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外麵一切全部準備得當,一身藍衣打扮的夥計匆匆往店內而去,停至櫃台前,躬身對著裡麵一位背對而立的黑衣男子道:“二當家,所有一切全部準備結束。”
男子轉身,英俊冷硬的五官顯現人前,沉聲道:“開門迎客。”
兩年時光的洗禮,將林昊天身上曾經的浮躁,青澀的天真洗刷的乾乾淨淨,蛻變出來的是天生緊裹於內沉穩的光華,現在的他才是成為了一個真真頂天立地,可以肩扛起一切的男人。
不冒失,不慌張,除開心底久抑的那抹禁忌,心定若磐。
今天不僅是分店的開業,更是孟氏酒樓於臨安城第三十家酒樓的開張,這個數字昭示著,孟氏正式成為臨安城中不可動搖的存在與成為美食巨頭鐵一般的事實。
本來作為一把手,褚景然要與林昊天一起來,卻是因為昨晚上倆人一高興,對月酌飲到醉,早上林昊天起床時,褚景然還未醒,想著人近些天沒日沒夜的操勞也就沒有忍心喚醒他,自己獨自一人來主持大局。
今天的開業比起以前多了幾道繁瑣的工序,需要燒香祭神,需要供神還願,林昊天全部照做,終在巳時剛過時,將之全部完成,林昊天叮囑完分店的心腹後,轉身回府。
轎中,林昊天閉目假寐,頭腦中卻不受控製的浮現昨晚月下,那人單手撐著下巴,迷蒙著眼微醺淺醉的模樣。
麵若桃瓣,眼似秋波,櫻唇輕啟間吐氣如蘭,月下美人如誤入凡塵謫仙。
舉手投足間的風情,一顰一笑,都似最烈的春藥澆於林昊天的心間,讓他終是忍不住在人醉後,抱他回房之際,第一次借著酒勁俯身吻上他的唇,若夢中縈繞輾轉煎熬,若心間澎湃無數,可卻也隻能止步於此。
他比誰都清楚,那人視他若知己,僅此而已,可他要的卻不是知己,要的更不是這個僅此而已。
孟灼,我愛你,你知道嗎?
忽的,行動中的轎子一緩,緊隨落了地,林昊天剛睜開眼,轎外傳來一個尖細的聲音。
“林公子,我家主子有請。”
轎夫跟著人穿過一條條人煙稀少的小巷,幾經輾轉終於是行到了一處破舊的庭院前,轎落,林昊天躬身下轎。
小院很是破敗,連牌匾都沒有掛上,台階上滿厚的青苔更是昭顯此處的寂寥,林昊天也未多話,跟著前麵這疑似公公的人往庭院裡走去。
幾轉幾折,行過一個石橋後,風景立刻不同。
就見曲折遊廊,清泉假山交相呼應間,綠藤繞階屋緣邊垂墜而下,幾朵淡粉若玉石點綴在中,說不出的清新可人。
不遠涼亭內,華服男子坐於石凳,意興闌珊的撚玩著上好的白玉棋子。
“主子,林公子來了。”
手中撚玩動作微頓,元榮軒側頭望來。
四目相對間,淡然如斯與意味不明的碰撞。
孟府
剛有意識,褚景然就感覺到自己腦袋疼的厲害,嗓子眼也乾的很,顯然是宿醉後的結果導致的。
抬手扶住太陽穴,正準備喚人來給自己端杯水,褚景然就感覺到有人將自己給扶了起來,緊接著唇邊送上了涼涼的瓷杯,熟悉的男音自身側傳來,“我讓人給你備的醒酒湯。”
褚景然睜眼所見果然是林昊天,將人手中的瓷碗接著,喝了一口待嗓子眼舒服了不少,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午時三刻。”
褚景然抬頭道:“那我豈不是錯過時辰了。”
林昊天接過人手中的瓷碗,轉身往桌案邊行去功夫間道,“無事,我已經全部處理好了。”
褚景然拂開被褥起身,“還好有昊天,不然今日就要鬨出大笑話了。”
放下瓷碗,林昊天轉身所見,呼吸微滯一秒。
就見褚景然身著一身白色裡衣,背對著他正穿著衣服,顯然是一點也沒把他當外人來看。
手指起落動作間,貼身衣料儘顯身軀誘人的弧度與曲線,林昊天看到這般,不知道自己是欣喜多些還是複雜多些。
為什麼孟灼,你從來都不願正眼看我,將我擺在一個真正男人的位置呢。
褚景然今天起的較平日晚了很多,一番簡單漱洗完畢,林昊天已經喚來仆從將飯菜端上了桌,淨手後,倆人如平日般一起用飯。
【520號,現在支線任務如何?】
【支線任務已完成。】
【怎麼這麼容易就完成了?】
520號:……
說的好像宿主你挺努力做任務似的,這全部都是林昊天依靠主角光環所帶來的神速,你說想開分店,人家天天就忙到三更半夜,就為了給你圓夢,你倒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林昊天幫人盛了碗湯放到麵前,“昨晚才喝過酒,胃裡肯定不舒服,先喝碗湯。”
這種畫麵已上演了近兩年,故褚景然很淡定的接了過來,舀了一勺,道:“過兩天我打算回一趟西澤祭拜一下已逝父母,順便了他們的遺願。”
在很早以前,林昊天就知道孟氏雙親的事,同樣也知道褚景然來臨安城的最大原因,現在褚景然已是做到了孟家商鋪遍布臨安,回家祭拜也很正常,隻是這遺願他倒是第一次聽人提起。
林昊天隨口問道:“什麼心願。”
“立業後當然隻剩下成家了。”
話落,林昊天全身都僵在了原地,褚景然也未察覺到他的異常,解釋道:“那會母親有孕,回程時父親正好遇到位至交好友,對世伯嫡子頗為讚賞,故定下了門親事,原是打算著待弟弟出生時能雙喜臨門,哪料途中會有這般事故。”
“不久前,我收到了世伯的來信,附帶上了父親與人訂下的婚約,也是才知此事,既是雙親看中之人,那定是有其獨到之處,也算是了了他們最後的遺願了吧。”
話畢,餐桌上近一柱香都是如死水般的緘默。
褚景然一如方才未有所感,就在他用完湯膳後,林昊天低啞的聲音忽的從旁傳來。
“若他真有心,為何在當初時不願雪中送炭,而是在現在功成名就後挾憑而來?”
