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之後(1 / 1)

豐臣秀吉 山岡莊八 856 字 12天前

戰爭是個怪物。深入敵陣,馳騁沙場者反而並不那麼惶恐心焦。在後方憂慮前線戰況的人,其心理負擔簡直無法形容。事實恰恰相反。寧寧憎惡的傾盆大雨,對戰鬥在敵人的大本營的信長來說,是千載難逢的絕妙戰機。當時,信長正在田樂狹穀捉拿敵軍將領今川義元。天賜良機,上帝保佑。如果沒有這場雷雨,信長雖然必勝無疑,但他那鬥誌旺盛的直屬部隊,恐怕得死傷一半以上。木下藤吉郎等人說不定首當其衝。信長在撕裂天空的電閃雷鳴之際,疾風暴雨之中,將兵力集結在田樂狹穀,在太子根的山崗上死死盯住山下進退維穀的今川大軍,力求抓住戰機,一鼓作氣,決一雌雄……不,信長已經勝利在望,心中充滿了喜悅,嚴陣以待。到目前為止,步步按計劃順利進行……信長的牽馬人——藤吉郎的神情就是證據。雖然被大雨淋得像個落湯雞,但他的眸子比拂曉的明星還亮,光芒四射。如不遇雷雨,今川大軍在這裡午餐後,迅速向大高城進軍。然而,傾盆大雨,……絕妙的地形,使敵軍大將成了甕中捉鱉,走頭無路,如同進入了事先指定的決戰場……如果身在清洲能知道這一切,便是莫大的諷刺。因此,在同一時刻,同時受到急風暴雨洗禮之際,一方格外慶幸,視為“神助天助——”心中暗喜,一方則認為是不祥之兆,惶惶不可終日。寧寧詛咒雷雨。大雨之後。恐怕田地變成泥海。在泥海中怎能運用自如,充分發揮戰力呢……?(老天爺,快晴天吧……!)但,似乎老天爺存心與人作對,雨越下越大。寧寧再次登上城樓時。已是下午五點多鐘。雨已停,五條川濁浪翻滾,天陰沉漆黑,暮色朦朧。戰爭從拂曉開始,已是決定勝負的時候了。戰場遙遠,寧寧她們目力不及。儘管大雨拖延戰鬥時間,倘若失敗,也到了敵軍進城的時候。濃姬沉默不語,顯然心急火燎,擔心戰局。今天一天她驟然憔悴了許多。不隻是濃姬,挽著衣袖的女子,個個臉膛消瘦,簡直判若兩人。(仗打得怎麼樣了呢?)雖然人人都迫不及待地希望儘快知道,但又害怕知道,心中充滿矛盾和不安。寧寧當然也不例外。但命運已定。……寧寧想到這兒,又不由自主地爬上城樓。寧寧再次爬上城樓時,與上次登城相隔半小時左右。“來啦!”寧寧發現街道的儘頭,有一小隊人影在幌動。她全身的血液凝固啦!(說不定是自己人……?!)從隊列的長度可以斷定不是敵人。“哇——!”城樓下發出喊聲,一定是有人送來情報。那隊伍是敵軍還是自己人呢?寧寧下定決心跑下城樓。如果是敵人必須立刻報告濃姬夫人,準備進行最後的決戰。但是——但是,寧寧的不安是多餘的。那隊人馬不是敵人,而是在田樂狹穀獲大勝的自己人,他們得意洋洋,凱旋歸來。走在最前麵的是用刀尖挑著義元頭的二十七歲的猛虎信長。後麵是舉著戰利品名刀的毛利新助,刀上刻有宗三左字樣。新助因為自己今天斬掉義元頭而立了大功。再後麵是牽馬跑一天的藤吉郎,他騎著馬,手裡拿著裝飾得金光閃閃的鬆倉鄉短腰刀。他現在既不是步卒也不是牽馬人。信長一行到達熱田神社時,熱田的居民百姓還不知道取得了輝煌戰果。當信長一行在神前報告完勝利成果、準備返回清洲之時,街上已人山人海。“——瞧,果然勝利凱旋,不是一般的大將。”“——簡直像個鬼。”“——據說那是義元的頭。”“——真的,牙齒染成黑色,眉毛還在呢?”“——率領四、五萬大軍,居然慘敗,像甚麼話呀。”後麵是搖旗呐喊奔赴戰場的鄉民,他們發出奇妙的喊聲,向道路兩側的人們招手,不時地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信長舉著義元的頭凱旋歸來的消息一傳開,今川義元的先遣隊立刻聞風而散,像煙霧一樣消失。信長返回清洲城之時,是那些殘兵敗將向東撤退的唯一時機。出征二十四小時之後,從東海到尾張,空氣巨變。“那隊伍是自己人。瞧!走在最前麵的是大將。”從城樓上跑下來的寧寧聽到這一消息,立刻拚命朝隊伍跑去。言談舉止已完全像成人的寧寧,得知信長凱旋歸來的一瞬間,完全恢複了與年齡相符的天真無邪的孩子氣。“勝利啦!勝利啦!”寧寧宛如有神鬼催促一樣,不顧一切地跑近隊伍。“啊!怎麼沒看見藤吉郎……”她惶惑地往隊伍後麵找去。回來時牽馬的是一若,藤吉郎騎著馬,寧寧心情激動,竟沒有發現騎馬的藤吉郎。“啊!怎麼沒有藤吉郎。……藤吉郎,他……”寧寧嘴裡嘟囔著,一個勁兒地往後跑。興奮和不安交融在一起,錯綜複雜而奇妙的昂奮使她雙眼充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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