的會把矛頭指向小的,從而恨蕭玦入骨。】
【這宗令堂說是隨機選任務,可它畢竟是天衍宗的宗令堂,宗令堂千百年來都乃是大長老一派執掌,左玄之想在任務上動動手腳,同如吃飯喝水般簡單,我們正直的主角怎麼可能會丟下生死不明的師傅呢。】
【而一旦他拒三次任務,宗令堂必定會將任務堂最難最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派給他,而宗令堂最難最不可能完成的委派任務,不正是令無數修士聞風喪膽雲夢澤林的任務麼?】
【可是……你……並沒有讓他幫忙尋藏仙花啊。】520號瑟瑟發抖辯駁中。
聽聞這話,褚景然似笑非笑的道:【為什麼……一定要我說出來呢?】
520號先一怔,緊接著想到了什麼,【難道你送給他的那枚空間戒指……】
褚景然笑而不語。
知道真相的520號眼淚掉下來。
……
雲涼峰的夜很靜,極寒之氣的冷凝下甚至聽不到一絲的蟲鳴聲,院中,蕭玦如近來的每天般,手執泓水練著天衍劍訣。
就見他身輕如燕,側身手腕翻轉間,若蟬翼的劍刃之上,一道流光飛速疾出,劍光落於地麵,足留下指深的劍痕。
二十七式劍招殆儘,負首收劍,側頭望了眼不遠碧流殿中燈火的璀璨,蕭玦緊握手中之劍,斂目的眸中,落寞一閃即逝。
師尊……?!
不想離宗曆練,不想離開雲涼峰,更不想離開師尊身邊。
蕭玦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開始師尊未出關之時,心中有所記掛,他告訴自己,他是擔心師尊的安危,所以,哪怕硬抗大長老一派的陽謀,他也不願離宗。
可師尊現在分明已經平安出關,他不是應該安心,去走自己的修真之崖,過自己的人生,可為何所見後,卻更為不舍,也不願。
自親人離逝後,那人就充斥在他的生活之中。
平日中,對方麵上雖顯冷淡,但於無數細節處處可以清晰窺清,那人待他極好,也是極為愛護。
無論是當初力抗宗主堅持收他為徒,還是演武場為他與大長老拔劍相向的強勢,直至今時今日,蕭玦都能將所有細節全部於腦海線中丁點不落的臨摹出來。
那將他護於身後,以一己之力扛下所有的雋秀身影,一直被他小心翼翼地珍藏心間,從來不敢忘記一絲一毫。
這些年,在這宗內,他與人相處相見並不多,可即便是這般,蕭玦心中卻總是充斥著一種……說不出的滿足感,就像是當年,小小的他於那般是夢非夢中小心翼翼拽住師尊的衣擺,拽住自己全世界的錯覺。
垂目看了一眼掌中對方昔日贈予的泓水,蕭玦微緊五指,自空間戒指中取出了伴自己無數個日日夜夜的玉簡。
注入靈氣,一陣瑩白微光中,白衣手執長劍男子身形顯現。
視線中人的眸還是冰寒如雪,眸眼淡薄的沒有丁點溫度,用著清清冷冷的聲音講著劍訣的相關要領與事項。
不知是今晚的月色太過皎潔,還是因為何故,這刻的蕭玦忽的覺得這張看了近十年的臉,格外的美。
甚至讓他這刻忘記常倫世俗,抬起微顫的指尖,朝著那張如仙姿天眷的臉靠去。
心臟的速度在此刻鼓動的格外的快,不安的忐忑中夾雜著不明的期待,這是蕭玦從來沒有過的感受,說不清,道不明。
近了,近了,又近了……忐忑相觸,微顫的指尖穿過了麵前飄渺的影象。
指尖微攏,蕭玦將心中那種無處安放的焦躁攥進掌中,將心底悸動的複雜斂入眸底。
夜晚微涼吹散了不明的歎息。
師尊……
翌日天未全亮,蕭玦就已是輕裝簡行的來到了碧流殿前,也未驚擾殿中之人,鄭重跪下磕了三個頭。
就著跪立的姿勢,他複雜的看了眼佇立在微幕中瑰麗的宮殿後,而後毅然轉身。
可剛行一步,熟悉的清冷忽的由神識秘音入耳。
“萬事……小心。”
聞言那刹,蕭玦呼吸一緩,腳步頓止,掌中泓水劍緊攥三分。
這是第一次,師尊將關心道於口,明於表,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自殿□□來,落於他身上的那道如冷月般目光中,充斥著的淡淡地擔憂。
那分明是如冰霜的涼,這刻卻讓蕭玦感覺整個心房都似要被寸寸引燃,心中不舍夾雜著道不明的情愫如潮水般湧現,竟讓他有種不願再多行一步,不願再離開一步的錯覺。
隻是……不行。
艱難抬腳,蕭玦未轉身,一言不發的挺著筆直的背離開了這個生活近十年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