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南拉北打(1 / 1)

第四野戰軍 魏碧海 10468 字 1天前

林彪渡過鬆花江,率前指機關撤退到五常,距哈爾濱還有100公裡。千裡跋涉至此,累得骨瘦如柴幾乎要散架了,往鋪板上一躺就再也起不來了。林總病了!這個消息傳至東北局,彭真等領導人的心都陰雲彌漫,壓抑得透不過氣來。眾所周知,林彪身體不好,說病就病,本沒什麼奇怪,可大家明白,此時林彪“病得正是時候”,似乎另有深意。這個猜測不久便被證實了。東北局讓林彪去哈爾濱治病,可他卻拒絕了。哈爾濱乃北滿首府,有“東方小巴黎”的美譽,其繁華程度不亞於沈陽和長春,醫療條件自然比五常好得多。林彪不肯去哈爾濱治病,手下人一勸,他就發脾氣,說:“我就是待不慣大城市,我寧可去遼南打遊擊也不住洋灰大樓。誰願住大城市誰去!”此時,在哈爾濱,東北局領導人為今後戰略方針問題展開了辯論。“我們從山海關退到錦州,又從錦州退到四平,一直沒有站穩腳跟,關鍵在於沒有鞏固的後方根據地。”陳雲道,“現在我們退到了鬆花江北岸,該認真考慮怎麼才能站穩腳紮下根的問題了。”羅榮桓說:“一定要好好利用這15天!”東北局領導人在辯論未見分曉之時,為穩定混亂的局勢,作了三項指示:一、以拉法戰鬥為例,總結推廣“誘敵分散,各個擊破”的作戰經驗。二、確定堅持以東北鬥爭的方針和堅持南滿的任務。三、剿滅土匪,鞏固後方。四平戰役之後,中央也在考慮應付東北的危急局勢。為此著急的還有“遠方”(莫斯科蘇共中央),他們曾極力主張死守四平,遏製美、蔣勢力向北發展。四平防線崩潰後,蔣軍千裡追擊,使“遠方”焦慮萬分,他們提出了新的建議:趕快在關內打起來,以拖住蔣軍,否則北滿就要丟光了。6月7日,陳毅率山東野戰軍主力向國民黨發起了大規模攻勢,僅十天,即連陷膠縣、張店、周村、泰安、棗莊、德州、高密、即墨等城鎮,殲敵3萬餘人。蔣介石驚恐萬狀,害怕失去濟南、青島等戰略要地,慌忙將擬調東北的兩個軍投入關內戰場。一年後,民主聯軍總部在給中央的報告中特彆強調:1946年5月,四平、長春撤退後,主力失去戰鬥力。如果敵人繼續增加兩個軍,我們的軍事情況是很危險的,因主力來不及休息補充和裝備。山東大打起來救了我們一手,使得我們能夠緩過氣來。除了山東大打之外,賀龍部、聶榮臻部和劉伯承部在關內也有軍事行動。這在當時是冒了一定風險的。毛澤東的秘書胡喬木,半個世紀之後回憶說:“我們黨要下決心麵對兩個破裂(與美、蔣破裂)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1950年派遣誌願軍入朝作戰,毛主席思考了三天三夜,最後才下了決心。這個情況傳播很廣,大家都知道。人們不知道的是1946年中,我們準備同國民黨徹底破裂,毛主席也反複思考了很長時間才下了決心。當然,國共兩黨最終是否破裂主要不取決於我們的態度,但我黨采取的方針策略卻會對中國的前途產生決定性的影響。”6月17日,當聶榮臻部攻克朔縣時,距蔣介石發動全麵內戰隻有九天時間。當然,蔣介石“武力解決中共”的決心在此之前就已經定下來了。四平戰役的結局對國共雙方戰略方針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從某種意義上說它不僅影響了兩黨的前途,也改變了中國的命運。當林彪處於消沉時,他的命運也出現了戲劇性的變化。6月16日,中共中央致電東北局:“目前東北形勢嚴重,為了統一領導,決定以林彪為東北局書記、東北民主聯軍總司令兼政治委員,以彭真、羅榮桓、高崗、陳雲四同誌為東北局副書記兼副政委,並以林、彭、羅、高、陳五人組織東北局常委。中央認為這種分工在目前情況下,不但有必要而且有可能。中央相信諸同誌必能和衷共濟,在重新分工下團結一致,為克服困難爭取勝利而奮鬥。”東北局立即派高崗和譚政到五常,去請林彪回哈爾濱。集東北黨政軍大權於一身的林彪,這回沒發脾氣。隻是多穿了一件衣服,一路咳嗽著到了哈爾濱。建立根據地成為當時的中心任務,東北局常委統一了思想認識。羅榮桓說:“修改東北局決議草案的依據,必須是去年12月28日《中央關於建立鞏固的東北根據地的指示》。”在抗日戰爭時期,羅榮桓親手創建了無數根據地,有著極為豐富的經驗。黨委決定由陳雲起草新的決議草案。陳雲在草案中號召廣大乾部:丟掉汽車,脫下皮鞋,換上農民衣服,不分文武,不分男女,不分資格,一切可能下鄉的乾部要統統到農村中去,完成發動農民的中心任務。7月3日至11日,東北局在哈爾濱召開擴大會議,出席會議的有中央委員林彪、彭真、羅榮桓、陳雲、高崗、李富春、李立三、張聞天、蔡暢、林楓,候補中央委員黃克誠、王首道、譚政、陳鬱、肖勁光、呂正操、古大存等。7月7日,大會正式通過了陳雲起草的《東北的形勢與任務》,即著名的《七七決議》。東北停戰15天後,又延長了4個月,此時關內已打得熱火朝天。民主聯軍利用這段時間,實行剿匪和建立根據地的工作。15天的停戰很快就過去了,由於雙方都沒有從第一個回合的惡戰中恢複過來,6月23日,雙方宣布停戰令繼續有效。這對林彪來說是求之不得的,他一直擔心蔣軍會跨過鬆花江進攻立足未穩的北滿解放區,甚至做好了放棄哈爾濱的打算。在全麵內戰爆發的這個夏季,關內狼煙四起,到處打得熱火朝天,蔣介石捉襟見肘,頓顯兵力不足,原擬調往東北的軍隊被關內戰場死死拖住了。民主聯軍獲得了極為寶貴的四個月的休養生息時機。東北的國民黨軍打到鬆花江邊已疲憊不堪,沒有新的力量注入,杜聿明無力打過鬆花江。兩個月後,喘息初定的蔣軍開始恢複行動。新的攻勢首先從熱河發起,杜聿明將鄭洞國派往錦州,指揮第13軍、第93軍等部向冀熱遼軍區李運昌部全麵進攻。杜聿明意在割斷東北解放區與華北解放區的聯係,同時,鞏固北寧鐵路的安全,以利美援物資能源輸入東北。當時,東北國民黨軍大部為美械裝備,這些機械化部隊物資消耗巨大,一旦交通線被截斷,其戰鬥力將會銳減。8月29日,第13軍占領熱河首府承德;10月4日第93軍攻占赤峰;鄭洞國基本實現了杜聿明的作戰計劃。其後,杜聿明開始著手實行他的第二步戰略計劃,即割斷東北民主聯軍南滿根據地與北滿根據地的聯係,繼而消滅在遼東的民主聯軍部隊,為下一步進攻鬆花江以北的民主聯軍主力掃清障礙。這就是他所謂的“南攻北守,先南後北”戰略。為此,蔣軍狂妄地叫囂:要將共軍南滿部隊“逼上長白山啃樹皮,拱進鴨綠江喝涼水”。