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田勝家翻越木芽嶺,到達靠近越前和近江國境的柳瀨是三月十二日。秀吉從伊勢折回到達這條通道的出口木之本是十七日,比對方延後了五天。勝家雖然提早五天便到達了,但是卻不急於一鼓作氣向北近江進攻,相反地卻退後了一段。因為他考慮,與其將主戰場放在柳瀨,不如放在靠後一些的內中尾山較為有利,由此可見,勝家這次戰役的指揮布陣已經比較精道了。“我再說一遍,一定不要單獨往前衝!獨自往前衝,必然會被人收拾。”勝家在從北莊城出發時,曾不厭其煩地對外甥說過,因為他在這裡穩紮下來後,匆忙從伊勢折回的秀吉必定會著急。不僅秀吉坐不住,在此期間受過挫折的瀧川一益一定也會在長島重振陣容,岐阜的信孝也會感受到,柴田該出現了,乘勢鞏固防線。這樣,四國的長曾我部,中國的毛利……都會效法,不會輕易來北近江。這樣,將主戰場放在柳瀨脈後的內中尾山後,柴田將諸將鱗形分布於前方左右各山,一邊鞏固陣地,一邊開始騷擾敵方。首先讓以打仗勇猛無比的伊賀部隊秘密潛入信樂、田山、和木和田原等地。他們到各地後不是去騷擾居民,放火行暴。而是以錢財籠絡當地居民,等到開戰時,在羽柴大軍的後麵發起起義行動。當然魔手也沒有放過長濱城的內部。“叫盛政!”將主戰場退移到內中尾山後,勝家馬上派人去叫在離主戰場最近處行市山構築工事的外甥佐久間玄蕃。此時正是秀吉到達這條通道的出口木之本的時候。佐久間玄蕃急得滿臉通紅,快馬趕來。“舅父大人,築前那家夥來了!”“哪有不來的道理!我就料到他會從伊勢折回,才預先構築了工事。”玄蕃困惑不解地問道:“舅父大人您怎麼還能穩得住呀?他慌忙地折回來……尚且立足未穩,為甚麼不抓緊時間一舉殲滅呢?……”“不行!”“但是,事到如今,對方……”“我說了不行,聽不懂嗎?現在要緊的是選些聰明伶俐的人打入長濱部隊中去!看吧,這是我簽的密書。讀一下,快讓人送去。”玄蕃不安地打開未封的信函,“啊,是寫給勝豐的家老——山路將監和大金藤八郎的。”“是的,讀吧。勝豐的長濱城是座虛城,用不著專門攻打。”“嗯,對!殺下長濱城交給我們,就可得金子百枚、知行七千石!”“正是這樣!將監動手就行了。我們有約在先,將監此戰勝利了,將勝豐的舊領地越前丸岡十二萬石交給他。”“此外,勝家之兵都在五裡之內,凡善始善終給勝家兵帶路的給黃金二十五枚,知行五千石……還有放火焚燒本丸後投奔勝家門下的,給黃金五枚、知行千石……這就是三段式的誘術。”“怎樣?盛政。勝豐的家臣本來就是我勝家的。他們見勝豐倒戈築前後,內心必定感到羞愧。乘這個機會,密書送到後,山路、大金兩人一商量,一定有所作為。”“那麼,我方在五裡之內是甚麼意思?”“那還用說,當然是戰機成熟,我們已打進北近江時。在此之前,殺下城的人給七千石,五千石就是在勝豐已有所防備不易輕取時第二招。”“明白了,快派密使吧!”“還要吩咐幾句,提醒你注意。現在我們已經是四處出兵了,絕不能獨自行事,再引起戰事。隻要你沉住氣構築好工事,將敵人引入越前就行了,此戰必勝,這陣子,瀧川一益會在伊勢恢複勢力,岐阜的信孝也會鼓起勇氣。這樣,築前那家夥必然是四麵楚歌,捉襟見肘!就在這時,衝向北近江,將長濱城奪入我手。然後,與信孝大人的部隊配合,在大垣的關原一帶,夾擊築前那家夥。對,下一個戰場就是關原。看來此戰不能急!”佐久間玄蕃佩服地拍著胸說道:“舅父大人,真了不起!我徹底服了。趕快派密使吧!”說完趕回了行市山自己陣地。有人說,羽柴秀吉打了勝仗。但也有人說,柴田勝家也打了勝仗。俗話說,兩虎相鬥,必有一傷。況且,此次戰役雙方均充滿著必勝的自信,究竟誰勝誰負,殊難預料。秀吉率軍於十七日抵達木之本時,曾誇口說:“與勝家作戰,如同小孩玩石頭仗遊戲般易如反掌!”遂令第一陣堀秀政所部向北國要塞方向全速推進。在距離勝家軍大本營四、五公裡處的左禰山(東野山)附近紮營布陣,誘敵出戰,當日,幾次進攻後,敵方隻是照作反擊,並不見有甚麼大的動靜。堀秀政見狀,又親自率部向敵方虎將佐久間玄蕃盛政扼守的行市山陣地發起更加猛烈的進攻。