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心置腹初夏夜,杜鵑聲聲催人彆。”“初夏夜短芳名在,杜鵑攜信報彼岸。”“兩個人寫好後,文荷齋也提筆留下一首。”“盟誓相伴光明路,前生後世伺我君。”這三個人的絕命詩大概是《甫庵太合記》的題外之作。據載,羽柴築前大軍聽到城裡不時地傳出爽朗的笑聲和歡樂的鼓樂聲才未於當天夜裡發動總攻。而且,勝家和阿市戀戀不舍地鑽進寢房,情意綿綿地度過了短暫的一夜。這大概是因為勝家的死難以讓作者忍受,才出現了這樣富有人情味兒的場麵描寫吧!儘管如此,初夏短夜中的杜鵑聲確實給人一種無比羨慕的彆離情感。閒話少敘。這天夜裡的酒宴一直持續至天明。酒宴一結束,勝家便站起身來。“那我就先走一步了!”阿市見勝家立起身來,急忙將散亂的長發挽在左肩上,雙手合掌,跪在地上。“我會立刻追上你的!準備好了嗎?”“準備好了!南無阿彌陀佛……”勝家不愧是一員猛將,隻見他拔出短刀走到合掌祈禱的阿市身後。“啊!”勝家大喊一聲迅速地砍下阿市首級,頭也不回地走近天守閣的欄杆吼道:“喂!圍城的小子們聽著!我是城主柴田勝家!”勝家的咆哮聲打破了拂曉的寂靜,在空中回蕩著。圍城的士兵們驚訝地抬頭向城上望起來。勝家待無數隻眼睛都集中到自己的身上以後,一條腿抬起來跨在欄杆上,慢慢地解開護胸,露出了肚皮。花白了的胸毛像銀針似地閃閃發光。手裡那把二尺六寸長的短刀還在滴著阿市的鮮血。他把短刀掉過來對準自己左腋下方吼道:“我勝家武運不好,在此自儘,並且開城放人,請你們關照。好,都睜大眼睛,看看敗將如何切腹,以後也可見人炫耀一番你們的經曆!”勝家話未說完,用力將刀刺進腹中。然後咧著嘴將刀從左側腹部向右側切去。“這,這是切十字,都看見了嗎?”說著,又將刀向上切去。然後右手把刀,左手突然插進向外翻著的刀口。“看……著!這是腸子……勇士的腸子!我請你們吃鰻魚段!啊……哈哈……”勝家左手掏出一把腸子,大笑著拋下城去。他一條腿仍然蹬著欄杆上雙手握住刀柄,從腹部拔出來放在脖頸的動脈上。隻見他雙手用力一拉,首級和刀一起落在地上。鮮血泉湧般地噴射出來。仰頭看著勝家切腹的圍城士兵們個個目瞪口呆,停止了呼吸似地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勝家的軀體搖晃幾下後摔倒在地上,城下的人甚麼也看不見了。這時才“啊——”地一聲響成一片。勝家倒下不久,天守閣一層的窗子裡開始向外冒出一股股的濃煙。毫無疑問,這是遵照勝家的命令將彈藥庫和草料、糧食倉點著了。當大火變成硝煙的時候,城裡的人該都撤出城了吧?不!其實並沒有甚麼人撤出城池。人們親眼看見阿市被勝家的精神所感動要求和勝家同歸於儘;勝家忍淚砍死阿市,自己切腹自儘,也都紛紛原地殉死了。當然,其中也有極少數人跑出城去同圍城士兵展開了一場格鬥。轉眼之間,火舌鑽進了彈藥庫,隨著一聲巨響,勝家得意的北莊城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火舌,直衝雲霄。據說,彈藥庫爆炸時拋起來的瓦片落到了愛宕山秀吉本陣之中。所以,恐怕所有的屍體也無處可尋了。而秀吉給各地的捷報上卻明確寫著“八十餘具”屍體。秀吉發出的捷報證明了柴田勝家曾帶領殘兵二百餘人頑強抵抗。——……城中築起高九層的天守閣(了望台),柴田兵計二百餘人。……城中道路狹窄,精選武士多名各執兵器登上天守閣。修理率近身武士七度殺出城池,終因寡不敵眾,重返天守閣九層。命武士等觀看自己切腹,以傳後世佳話。有心武士淚流滿麵,展鎧甲拂麵,東西左右一片寂靜。修理刺死妻子及其他八十餘人後切腹自儘。時申刻(午後四時)。……由此可見,秀吉似乎在城邊親眼所見。而明智光秀的異本卻根本不同,說當時秀吉仍在愛宕山,見瓦片飛至帳邊大吃一驚。這大概是以訛傳訛的結果,或者是如同前麵所述,作者本身被勝家所感動的結果。利家的家臣所著《村井重賴備忘錄》載:此時,利家好不容易說服秀吉,若勝家削發為僧便可放他一條生路。之後急急忙忙向城池奔跑,剛跑至愛宕山中腹,便見城池火起。這同異本所載也相差甚多,給人的感覺是袒護利家和秀吉。秀吉對光秀的態度如何姑且不論,而對勝家似乎根本沒有考慮過要允許他生存下來的問題。何況,在接收五位婦女時發現其中沒有阿市而大為惱火。“……這個混帳東西,竟然殺死了主君的親妹妹,是可忍,孰不可忍!”聽了這話,勝家的姊姊和側室的女兒請求道:“您發發慈悲,放他逃走吧!”秀吉沒有回答,將她們暫放陣中,然後又把她們趕出大陣。聞知此事後,大日坊立即追了上去。然而,卻不知她們的去向。後來,終於在木芽嶺附近的山上發現她們兩個人抱在一起餓死的屍體。一個是年近七十的老太太,一個是少女,餓死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即便是狩獵人看見她們也會急忙跑開的。大日坊求附近的村民埋葬了兩人的屍體,自己祈禱了一陣之後又飄然而去。“……真可憐,完全可以幫幫她們積點德嘛!唉!算了。北陸之事至此就算全部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