南滿軍區經過本溪戰役之後,實力受到很大削弱,主力隻有第3縱隊、第4縱隊,大約5萬人。其基乾力量主要是從山東渡海過來的部隊和最先進入東北的曾克林部。在1945年秋冬,他們是東北最早的一批“暴發戶”,收編了大量雜牌武裝而迅速膨脹起來。因此。部隊成分複雜,許多投機分子和大量偽滿軍警人員混了進來,他們在蔣軍大舉進攻和我軍受挫之時紛紛嘩變和叛逃。此時的南滿根據地正處於艱難困苦時期。1946年10月19日,杜聿明調集8個師,約10萬人馬自沈陽、本溪地區出發,兵分三路,大舉進犯南滿根據地。右路由新6軍第14師、新22師和第60軍第184師組成,直取莊河、大孤山,迂回安東,企圖截斷安東與大連的聯係;左路由新1軍第30師、第52軍第195師和第71軍第91師組成,向輯安、臨江進攻,企圖切斷南滿、北滿根據地之間的聯係;中路由第52軍第2師、第25師組成,直撲遼東軍區機關駐地安東。沉寂了四個月的東北戰場烽煙再起,林彪為了專注於軍事指揮,匆匆離開黨政事務堆積如山的哈爾濱,將他那精乾的指揮所移往哈爾濱以南50公裡的雙城。東北局的黨政日常事務由高崗主持。10月20日,林彪致電遼東軍區首長蕭華、程世才:“此次你們應一心一意集中兵力打運動戰,每次用八九個團打敵一個團(可用四五個團左右的兵力擔任直接進攻,以其餘部隊放在周圍防止敵突圍,打敵增援)……凡估計不可能達到保衛城市的目的時,則應不過早也不過遲於事先主動地放棄該點,而保持力量進攻敵人。”蕭華根據上述指示,決定主動放棄安東,將主力第3縱隊、第4縱隊隱蔽集結於東部山區,伺機殲敵。中路蔣軍力量最弱卻進展最快,其右翼第25師已成孤軍冒進之勢。10月21日,第4縱隊司令員胡奇才在通遠堡召開緊急會議,定下了誘殲第25師於新開嶺山穀的計劃。第25師曾參加過遠征軍,素有“千裡駒”之稱,全師係美械裝備且訓練有素。10月24日,師長李正誼親自指揮師主力采用步炮協同戰術,猛攻賽馬集。當時民主聯軍第3縱隊主力已撤出賽馬集,隻留少量部隊掩護。經過激烈戰鬥,李正誼順利攻占了賽馬集。25日晨,李正誼接到軍長趙公武的電報,令該師留兩個營固守賽馬集,其餘部隊應於28日黃昏前到達通遠堡以東地區,攻擊鳳城防線,為進攻安東掃清障礙。26日拂曉,李正誼令第74團團長梁濟民率兩個營留守賽馬集,以確保後路安全,其餘部隊向西南山區進發。此時,天空紛紛揚揚下起了雨夾雪,部隊進入山區後道路崎嶇,山勢越來越高,不時有溪流橫貫山道,士兵們很快就渾身濕透了。下午4時,李正誼下令宿營,還沒駐定,即收到梁濟民自賽馬集發來的電報:“賽馬集周圍發現大量共軍,黃昏後他們一定會攻打賽馬集,請師長不要前行,速率主力回援。”李正誼將電報遞給副師長黃建墉和段培德,說:“梁濟民太無膽識,還未與共軍交火,就先籲請增援,真是豈有此理!”黃建墉說:“賽馬集乃彈丸之地,以該團現有兵力依托工事固守,應無多大問題。”李正誼對參謀長董魁武說:“複電梁濟民,令該團加強工事,固守賽馬集。”夜幕剛剛降臨,梁濟民的告急電便雪片般飛來。李正誼連忙致電軍長趙公武,請示是否回援。趙公武率軍主力抵鳳城後發現並無共軍防線,正為尋找共軍主力發愁呢,他接電後立即令李正誼回師賽馬集。李正誼、黃建墉等不知賽馬集方麵的情況,不敢貿然回師,一直猶豫到深夜。當晚11時左右,梁濟民發來最後一次告急電後,電信便中斷了。李正誼感到問題嚴重了,用無線電直接與趙公武通話:“軍座,74團電信中斷,情況不妙,我手裡隻有一個團加一個營的兵力,深夜回援恐遭共軍伏擊。”“李大麻子,誰要你用無線電通話的,泄露了機密怎麼辦?”趙公武也感到情況緊急,當李正誼準備掛斷步話機時,他喝道,“慢著,我命令你立即率部回援74團,賽馬集不保了,我軍的補給就被切斷了,明白嗎?”“好吧,我執行命令。”李正誼無可奈何,“請軍座歸還75團建製。”“75團離你們很近,我已令該團取捷徑於27日黃昏前在賽馬集附近歸還建製。”27日淩晨3時,第25師在回援賽馬集的途中接到梁濟民的電報,告知該部受到優勢共軍的猛烈攻擊,損失200餘人,為避免被殲,於深夜主動撤出,現賽馬集已被共軍占領。李正誼立即令梁濟民率部向師主力靠攏。當日黃昏第74團殘部和第75團與師主力會合,全師繼續向賽馬集前進。民主聯軍第4縱隊主力再次放棄賽馬集,連夜將部隊調往雙嶺子地區,伏擊第25師。經過徹夜激戰,第25師憑借優勢火力頑強抵抗,毫無動搖的跡象。縱隊司令員胡奇才不得不鳴金收兵,於拂曉前撤離雙嶺子地區,脫離戰鬥。胡奇才原以為集中了5個團,一萬多人的兵力,應能一舉擊潰隻有5000人馬的第25師主力。敵人竟有如此強的戰鬥力,胡奇才感到十分奇怪。次日清晨,胡奇才與政委彭嘉慶親自審訊俘虜,始知敵配屬軍部的第75團已歸還建製,原來他的對手不止5000人,而足有8000多人,怪不得啃不動呢!胡奇才當即決定將敵誘至新開嶺地區,待配合第3縱隊作戰的第10師歸還建製後,再聚殲敵人。李正誼始終沒有摸清對方的實力和意圖。28日,第25師在賽馬集休整了一天。當晚接趙公武電:“長官部已令地方保安隊限29日晨接防賽馬集,第25師應於29日晨經灌水迅速向寬甸攻擊前進。”此時,第25師派出去的幾支偵察分隊紛紛報告,賽馬集以東發現大量共軍,據老百姓說有六匹騾子和八匹騾子拉的大炮十幾門。“老百姓都被赤化了,他們的話不可信。”黃建墉說,“共軍戰鬥力不強,昨晚在雙嶺子地區已被擊潰,此刻正在逃竄。”另一位副師長段培德不無憂慮地說:“共軍的真實情況我們一直沒有搞清楚,我建議暫駐賽馬集,一旦有危險,後方增援部隊兩天內可以趕來。繼續向山區前進,一旦有危險,後方增援就來不及了。”“你說的是什麼危險?”黃建墉冷笑道,“難道共軍可以吞掉我們一個整師!”董魁武搖頭道:“共軍沒有那麼大的實力。前晚他們連梁濟民的兩個營都吃不了。即使再遇昨晚那種情況,他們想吃掉我們也絕非易事。”段培德顧慮重重,不同意冒險東進。李正誼見雙方爭論了半天,不耐煩地一擺手,說:“軍座有令,貽誤戰機擔當不起。前天74團兩個營能從容衝出重圍,現在全師集結完畢,共軍已無可奈何啦!還是照計劃行動吧!”29日晨,第25師分兩路縱隊平行推進。師主力為左縱隊,第75團為右縱隊,相距五六裡,約定下午2時會合。第75團出發不久,發現前麵有一股共軍,團長趙振戈下令追擊。該團窮追不舍,速度過快,不久,遠遠將師主力拋在了後麵。中午12時,第75團提前兩個小時到達規定的會合地點,趙振戈不願放跑前麵那群“驚弓之鳥”,不等師主力到達便單獨率全團追擊。