霎時間,炮聲隆隆,喊聲震天!可是,對方依然堅守不出,堀秀政有些沉不住氣了,連夜趕回木之本大本營,親自向秀吉通報戰情。“稟報殿下,真是怪事!我軍今日一整天誘敵出戰多次,但勝家和佐久間玄蕃竟然按兵不動。他們在作甚麼打算?”秀吉冷笑一聲:“哼,是嘛,看來還欠點火候。甭管它,我自有道理。你就暫時盯住左禰山就行了。”“光盯著行嗎?”堀秀政不解地問道。“要不了多久,我料定他們經不住引誘,會自投羅網的!哈哈,到時且看我十二萬五千大軍如何收拾他們!”秀吉滿臉驕橫,以輕蔑的口吻說。事實上,秀吉的所謂十二萬五千大軍並非真實。據小菅九兵衛所著史料記載,實際人數約為七萬五千人。堀秀政走後,秀吉立即傳令召來了石田佐吉,吩咐說:“有道是,物各有其用,佐吉君,你明白了嗎?”“您,您的意思是……?”佐吉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秀吉狡黠地問道:“現在長濱城的柴田勝豐手下不是有很多家臣嗎?他的副將叫甚麼來著?”“是,一個山路將監,另一個是大金藤八郎。”“唔,兩人現共帶來四千多人?”“是,但是,殿下,山路將監原伺從於伊勢神戶家族,是信孝殿下的家臣。以後又成為柴田勝家的家臣。而且,他是跟隨勝豐才來到長濱城的。因此,唯恐他臨陣倒戈,委任為第二陣,未讓他打頭陣。”佐吉不無擔心地提醒道。“正是要此物儘其所用。命令他兩人打頭陣。你去叫他倆來!”秀吉吩咐道。“殿下,這可是有點冒險呐!”“不必擔心,讓木村隼人和堀尾茂助暗中監視即可。另外,有長濱所部主攻天神山陣地。如此一來,勝家和玄蕃會急不可待地跳出來應戰。為老子跟他們玩一遭小孩石頭遊戲仗,哈哈……行了,就這麼著,馬上把他倆叫來!”秀吉不耐煩地命令道。石田佐吉以為秀吉主意已定,隻好點頭稱是,返身飛馬喚來山路、大金倆人。此時,山路倆人心裡真是七上八下,甚為不安。果然,他們已收到柴田勝家捎來的親筆密函。內心十分矛盾,該何去何從,尚在猶豫之中。“報告,山路將監、大金藤八郎前來報到,聽候殿下吩咐。”倆人異口同聲稟報道。“噢,是山路、大金君呐,幸會幸會。來,給兩位上酒。”秀吉邊高興地把酒杯遞給倆人,邊故弄玄虛地說:“兩位要注意啊!現在有些奇怪的謠傳,但我是不相信會有這種事情的……”山路將監聞言,不禁手指微顫地接過酒杯:“謠傳?請殿下明示。”“噯,不必過慮。說是你們與柴田有私通嫌疑,可我秀吉不信這種鬼話。倘若真有此事,也沒甚麼了不起!”“是這,這種謠言啊……”山路不無心虛地自語道。“行了,不提這事了,就當沒這回事。”秀吉佯作大方地寬慰說:“噢,今晚進行隊伍調整。”“隊伍調整?您的意思是……?”“原來安排勝豐軍為第二陣,現將改為第一陣,因為,讓堀秀政打前鋒進攻左禰山,可那小子膽小如鼠,進攻不力,現命他在拂曉前趕赴天神山。嘿,明天可要大乾一場。好了,勝家這混蛋,玄蕃那蠢才,還竟敢蓄意造謠,明天給我臭罵一頓,好好收拾他們。”“是,遵命。”山路將監和大金藤八郎互相對視一下,此時他倆早已被嚇得臭汗一身,如坐針氈,趕緊跪拜領命。秀吉就是這樣一位不可思議的人物,一遇戰事,他的聰明才智便會最大限度地發揮出來,是出於敏感,抑或識破了倆人的隱私?事實上秀吉本人也未證實他們是否通敵。他隻是在第六感的驅使下,耍弄了一下他的慣用伎倆而已,然而把這兩個有通敵嫌疑的人安排去打前鋒,果真能起到預期效果嗎?“實際上勝家也是個急性子的人,隻是年事高了以後,才變得不輕易發怒,但佐久間玄蕃那小子可是個脾氣暴躁的人。他一發怒可能會在晚上來個偷襲。因此,白天臭罵他們之後,一到晚上就撤回來。”秀吉意猶未儘地還在發揮自己的高見。“欸?您說甚麼呀,殿下,不是先發製人,打他個措手不及嗎?怎麼又來個撤退呢?”山路甚為不解地問道。“這就叫做兵不厭詐。若能一舉殲滅之當然是好,倘若勝不了就暫且後退一步,伺機再戰,你們明白嗎?”秀吉賜給倆人各一把寶刀後,鼓勵說:“戰爭結束後,你們都將加官進爵,封為諸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