褚景然沉默了一瞬道:“人性罷了。”不知不識,誰又不是這般。
第一次,林昊天第一次痛恨於他的這般淡然。
他起身,紅著目喝道:“所以,哪怕這樣,你也不在乎?”
哪怕對方真的是挾憑來報,哪怕你從未見過相守一生的那人,哪怕對方再不堪,你也不在乎?
看著麵前精致的菜肴,褚景然斂眸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重活一世,本就是我虧欠的,我既受了孟氏雙親的這份情,那還份願,又如何,再者,”
他唇邊浮露出抹嘲弄的笑,“身份在此,反正都是無情無愛,嫁予誰又有何種區彆?現在還可以自己選之,若過了年尾,府衙那方可就得派來官媒了。”
林昊天呼吸一窒,於這個世界,女子及笄不嫁,娚兒及冠未婚配,都是觸犯律法的,到時候可就真的是抓著貓跟老鼠亂配對了。
看著身旁這個人,想到自己於暗中所有布屬被此刻這句話全盤的打亂,林昊天緊掐著自己的掌心,按捺住狂跳的心臟,第一次他想賭一次,這人既然可以接受彆人,那麼是否意味著……他也願意接受自己。
“孟灼。”沉穩男音響起。
褚景然側頭,一眼就撞進了身邊男人燃滿熾熱與滾燙的眸中,這是他從未在人眼中窺到的露骨情深與火熱的癡迷。
褚景然幾乎反射性的想避開這種火熱的窺視,直覺告訴他,對方說的話,並不會是什麼會讓他高興開心的話。
“我……。”
“昊天。”先一步,褚景然出聲打斷了他未完的話。
起身看著麵前這個,曾經會拿著現代法律與古人爭辯,卻不知何時在眼下已然蛻變的不複當初天真,沉穩內斂的男人。
褚景然道:“無論將來分家還是繼續合夥,又或者其它什麼,你永遠是我的夥伴兼最貼心的知己。”
話落,林昊天清清楚楚的感覺到,心臟中有什麼東西,嘭的一聲徹底摔作粉碎。
是希望,是期盼,也是他無數個日日夜夜的求不所得。
若說他以前總將這人放於心間,鐫刻進心田,不舍,不願,不敢去觸碰,那此刻他的這席話,就像是將他曾經所有的希冀,連帶著血肉片片殘忍的撕下,一寸一寸,一刀一刀。
夥伴,知已,永遠。
這三個詞就像是紮根於林昊天的心間,狠狠的攥住了他的心臟,狼狽的緊隨著他每一口微弱的呼吸,劇烈的收攏著,抽痛著。
林昊天不知道那頓飯是怎麼結束的,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的,更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說了什麼,他隻知道,整個世界,於那句話後,都似那不會再亮起的天,徹底黑暗。
褚景然已決定回家祭拜雙親,本想著與林昊天這兩日交接下相關事項,卻不料這倆日對方忙的連身影都不得所尋,這一日推一日的,終推到了離開的日子。
臨安城微啟的清晨總是會起霧,蒙蒙水汽浮於空中帶著幾分飄渺,因要離開,褚景然今兒起了個大早,喚來仆從問起了林昊天的事。
“二當家昨兒一夜未歸。”
【我猜,他這是被宿主你傷的太狠了,所以現在定是在哪個地方借酒消愁。】
【傷他?我有麼?】
【……】
在一個暗戀了你長達幾年之久人的麵前,告訴他,你要跟他做一輩子的好兄弟,且隻做好兄弟,人世間已經沒有比這句話殺傷力更大的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