當師主力按時到達會合地點時,第75團已挺進到王家寨東南,這是新開嶺穀地的東端。趙振戈發現四麵都是高山,山頭上人影蠕動,一路奔逃的那些“驚弓之鳥”突然轉過身來,變成了攔路虎。趙振戈始知中了誘敵深入之計,急電李正誼要求師主力迅速前進增援。此時,第25師主力也鑽入了胡奇才布置的口袋陣,在長達30裡的穀裡槍炮聲同時響起。李正誼見勢不妙,命令各團搶占周圍山頭。指揮第10師作戰的縱隊副司令員韓先楚,見敵人與我爭奪山頭陣地,立即打電話給胡奇才:“我們把那些低矮的小山頭讓出去好啦,讓敵人分散兵力,然後我們在高山頭上集中火力射擊,他們就成了我們的活靶子啦。”“好,妙計。”胡奇才高興地說,“命令部隊照計行事。”29日黃昏前,第25師各團兵力分散在20餘裡的各小山頭上,欲進無力,欲退不能,民主聯軍居高臨下,用炮火和機槍對各山頭壓製射擊。25師傷亡慘重,重武器上不了山頭,輕武器毫無作用,隻有被動挨打的份。30日晨,李正誼集中山炮營,掩護第75團向寬甸方向攻擊前進。發炮十幾分鐘後,即遭到民主聯軍炮火的猛烈還擊。4縱炮兵分散在各製高點上,而火力卻能集中,使李正誼的山炮營找不到目標。山炮營受到槍炮火力的雙重壓製。隻好將大炮分散隱蔽,不敢再輕易發射了。第75團又占了一些小山頭,但再也無力前進了。當日晚李正誼才預感到這支號稱“千裡駒”的精銳部隊,憑自己的力量衝不出包圍圈了,於是發電向杜聿明和趙公武求援,並要求杜聿明派飛機協助作戰。也許杜聿明也不相信“千裡駒”已經麵臨滅頂之災。31日拂曉,杜聿明並沒有派飛機來。第75團還沒有來得及組織新的攻勢,就遭到民主聯軍的反擊。趙振戈慌忙將大路上的部隊撤往路旁的小山頭。突圍計劃化為泡影。第25師被壓縮在老爺嶺、黃家堡子附近。李正誼在王家寨接到軍部和長官部“堅守待援”的命令後,立即組織了一支3000人的反衝擊部隊。雙方遂展開異常慘烈的激戰。韓先楚親自指揮第10師第28團連續發起了7次衝鋒,均遇敵頑強抗擊。戰鬥轉為膠著狀態。胡奇才焦灼萬分,隻差一口就吃掉了第25師,沒想到骨頭這麼硬。當時在老爺嶺敵碉堡附近,趴滿了第4縱隊的戰士,有的離碉堡雖然隻有十幾步,一口氣就能衝到,但被敵人的火力壓得抬不起頭。而敵各路援軍正在迅速逼近。11月1日晚,縱隊首長在一起緊急碰頭,有人認為仗不能再打了,本來是想打殲滅戰,現在變成消耗戰,官兵死傷慘重,敵人援兵已經逼上來了,如果拿不下老爺嶺,整個縱隊將被迫與敵優勢兵力決戰,後果不堪設想。韓先楚不同意撤出戰鬥,說:“不能撤,一撤就前功儘棄,我們傷亡大,敵人比我們更慘,他們的彈藥也不多了,下午飛機空投了十幾箱彈藥,一半落在了我們的陣地上。我們隻要一鼓作氣拿下老爺嶺,主動權就到我們手裡了。不然的話,現在想撤出戰鬥也不行了。弄得不好,部隊會被打散。”“撤出戰鬥太危險,將會造成今後的被動局麵。”胡奇才說,“現在關鍵在於必須儘快拿下老爺嶺,全殲25師。”“老胡的看法是對的,我們基本統一了思想,現在要考慮的是如何全殲25師。”彭嘉慶說。“我建議把所有炮兵連夜集中起來,準備明天拂曉猛攻老爺嶺。”參謀長李福澤說。“把預備隊30團也用上,保證一舉拿下老爺嶺。”韓先楚說。“現在大家分頭行動,”彭嘉慶說,“口號是‘打下老爺嶺,全殲25師,活捉師長李大麻子!’”11月2日拂曉,胡奇才站在老爺嶺北麵一座山峰上,親自指揮第10師攻擊老爺嶺。第10師作戰科副科長段然向28團傳達命令後,拔出手槍,帶頭向敵人的碉堡衝去。嗖嗖的子彈從他身旁擦過,他的軍帽被手榴彈的衝擊波掀掉了,周圍的戰士不斷中彈栽倒。段然一個勁兒地高呼:“衝啊!”第28團率先衝上了老爺嶺,與敵展開了肉搏戰。五連副王喜匠帶領四名戰士,摸進了敵人的碉堡,將正在射擊的敵人全部活捉。隨後第30團和第29團從山的另一麵也衝上了老爺嶺,山頭上的敵人見大勢已去,紛紛繳槍投降。從各小山頭上潰退下來的敵軍,聚集在師部所在地王家寨。李正誼仍幻想著援軍能及時趕來,為了給垂頭喪氣的官兵們打氣,他站在一輛被打壞的汽車上,叫嚷:“王家寨有王氣,我們是不能失敗的。”接著,李正誼命令把所有的汽車和炮彈環村堆集,然後澆上汽油,點燃。熊熊烈火組成了最後一道防線。但這挽救不了“千裡駒”覆滅的下場。民主聯軍從各山頭紛紛擁來,將王家寨圍得水泄不通。炮兵開了幾炮,李正誼的“火牆”就飛上了天。蔣軍見如此威勢,嚇得魂飛魄散,紛紛舉手投降。上午10時左右,戰鬥結束,號稱“千裡駒”的第25師被全殲。11月2日正午,前來增援第25師的新6軍第22師趕到賽馬集,這時已傳來第25師在新開嶺一帶被殲滅的消息。新22師不知共軍虛實,嚇得不敢再向前推進。這就使得第4縱隊能從容打掃戰場。新開嶺戰役,首創在東北戰場全殲一個整師的戰例。第4縱隊各師團傷亡都比較嚴重,當時俘敵5000多人,為了補充部隊,那些俘虜經過簡單教育後大部分都成了民主聯軍的“新鮮血液”。為了查明敵情,韓先楚和李福澤將十幾個被俘的營以上軍官集中在一間民房中審問。房間收拾得很乾淨,還有花生、開水款待。李福澤剛準備審訊,縱隊敵工部部長李顯就帶進來一個高個子—微胖,臉上抹了一層黑黑的鍋灰。李顯笑道:“帶來一個夥夫,是個大麻臉。”李福澤見這個穿夥夫服裝的大麻子一進屋,屋裡的俘虜就低下頭不說話了,心裡就明白了。“你到底是乾什麼的?”韓先楚問。“我是李正誼,已經負傷啦,本想自殺,但手槍沒子彈了。”李正誼將黑臉抹了抹,臉是白了不少,“你們要怎麼辦就怎麼辦吧!”“要死還不容易,到處有樹,有石頭,有房子,都可以碰死。”李福澤說,“我看你並不是真想死。還是放心吧,我們優待俘虜。”於是,李正誼如實交代了第25師被殲的情況和援軍情況。“如果我們還能堅持一天,援軍就能趕到。”李正誼說,“現在援軍不清楚貴軍下一步的意圖,肯定不敢貿然前進。”第4縱隊從容打掃完戰場後,開始向通化以東地區轉移。新22師在杜聿明嚴令下開始追擊。同時,由通化、鳳城方麵撲來的第52軍主力采取圍、追、堵、截的戰術,妄圖消滅4縱主力。此時,天氣陡然轉冷,漫天飛舞著雨夾雪。在新開嶺戰役中,為了便於機動,輕裝行軍,許多指戰員將棉衣丟掉了。打完仗後找不到冬裝補給。部隊衝破敵人的封鎖區,沿太平哨、沙尖子、集安方向一路向北,越走越冷。許多傷病員因無藥品治療,在呼嘯的寒風中永遠地閉上了眼睛。沿途的老百姓見隊伍往北走,一個個穿著單衣,還落湯雞般渾身水淋淋的,於是勸道:“北邊人煙稀少,凶多吉少啊!唐朝薛仁貴征東那會兒,高麗將軍蓋蘇文就是走的這條路,結果敗得一塌糊塗。偽滿皇帝溥儀也是在這條路上被蘇聯紅軍俘虜的。當年‘抗聯’的楊靖宇被從這兒逼上了長白山。你們共產黨八路軍可不能走他們的老路呀!”“我們縱隊和師裡的首長什麼路都走過,爬雪山,過草地,二萬五千裡都走過來了,跟著他們定能逢凶化吉。”部隊政工乾部害怕老百姓的話影響士氣,趕忙沿途宣傳紅軍長征的故事。果然,越往北走越冷,風刮得人幾乎站不住腳,走了半天見不到一戶人家。連續行軍非常疲勞,都不敢閉上眼睛睡上一覺,怕一睡著就永遠醒不來了。再往後走,就是整連整排地掉隊,部隊減員非常嚴重。12月初,第4縱隊終於到了六道江,與遼東軍區機關和第3縱隊主力會合了。第3縱隊、第4縱隊會合時的南滿根據地,隻剩下長白山麓的臨江、蒙江、長白、撫鬆四個小縣。長白山和兩條大通溝占據了大部分土地,人煙稀少,一片荒涼。南滿分局、遼東軍區、遼寧省委、安東省委四個機關和兩個縱隊的主力部隊近3萬人,聚集在狹小的山溝角落裡,糧食、彈藥毫無著落。敵人四個師的兵力已經逼近。南滿根據地處於空前險惡的境地。11月初,東北局派陳雲、肖勁光到南滿統一領導對敵鬥爭。第4縱隊到達六道江不久,即接遼東軍區命令,讓彭嘉慶率第11師和遼寧獨立師堅守長白山,牽製敵人,第3縱隊、第4縱隊主力和軍區機關準備北上渡過鬆花江,與北滿主力會合。12月11日,師以上的乾部到七道江開會。由於陳雲有事在臨江,會議由肖勁光主持。議題是討論“去”“留”的問題,即放棄南滿北上,還是堅持在南滿繼續鬥爭。會上意見難以統一,先是議論,後是爭論。“去”派和“留”派都能擺出一大堆理由,誰也說服不了誰。會議開了兩天,鬨了個僵局。這時接到敵情報告,敵一個師已到了梅河口,另一個師快到集安了。於是,縱隊以上的乾部繼續開會討論,縱隊以下乾部回部隊準備打仗。12月13日晚,陳雲冒著大雪連夜趕到七道江。這位做文章的行家,一來就問:“在南滿還有沒有文章可做?”大家七嘴八舌,一直議論到淩晨3點散會為止,毫無結果。第二天繼續討論,陳雲默不作聲,根據各方麵意見不斷修改他的“腹稿”。到了晚上,陳雲已經胸有成竹,於是問:“南滿能容納多少部隊?”“看怎麼放法,”彭嘉慶說,“要下決心放的話,長白山正麵可以放一個軍,安東一線可以放一個軍,本溪、撫順外圍可以放一個軍,遼南方向也可以放一個軍。”“既然能放下這麼多部隊,”陳雲果斷地說,“我們不走了,都留在南滿,一個也不要走!留下來打,要在長白山上打紅旗,搖旗呐喊!”大家見陳雲已經拍板,就不爭論了。陳雲繼續說:“有人說長白山是瓜皮帽,彆小看這個瓜皮帽,這是很有作用的。要是丟給了敵人,我們即使在北滿打了勝仗,將來回來也是困難了。隻要長白山在我們手裡,群眾有信心向著我們,有了根據地和群眾,就沒有辦不成的事。我看南滿不是沒有文章可做,而是大有文章可做!”陳雲沉默了幾分鐘,喝了一口開水,讓大家先去體會、消化。他見大家對此沒有異議了,開始引導思考怎麼“留”的問題。在如何“留”的問題上,意見很快統一了:兵分兩路,一路堅守原地,一路打到敵心臟地區活動。肖勁光問:“誰能打出去?請自告奮勇。”議論紛紛的會場一下子陷於沉默,肖勁光催了幾次,無人表態。“我們4縱剛打完新開嶺戰役,”彭嘉慶說,“傷病員還沒處置好,新兵尚未補充,幾千俘虜來不及消化,部隊沒有冬裝。按理說不應輪到我們去,但為了顧全大局,如果領導需要我們打出去,就是再困難我們也要儘力克服,保證完成任務。”“好!由你們打出去。”陳雲說,“你們4縱全部拉出來,到敵後大鬨天宮,山上山下互相呼應。你們需要什麼,首先保證你們。”肖勁光當即拍板:“俘虜未處理,交給其他部隊處理;兵員不足,從地方部隊抽調補充;沒有冬衣,從3縱和軍區機關抽補。”“七道江會議”就這樣結束了,陳雲做了一篇足以載入史冊的好“文章”。1946年12月17日,鄭洞國率6個師的兵力開始向南滿根據地進犯,民主聯軍隨即展開“一保臨江”的鬥爭。12月18日,第4縱隊由六道江出發,悄悄穿過敵封鎖線,在安沈路兩側開辟了敵後戰場。出擊十天,打掉敵據點10餘處,收複自永桓公路以東、八河灘大清溝以北縱橫150裡的地區。接著,又奔向清河、堿廠、賽馬,打亂了敵人的部署。杜聿明得知第4縱隊衝出了包圍圈,出現在安沈線附近時,立即命令鄭洞國回調2個師,以對付第4縱隊。這樣就減輕了臨江方麵的壓力。1947年1月2日,林彪為了牽製敵人對南滿根據地的“進剿”,親自指揮北滿主力南渡鬆花江,向敵軍主動進攻。杜聿明不得不再次抽調兵力北上。這樣一來,首次進犯臨江的敵軍隻剩第195師、第2師兩個師的兵力。麵對敵人步步進逼,遼東軍區和第3縱隊首長決定采取集中兵力各個殲滅敵人的戰術。軍區司令員肖勁光到南滿不久,對部隊的戰鬥力還不清楚。為了知己知彼,他帶著兩名參謀乘一輛吉普車,日夜往返於第3縱隊各師、團之間,了解情況。肖勁光發現3縱各部隊都不滿員,於是千方百計從機關和地方部隊抽調人員予以補充。陳雲和肖勁光都解散了警衛班。負責保衛工作的乾部說:“首長們今後的安全可就成問題了。”肖勁光拍著腰間的手槍說:“有它在,足夠啦。”保衛乾部搖頭道:“司令員是神槍手,一般情況能夠對付,可政委的槍法不行,出了問題誰負責。”“當然歸你負責。”肖勁光嚴肅地說,“從現在起你必須跟著政委,寸步不離,出了問題我饒不了你。”“我可不希望拖條尾巴。”陳雲說,“你還是跟著司令員吧,他的安全更重要。”“報告,”王參謀攙著一位“雪人”進來,說,“他昏過去了。”那人渾身是雪,連胡子都結了冰,肖勁光大吃一驚:“這不是保三旅的旅長彭龍飛嗎?上午還見了麵的,怎麼這樣啦?”“哎呀,準是凍壞啦,”陳雲將大衣脫下,披在彭龍飛的身上,“快把他扶到火爐邊上來。”陳雲又端著一碗熱茶親自喂下去,彭龍飛才緩過勁來。“一個旅長凍成這樣,部隊可想而知啦!”肖勁光感歎道。“不少戰士沒有棉衣,隻好把草綁在身上。”彭龍飛流著淚說,“現在戰鬥打響了,凍傷的比槍傷的還多。”肖勁光讓參謀連夜到臨江拿來50萬元北海票交給彭龍飛,安慰道:“讓部隊一定咬緊牙關,堅持戰鬥,仗打勝了就一切都有了。”1月4日,肖勁光集中第3縱隊主力及第4縱隊炮兵團,猛攻六道溝門。守敵第195師懼怕遭到圍殲,留小部隊阻擊,主力慌忙後撤。擔任掩護任務的敵小部隊被殲滅。1月18日,肖勁光指揮第3縱隊、第4縱隊南北夾擊敵第2師,殲敵1個加強營。敵第2師慌亂潰逃。在這次戰鬥中,第29團第9連戰士房天靜,機警靈活,一人擊潰敵一個排的進攻,並生俘一個班,立了大功。杜聿明進犯臨江的兩個師均受重創。同時北滿民主聯軍主力南下出擊。國民黨軍隊首尾難顧,不得不放棄進攻臨江的計劃。在北滿的平原地區交通發達,鐵路、公路縱橫交錯,非常有利於機械化部隊的調動。南滿吃緊,林彪決定在北滿采取行動,用“南拉北打、北拉南打”的戰略,對付杜聿明的“南攻北守、先南後北”的戰略。當時,北滿的部隊剛剛完成整編,主力編成第1、第2、第6三個縱隊,加上南滿的第3、第4兩個縱隊,野戰部隊共5個縱隊、1個旅、3個獨立師約12萬人,其序列如下:第1縱隊(司令員萬毅)轄第1師、第2師、第3師;第2縱隊(司令員劉震,政委吳法憲)轄第4師、第5師、第6師;第6縱隊(司令員陳光)轄第16師、第17師、第18師;第3縱隊(司令員程世才、張學思,政委羅舜初)轄第7師、第8師、第9師;第4縱隊(司令員胡奇才,政委彭嘉慶)轄第10師、第11師、第12師;第359旅,遼南獨立師,南滿獨立第2師、第3師。北滿的三個縱隊都是以關內來的老部隊為骨乾加上新部隊組成的,其戰鬥力如何,林彪心裡沒底。正因如此,他希望在東北維持更長的停戰局麵,以利於按他的戰術原則訓練部隊。1946年下半年是林彪軍事理論的成熟期,什麼“三三製”戰術、“一點兩麵”戰術、“四快一慢”戰術、“三猛”戰術、“四組一隊”戰術……真是花樣翻新,層出不窮。可是杜聿明不容他用更多的時間去操練兵馬,南滿戰火一起,林彪隻得倉促上陣了。1946年12月底,林彪令各部隊向鬆花江邊集結,做好南下作戰的準備。半年沒打仗,林彪麾下的戰將早就按捺不住了,開始摩拳擦掌,要出出四平戰後被敵人一攆上千裡的窩囊氣。這些將領中名氣最大的是第6縱隊司令員陳光,他將部隊帶到鬆花江邊,便親自帶各師首長去摸江南的敵情。此時,林彪得到了一個並不準確的情報,說杜聿明正在調集主力,準備越過鬆花江進攻哈爾濱。林彪致電陳光,要求第6縱隊撤回原防。陳光根據自己的判斷認為杜聿明正全力進攻南滿,不可能馬上進攻哈爾濱,於是回電要求繼續執行原來的作戰計劃。林彪接電後非常生氣,直接電令第6縱隊各師立即後撤,並說“不要等縱隊的命令”。3個師接令後便都北開了。要命的是,此時陳光親自潛入江南察看敵情去了,身邊隻帶了一個連。他的部隊早就北開了,這個光杆司令卻一無所知。後來縱隊司令部派人到江南尋找了好久才找到他,三天後才回到部隊。當他看到林彪的電報上“不要等縱隊的命令”這句話時,一下子就氣病了。林彪搞越級指揮本是家常便飯,作為老部下的陳光不是不清楚,然而,兩人此時的關係又太微妙了。林彪與陳光的恩恩怨怨真是一團理不清的亂麻,他們之間曾有非常深厚的感情,陳光對林彪有救命之恩,在江西蘇區時陳光曾兩次救過林彪的命;而林彪對陳光則有知遇之恩,陳光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兩人都是出色的將才,林彪智者千慮、算無遺策;陳光機敏過人、驍勇善戰。到陝北之後,林彪因與毛澤東鬨彆扭,執意要去陝南打遊擊而被調離紅1軍團,去紅軍大學任校長。陳光在紅大結業之後就成了紅1軍團的代軍團長。1938年3月2日,林彪受重傷之後,其八路軍第115師師長一職也是由陳光代理。林彪到莫斯科治傷時,許多中國青年常纏著他講故事,他講得最多的是陳光在戰鬥中的傳奇故事,甚至拿出陳光的照片說:“這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紅軍將領。”後來林彪和陳光在延安相逢,一起參加整風,就開始鬨彆扭了。據說陳光那時與賀龍來往密切,經常在賀龍那裡打牌,甚至把鋪蓋都搬到賀龍那裡去了,林彪為此不高興。整風的時候批過“山頭主義”,可是這個東西在軍隊裡的影響是無法一下子消除的。抗戰勝利後,林彪找陳光談話,說:“你還是跟我一起到山東去吧。”陳光問:“去乾什麼?”林彪說:“當我的副手。”陳光同意了。林彪在赴山東的半途奉命轉道去了東北。不久,中央令陳光隨高崗、張聞天等也去了東北。杜聿明進攻山海關時,林彪在第一線指揮作戰,東北局令陳光在黑山一帶組織第二道防線。當時,林彪的電台無法與部隊聯絡,正在發愁,後得知陳光那裡有一部羅榮桓從山東帶過來的電台,於是要調用這部電台以利於他指揮從山東來的部隊。陳光考慮到沒有電台無法組織第二道防線,就沒有同意。林彪堅持要這部電台,接連發了兩份電報,並指責陳光扣留電台,妨礙他指揮。陳光無奈隻得令機要人員帶電台到林彪那裡去報到。可是戰局突變,敵人打來了,這部電台隨陳光一起後撤,也就沒有交給林彪。這件事使兩人的關係急劇惡化。後來林彪打仗打得非常被動,一直退到了鬆花江以北,而陳光在沒有受到重用的情況下居然打了兩個非常漂亮的仗:一是攻占了長春;二是在新站、拉法殲滅一個加強團。這兩仗都是在林彪最初不同意的情況下打的。當部隊彌漫著“林總吃了幾年洋麵包,連仗都不會打了”的謠言時,林彪又聽到了“換將”的風聲,這讓他一過鬆花江就病倒了。此時,東北局正在宣傳拉法之戰的意義。陳光不合時宜地向林彪提了一個建議,希望以八路軍115師的老部隊為基礎組建一個野戰兵團,由他指揮。林彪因此懷疑陳光有架空他的野心。當時,東北的部隊大多是陳光在山東時手下的部隊,他在部隊中的影響的確令林彪不敢小視。部隊整編後,陳光出任第6縱隊司令員,這也是陳光自1943年離開115師後再次任主力部隊的主官,他渴望打勝仗的心情是非常迫切的。林彪一份電報就把他甩在了敵占區的江南,讓他當了三天的光杆司令,如果被敵人發現了,後果是不堪設想的。陳光個性很強,這一病就在鬆花江邊起不來了。幾天後,第6縱隊再次南下,與敵人真的打起來了,不過,陳光已經不是6縱的指揮員了。後來洪學智接替了第6縱隊司令員的職務。陳光直到大年三十,還執意不回哈爾濱,他的夫人帶著半歲的孩子冒著零下40攝氏度的嚴寒來江邊苦苦相勸,陳光才返回了哈爾濱。當鄭洞國指揮大軍向南滿根據地東征時,北滿主力第1縱隊、第2縱隊、第6縱隊於1月2日南渡鬆花江,迫使敵南北兩麵作戰。當時鬆花江已經結冰,“天塹變通途”。大部隊過江像趕集一樣熱鬨。北滿主力自拉法之戰後,已經半年沒真槍實彈打過仗了,士氣非常高。儘管氣溫在零下30攝氏度,但指戰員們依然在江麵上說說笑笑。“順口溜”在風中飄:“革命軍人士氣高,天氣再冷難不倒。”“烏拉草,是件寶,又暖和,腳又不打泡。”“吃菜愛吃白菜心,打仗要打新1軍。”“新1軍自稱鷹,實際上是隻熊,行動像烏龜,打仗像爬蟲。”一些調皮的戰士在江麵上滑冰,一滑老遠,又省事,又開心。但一過鬆花江,部隊就開始隱蔽行進。幾萬人的隊伍,悄無聲息,隻有呼嘯的風聲和腳踩在雪地的嚓嚓聲。第1縱隊第1師師長梁興初在榆樹縣古城,接到縱隊司令員萬毅的電報:“……敵新1軍第38師師部及第112團駐吉林地區;第113團主力及一個保安團駐九台縣;第113團第1營及兩個保安中隊(共700人)駐其塔木。縱隊決定采取圍點打援,由第3師於1月5日黃昏包圍其塔木之敵,準備攻殲;第1師於1月6日至其塔木西南張麻子溝一帶,擔任伏擊可能由九台方向來援之敵;第2師於1月6日進至烏拉街以北地區,擔任伏擊可能由吉林方向來援之敵。務必注意隱蔽行進。到達指定地點後,立即電報縱隊。”梁興初接到電報後,命令部隊連續三晝夜急行軍,於預定時間到達張麻子溝一帶。為了封鎖消息,部隊進駐各村落後一律禁止任何人外出。偵察參謀李權、武道坤等人爬上電線杆,裝上耳機,竊聽九台至其塔木的電話。李權剛把耳機戴好,臉上立即露出驚喜之色,他朝電線杆下的武道坤擺了擺手,武道坤立即讓大家安靜。耳機裡傳來九台之敵第113團團長的聲音:“一營長,一定要堅守其塔木。軍座已經命令火速增援你們。我帶全團還有保安團的兩個中隊下午出發,今天夜裡在蘆家屯宿營,明天就能趕到其塔木。軍座已令第30師第90團今天從德惠出發……”李權竊聽到這個情報後,從電線杆上溜下,直奔師部,向梁興初報告。梁興初高興得大叫:“快拿花生來,慰勞李大個兒!”梁興初將情報立即報告縱隊,然後騎上馬帶著幾個團長到張麻子溝一帶察看地形。梁興初說:“我們就在這裡布置個口袋,一團埋伏在路西雙頂山上,二團埋伏在路東,三團由段家屯直插蘆家屯,斷敵退路。山炮營把炮拉上吳家崗子山頭,轟擊敵人隊形和裝甲車。現在各團立即組織營、連乾部勘察地形,布置戰鬥任務。”為了確保敵情準確,梁興初讓李權、武道坤化裝成老百姓,連夜趕往蘆家屯附近觀察敵情。李權悄悄摸進村子,發現敵人果然在村子裡宿營。1947年1月7日,特務團於拂曉前進入陣地。當時氣溫驟然下降到零下38攝氏度。戰士們趴在雪地上,身上蓋著防空偽裝用的白布。敵先頭部隊於上午9時從陣地前通過,有的陣地離公路隻有50米。由於風大,敵人一個個縮著腦袋,有的捂著臉,蒙著頭,沒有發現他們已鑽進了民主聯軍的“口袋”。根據李權、武道坤從蘆家屯發來的電報,預計敵人上午9點至10點可以進入我袋形陣地。可是敵人像烏龜一樣緩慢,直到中午12點,才全部進入伏擊陣地。戰士們在雪地裡趴了七個多小時,凍傷了不少人。梁興初站在吳家崗子山頭上,果斷地一揮手。早已瞄準好了的炮兵立即開火。梁興初舉起望遠鏡,發現敵一輛指揮車和兩輛裝甲車中彈起火,敵人隊形頓時大亂。不久,各團迫擊炮、輕重機槍同時開火。埋伏在公路兩側的戰士迅速躍起,發起衝鋒。敵第113團團長王東籬妄圖組織抵抗,但為時已晚,他的部隊被分割包圍,到處是白刃格鬥的景象,重武器完全不能發揮作用。民主聯軍人多勢眾,七八個人對付一個人。王東籬見部隊潰不成軍,一半成了俘虜,於是長歎一聲,棄陣逃命。王東籬和一個勤務兵在雪地裡跑出三四裡路,以為逃出了重圍。剛蹲下喘了幾口粗氣,就聽到如晴空霹靂似的一聲呐喊:“繳槍不殺!”勤務兵嚇得趕忙扔掉槍,舉起雙手。蹲在地上的王東籬見隻有一名戰士追了上來,於是甩手一槍。這一槍打在了警衛班長劉廣義的肩膀上,把他的棉襖穿了個窟窿眼兒。劉廣義開槍還擊,當場擊斃王東籬。經過兩個多小時的激戰,梁興初師全殲了敵新1軍第38師第113團(欠1營)和2個保安中隊。計擊斃敵團長以下135人,傷敵120人,俘敵868人。繳獲各種炮21門、輕重機槍68挺、衝鋒槍110支、步槍490支、汽車12輛,擊毀裝甲車5輛。號稱“天下第一軍”的敵新1軍遭此重創,很不服氣,第113團第2營營長孫蔚民被俘後,態度非常囂張,揚言:“我們孫立人軍長說過,新1軍隻能打勝仗,不能打敗仗。你們共軍太不仗義,偷偷摸摸地打,要不咱們擺開陣勢重新打一打試試!”張麻子溝殲滅戰第二天,第1縱隊第3師攻克其塔木,全殲守敵一個營和一個保安中隊。第6縱隊在焦家嶺經過兩晝夜激戰,全殲敵新1軍第50師第150團。孫立人幾天內丟了兩個團,氣得暴跳如雷,大罵杜聿明指揮無方,將他的兵力到處分散,使民主聯軍得以各個擊破。杜聿明得知林彪主力南下,北滿兵力空虛,在孫立人等將領的壓力下,不得不停止對南滿根據地的進攻,調3個師北上增援。一下江南的勝利使遠在陝北窯洞裡的毛澤東十分欣喜。他看完東北局發來的電報後,提起毛筆,在電文紙上一陣狂草:“林、高、彭:”“……圍城打援的方法是殲滅敵人的重要方法之一,南滿四縱采取的勇敢進攻的方針是勝敵之道……利用結冰時期有計劃的發動進攻,普遍尋找敵之薄弱據點,采取圍城打援方法,大量殲敵,轉變敵我形勢……隻要你們能用一切方法,將杜聿明現有力量加以削弱,例如平均每月殲敵一個師以上,一年內殲敵十二個師以上,就可能使自己轉入有利地位。如此打兩三年,就可以從根本上轉變敵我形勢,並建立鞏固根據地。”北滿主力撤回江北後,杜聿明又騰出手來再犯臨江。鄭洞國看完作戰計劃,憂心忡忡地說:“光亭兄,南攻北守的戰略固然高妙,可是鬆花江已經結冰。北麵恐怕不易守住啊。北麵不守,南攻就難以奏效。整個計劃就成一紙空文……”“桂庭,”杜聿明打斷鄭洞國的話,“南攻北守的戰略是不容懷疑的。上次遭受挫折,主要是下麵將領無能,中了共軍以大吃小的詭計。我們在北滿的兵力並不比共軍弱,武器裝備占據絕對優勢,我們之所以屢受挫折,是因為共軍敢於主動出擊,而我們總是被動挨打。因此,改變這種局麵的唯一出路是進攻!”1月30日,趙公武指揮4個師的兵力第二次向南滿根據地臨江地區進犯。號稱“常勝軍”的敵第195師充當了“急先鋒”,孤軍冒進。肖勁光分析敵情,發現該師遠離敵其他三個師達三五天路程以上,遂決定集中優勢兵力首先打擊該師。第195師為敵第52軍主力,即使不能全殲,也要力爭殲其一部。第195師一垮,敵人第二次進攻臨江的部署就徹底打亂了。決心一下,部隊立即采取行動。當時天氣奇冷,氣溫在零下30攝氏度以下,大雪足有兩尺厚。汽車、馬車都不能行動。第3縱隊第7師、第8師、第9師數萬人在冰天雪地裡長途奔襲。2月5日,第3縱隊主力完成了對進入高麗城子之敵第195師的包圍。拂曉,各師開始向尚在睡夢中的敵人發起攻擊。由於缺少重武器,火力不夠猛,使敵能憑借山炮營的掩護,向西南突出了包圍圈。敵第195師避免了被圍殲的命運,但丟掉了所有重武器和汽車、輜重。當敵第195師被包圍時,敵新6軍第207師第3團由十裡甸出發,向高麗城子疾進,妄圖解第195師之圍。第195師突圍後,前來增援的敵軍不明真相,仍繼續向前行進。對這塊送上門來的肥肉,肖勁光不失時機地組織3縱主力,來了個“大會餐”。部隊來不及打掃戰場,發揚連續作戰的作風,火速回三源浦。2月7日黃昏,敵第207師第3團突然陷於民主聯軍重重包圍中。敵人百思不得其解:共軍是從什麼地方飛來的?難道他們長了翅膀嗎?經一夜激戰,敵第207師第3團被全殲。二保臨江之戰,曆時九天,東北民主聯軍南滿主力共殲敵3900人,成功地粉碎了國民黨軍第二次對臨江的進犯。二犯臨江的失敗,使杜聿明十分惱怒。他無法理解為什麼4個師全套美式裝備、兵力優勢,每次作戰卻總處於劣勢。共軍指揮靈活,不打仗時四處運動,讓你無法捕捉戰機。一旦國軍露出破綻,他們便蜂擁而上。結果國軍不打仗時處處占優勢,打仗時卻處處占劣勢。焉有不敗之理?杜聿明認為這是戰場指揮員無能造成的。他決定親自披掛上陣,與那些“用兵如神”的共軍將領一較高低。2月16日,杜聿明指揮5個師的兵力第三次向南滿根據地進攻。杜聿明的兵力部署為:第71軍第91師由四平經梅河口、山城鎮進至楊木橋子、大北岔一帶,迂回大荒溝,主攻八道江;第52軍第2師進至高麗城子、大龍棗溝門一帶,協同第91師進攻八道江;新6軍第22師占領熱鬨街,經六道溝向八道江和臨江迂回;暫21師主力到通溝,第195師2個團由通化出發,作預備隊。杜聿明過低估計了南滿共軍實力,以為隻要整師行動,共軍想以大吃小也無從下口。趁共軍吞不下、啃不動的時機,再集中優勢兵力與之決戰。杜聿明想不到南滿共軍的胃口會那麼大,牙齒那麼利,竟在數日之間就吃掉了暫21師2個主力團。暫21師是臨時組建的部隊,實力相對較弱,杜聿明把它單獨放在北部,是為了做誘餌,釣大魚。等民主聯軍包圍暫21師時,調集主力給民主聯軍致命一擊。但當杜聿明的援軍還在半途上時,民主聯軍已經乾淨利索地吃掉了暫21師。現在杜聿明的援軍在運動中分散開了,肖勁光抹了抹嘴,又猛撲上來。結果第91師第272團在大北岔被圍殲。2月22日晚,第3縱隊全部和第4縱隊第10師趁敵驚慌失措之時,向敵第91師和第195師殘部發起猛攻。國民黨軍不適應夜戰,加上地形不熟,不敢戀戰,棄陣向通化敗逃。混戰中第195師少將副師長何世雄被擊斃。此時杜聿明已顧不上收拾臨江方麵的殘局。當日,北滿民主聯軍主力15萬人第二次南渡鬆花江,北麵告急!杜聿明不顧南滿後院的混亂局麵,居然挖東牆補西牆,將第22師北調,增援孫立人。2月21日夜,城子街守將新1軍第30師第89團團長曾琪,接到軍長孫立人急電:“……十五萬共軍正在渡江南下,命你部火速撤回長春。”曾琪接到電報徹夜難眠,準備清早就撤走。第二天拂曉,先頭部隊剛出城,便遭到迎頭痛擊。副團長羅順輔猝不及防,中彈負傷。先頭部隊大部被殲,羅順輔率殘部敗退回城。東北民主聯軍主力陸續趕來,當夜將城子街團團圍住。第二天上午9時,北滿民主聯軍開始攻城。曾琪舉起望遠鏡一看,四麵八方黑壓壓的全是共軍。突圍是沒有希望的,隻好固守待援。全團隻有四門山炮,先頭部隊把兩門炮和大部分炮彈丟到城外去了。曾琪命令炮兵轟擊。兩門炮,還有一門打不響,炮彈也不多了,急得他團團轉。羅順輔躺在團部一張方桌上哼哼唧唧。曾琪一連向師部發了七八份電報,要求派兵增援,空投彈藥。國民黨被圍城打援搞怕了,誰敢增援?隻好派兩架飛機空投彈藥,彈藥投下50箱,就有40箱飄出了城。到下午4點,炮彈打光了,子彈也差不多光了。曾琪見大勢已去,隻好下令投降。就這樣,孫立人又丟掉了一個整團。當第6縱隊主力圍殲城子街之敵時,九台和農安之敵聞風喪膽,棄城而逃。1縱主力隨即跟蹤追擊。第3師第7團先頭部隊追到卡倫,發現一輛吉普車由長春方向開來。7團戰士立即隱蔽,準備戰鬥。吉普車開到離戰士200米的公路上停住,車上跳下兩個大高個子,舉著望遠鏡和照相機,哇啦哇啦亂叫喚。“是美國佬,抓活的。”副連長王奉興抱起機槍朝吉普車掃去,司機嚇得一踩油門,掉頭逃跑了。丟下兩個美國人當俘虜。一個叫柯林士,少校軍銜;一個叫芮克,上尉軍銜。他們成了美國幫助蔣介石打內戰的鐵證。還被毛澤東寫進了那篇著名的文章《彆了,司徒雷登》。2月28日,第6縱隊及獨2師包圍了德惠。第1縱隊、第2縱隊及獨1師、獨3師共8個師的兵力,擺在德惠至長春之間,準備打援。第二日拂曉,第6縱隊主力在掃清了德惠外圍之敵後,開始攻城。由於攻城經驗缺乏,結果久攻不下。德惠守軍新1軍第50師,一麵利用“城塞堡壘”(即在城市內修許多互相連通支援的堡壘,用地下電話聯係)頑強抗擊,一麵向杜聿明求援。杜聿明把進攻臨江遭到重創的第91師調回四平,命陳明仁親率第71軍主力第87師、第88師和3個保安支隊北上,去解德惠之圍。杜聿明對外虛張聲勢,宣稱援軍十萬已經乘車北上。第6縱隊一個團曾一度攻入德惠城內,結果被城裡縱橫相連的堡壘射出的火力大量殺傷,不得不退出城外。此時“十萬援軍”北上和孫立人主力逼近的消息不斷傳來,杜聿明下令打開小豐滿水庫,使結冰的鬆花江灌滿水,企圖斷絕東北民主聯軍的退路。林彪很想吃掉德惠守敵,隻差一口就吃掉一個整師。可是他不能因小失大,使十幾萬大軍陷於被動,於是他的馬鞭無力地揮了揮:“撤!”北滿民主聯軍撤回鬆花江北岸後,杜聿明為了給垂頭喪氣的將士們打氣,乘機宣傳“戰果”,在報紙和電台上宣稱:“德惠大捷,殲滅共軍十萬!”好久沒聽到好消息的蔣介石欣喜若狂,竟越過杜聿明,直接命令正在追擊前進中的新1軍和第71軍,乘勝追殲江北共軍。杜聿明得知蔣介石的越級指揮內容,感到事態嚴重。他心裡明白在德惠共軍不過損失了千把人。於是連忙打電話給孫立人和陳明仁,命令他們立即回撤。孫立人和陳明仁卻堅持要渡江追擊。杜聿明沒辦法,隻好親自趕到德惠勸阻,他說:“共軍是主動撤回江北的,現在他們已經知道了我們的兵力並不多,有卷土重來之勢。你們趕快撤回原地,準備對付共軍下次進攻。”孫立人和陳明仁,這兩個因“遠征”出了名的狂人,聽此才同意撤軍。當天,杜聿明連夜趕回長春。這時林彪主力已經第三次南下,渡過了鬆花江。杜聿明的車隊在路上與民主聯軍先頭部隊遭遇,雙方交火。杜聿明命令小汽車冒險衝過封鎖線,隨行的大卡車全部被截住了。杜聿明逃回長春,立即命令新6軍和第13軍火速北上,應付長春危局。同時,孫立人和陳明仁立即收縮部隊,分彆退守德惠和農安兩座孤城。國民黨軍從鬆花江畔慌忙回撤時,三下江南的北滿主力開始迅猛追擊。3月9日,林彪得知敵第88師在靠山屯附近,正向農安撤退,決定迅速奔襲,圍殲第88師。第1縱隊當時距預定殲敵位置郭家屯有140裡,而敵人從靠山屯至郭家屯隻有80裡。部隊渡江三天來,遠距離奔襲,先後打了十幾次小仗,戰士們非常疲勞。政治工作乾部千方百計鼓舞士氣,身強力壯的士兵組成“雙槍隊”,一人背兩支槍。文藝兵沿路打快板,唱順口溜:“國民黨兵力少,南北滿來回跑;南滿砍破他的頭,北滿斬斷他的腰;讓他來回跑幾趟,一筐豆子篩完了。”3月12日拂曉,北滿民主聯軍主力準時到達指定位置,將行動緩慢的敵第88師全部和第87師一部包圍在郭家屯西南的薑家屯附近,戰鬥隨即展開。第88師師長韓增棟驚恐萬分,立即用無線電話向陳明仁報告:“軍座,我們被共軍包圍啦!”“韓師長,你怎麼用無線電通話?”陳明仁怒喝道,“怎麼連普通軍事常識都不懂?趕快關機!改用密碼電報。”“軍座,我是迫不得已呀!”韓增棟嚷道,“88師全部,還有87師一部全被包圍啦!”“趕快組織突圍!”陳明仁道,“農安周圍也有大量共軍活動,援軍出城肯定要遭受共軍堅強阻擊。現在你隻有率部突圍,突圍!唯此一途,彆無選擇!”韓增棟還想說什麼,發現信號已經中斷。他氣得將話筒狠狠一摔,轉身從牆上取下一頂鋼盔戴在頭上。他見幕僚們怔怔地望著他,不禁大怒:“你們等死嗎?還不快準備突圍!”幕僚們如夢初醒,師部立即亂成一團,收拾地圖,燒毀文件,搬運通信設備。韓增棟望著狼狽不堪的部下搖了搖頭,然後轉身朝門外奔去。四五名參謀和警衛立即尾隨而去。韓增棟突然轉身,怒喝道:“滾!”部屬們嚇得立在原地不知所措,隻見韓增棟截住一輛裝甲車,鑽了進去。裝甲車如飛地向南奔去。他們才一哄而散,各自逃命。黃昏時戰鬥結束,除韓增棟率少數人逃走,第88師全部和第87師一部被全殲。林彪坐在一張木椅上,麵無表情地聽著各縱隊負責人彙報戰績。民主聯軍總部和以前一樣,不過是一座十分簡陋的農家小院。這個精乾的遊動指揮機構,在東北的黑土地上像一艘靈活機動的舢板,總是選擇不起眼的農家小院停泊。縱隊指揮員們的大嗓門震得薄薄的窗紙撲撲顫響。林彪站起身,屋內頓時安靜下來。林彪緩步踱到地圖前,背對著大家,聲音很低地說:“鬆花江即將解凍,新6軍和13軍被調出了南滿。陳雲、肖勁光可以鬆口氣了。現在還不到與杜聿明決戰的時機。不過,快了。立即行動,撤吧。”北滿主力三下江南,包圍農安和殲滅第71軍第88師的同時,杜聿明慌忙將進攻臨江的新6軍、第13軍北調解農安、德惠之圍,南滿民主聯軍趁敵後方空虛,乘機發起反攻。3月上旬,第3縱隊和第4縱隊主力截斷了通化與沈陽的交通線,並將孤守通化的第52軍第195師重重包圍。廖耀湘與石覺主力匆匆趕到北滿時,第88師已經在靠山屯附近被全殲,東北民主聯軍主動回撤。此時,在長春的杜聿明不得不回身去撲滅已經熊熊燃起的後院之火。沈陽長官部的告急電雪片般飛來。通化第195師危在旦夕!金川、輝南、柳河、桓仁、集安五座城池已被南滿民主聯軍攻占!梅河口、海龍等重鎮相繼告急!杜聿明見鬆花江即將解凍,北滿民主聯軍再下江南的可能性不大,於是命令新6軍和第13軍火速回返,去解通化之圍。鄭洞國親自到撫順營盤車站,指揮7個師東進,一來解通化之圍,二來與臨江民主聯軍決戰,企圖憑此一舉蕩平南滿“共匪”,永消後患。鄭洞國和石覺認識到此次作戰計劃,網張得太大,易被各個擊破,重蹈前三次進剿臨江之覆轍。因此,他們私下議論,覺得應以解通化之圍為目的。通化之圍一解,見好就收,不必窮追。石覺出發之前對鄭洞國說:“桂庭兄,杜長官胃口太大,南滿共軍戰術靈活多變,比狐狸還狡猾,是一塊難啃的骨頭哇。此番上前線,一定要慎之又慎。”“鬆花江即將解凍,共軍‘南拉北打’的戰術不能奏效了,這是此戰不同以往的地方。但是,我們隻以解圍為目的,不可孤軍深入。”鄭洞國說,“你老兄沒少吃過苦頭,這次可要小心啦。”“現在是去解195師之圍,俗話說‘救人如救火’,”石覺說,“不急不行啦!”“解圍當然要急。”鄭洞國說,“我是指解圍之後。”“仁兄意圖,我心領神會。”石覺微笑道,“請放心。”南滿根據地的嚴冬已經過去了,銀裝素裹的長白山露出一塊塊黑斑。冰雪開始融化,一條條被凍住的河溝漸漸緩過勁來,掙脫冰的束縛,湧出活潑的溪流,彙在一起,於是又有了奔騰不息、洶湧澎湃的江河。為了粉碎國民黨軍隊的進攻,實現“四保臨江”的戰略目的,南滿民主聯軍成立了以曾克林和韓先楚為正、副總指揮的“前指”機關。韓先楚在馬背上已經醞釀好了作戰計劃,因此,他一下馬,就走進“前指”作戰室,便對曾克林說:“毛主席說‘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我已經瞅住了杜聿明一根手指頭。”“你是不是說石覺的89師?”曾克林問。韓先楚朝牆上的作戰地圖一看,興奮得大叫起來:“英雄所見略同!”地圖上已經標好了圍殲第89師的作戰計劃,曾克林指著歪石砬子的位置,說:“89師的最佳墓址。”第52軍第89師是蔣介石的嫡係部隊,參加過遠征軍,戰功卓著,近來在熱河對付共產黨出過些小風頭。初來遼東,還沒嘗過民主聯軍的厲害,加上代理師長張孝堂年輕氣盛,因此,第89師的行動與其他部隊不同。其他各路部隊謹小慎微,走一步、看一步,生怕鑽了民主聯軍的口袋,中了埋伏,唯獨張孝堂這一路長驅直入,氣勢洶洶。4月1日,第89師與第4縱隊第8師擔負“牽牛”任務的小部隊遭遇,張孝堂命令先頭部隊迎頭痛擊,結果民主聯軍“不堪一擊,望風而逃”。張孝堂以為是遊擊隊,命令“繼續趕羊”。結果那群“驚慌失措”的“羊”,被一路趕到歪石砬子山穀。當“不堪一擊”的“羊群”,突然變成凶猛的“攔路虎”時,張孝堂這才慌了:原來中了誘敵深入之計!4月3日,南滿民主聯軍集中4個師的兵力,對鑽進歪石砬子山穀袋形陣地的第89師全部和第54師一部展開圍殲之戰。戰鬥從拂曉前開始,至黃昏時結束。第89師和第54師第162團被全殲,張孝堂以下7000人當了俘虜。其他各路得知第89師被殲的消息後,驚恐萬狀,紛紛回撤。臨江根據地又一次安然無恙。4月7日,陳雲總結了“三下江南,四保臨江”的作戰經驗,致電民主聯軍總部,要求南滿北滿協同作戰,統一行動,以求更大戰果。“三下江南,四保臨江”戰役結束後,東北形勢驟變,攻守之勢易手。東北民主聯軍率先由戰略防禦轉入戰略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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