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吉戰術(1 / 1)

豐臣秀吉 山岡莊八 1446 字 12天前

“小心火災。喂!喂!門怎麼大敞著?”一般來說巡夜更夫是不會這樣大喊大叫的。藤吉郎還是一個不知是否被留用的寄食者,而且同居的女人是個被識破的偵探。藤吉郎若無其事地在院內巡視,如果鬆下嘉平次發現會大吃一驚的。“小心火災!喂!看門的,打瞌睡不要緊,要把門關好。戰亂時期,千萬不可粗心大意。”“噢……辛苦啦。”“小心火災……不要讓馬把柴籬拉掉。小心火災……”大家都不知道藤吉郎這樣作並非主人的旨意,各門門衛以及十二棟倉庫的更夫都認真地向他鞠躬施禮。鬆下嘉平次為之大震,一大早便吩咐年輕武士,將在自己99lib?門外打掃庭院的藤吉郎抓來。“早安。”“嗯。”套廊下拉開兩扇套窗,嘉平次還沒有洗臉,他從上到下打量了藤吉郎一番。“聽說你從昨天晚上開始自稱巡更夫在宅內四處巡視,是真的嗎?”“是的,完全屬實。”“三天期限未到,是誰命令你這麼乾的?”“沒人命令我。”“雖說這裡是城堡,但和其它城一樣,不經允許隨意在彆人的城內巡視是不可容忍的奸細、偵探行為。如果我下令殺了你,你以為如何?”“這話有點莫名其妙。我還不是哪一個主人的家臣,因此更提不上接受誰的旨意。在哪兒生活就應該為那兒效勞以謝天地之恩,這是做人應儘的義務。良心命令我要乾活,殺我是毫無道理的。”“甚麼?你的意思是說不必聽從命令,可以隨心所欲了。”“是的,敞開心靈之窗一看,社會上必須有人做的事很多,彆人沒有發現的,或者雖發現而不願乾的活,我都願意乾,不會給任何人添麻煩,關於這件事我不會讓任何人報怨的。”“哼!你太過分啦!你是說我家忽視了防火措施?!”“是的,其他方麵也有疏漏。如院內清掃得不徹底,仍有死角。過於重視練武,馬匹到處亂跑,因此庭院內馬糞隨處可見。如不清理,夏天蚊蠅成群,人也會深受其苦。練兵習武表麵上充滿生機,如果內裡疏忽大意,不可能訓練出真正的強兵勇將。這是在下的人生信條。有緣在貴府生活,那怕是隻待半天一天,本人也願作一點有益的事。雖然無人吩咐,但我仍要堅持,請您不必乾涉。”說著,藤吉郎故意從放門板的地方掃出一些馬糞和垃圾。“哼!”鬆下嘉平次再次低聲發怒,原地不動轉過臉來叫女傭人。“拿洗臉水來!”後來,藤吉郎又被家臣能見八五郎從嘉平次住的正房屋頂揪著脖領拖下來。家臣怒目而視。“莫名其妙的家夥!一個寄食者竟裝模作樣地爬上屋頂,觀察城堡內的設施。絕不可放鬆警戒。”“甚麼?跑到我頭頂上去了?”“是的。屋頂野草叢生,而且茅草已經腐爛,我以蓋屋頂工匠的身分告訴您,我爬上去完全是為了修理屋頂。”“藤吉郎,真是這樣嗎?……”藤吉郎又被拉到庭院盤問,他非常納悶地歎息。“這個宅院真是個古怪的地方。”“你說甚麼?為甚麼要上屋頂?必須回答清楚。”“你問為甚麼嗎?當然,在下是想觀察一下城堡的地形,以防萬一。如在寄食期間有外敵或野武士前來襲擊,我也不必驚惶失措。這是寄食者應有的常識……好容易上去的,順便把朽壞之處修理一下。不,因為我藤吉郎是蓋屋頂的行家。請您到院子裡去看看,修得多漂亮。”“連茅草放在哪兒你都知道?!”“是的。從米的需要量、孩子、女傭的人數、馬的匹數、武器的種類大體上都知道。連這類事都不知道怎能算得上一個有用的人呢。”“胡攪蠻纏!我問你,是誰指使你這樣作的?”“我將繼續這樣作。一個人做事受誰指使無關重要。假如你命令奪取天下,即使有人滿口答應,服從命令聽指揮,但他能辦得到嗎?!正如今天早晨說的那樣,我藤吉郎還不屬於任何人的家臣,因此能對我藤吉郎發號施令的不是人,而是天地神明。這一點請您認真考慮……請原諒,天生想做些有益的事,這就是我藤吉郎其人。”在唇槍舌劍的藤吉郎麵前,嘉平次麵色蒼白,全身發抖。嘉平次怒火滿腔,欲言又止……他更加固執武士氣質。“好吧,彆讓這個家夥溜掉。”嘉平次說:“不必等三天,讓他留在這裡,把那個女偵探從房裡拉出來,我嘉平次要親自裁決。”嘉平次對家臣能見八五郎說完後,表情嚴肅地拿起大刀朝庭院走去。藤吉郎這時有些驚惶不安。鬆下嘉平次怒發衝冠,提刀朝庭院走去,凶相畢露,麵色如土。(似乎真的要動刀殺人啦。)家臣能見八五郎去長房抓阿春,藤吉郎並不太擔心。因為他了解八五郎的武藝,他絕不是阿春的對手。“不許動!卑賤的東西!”嘉平次抽出刀。藤吉郎直咂嘴,他突然盤腿坐在刀下,以示不進行反抗和掙紮。如果藤吉郎確實是像他自己所吹噓的那樣,是奉天地神明之命,登上正房頂,全麵地觀察城堡內地形設施的,那麼,即使麵臨斬首也仍會鎮定自若。如果全身發抖,則說明自相矛盾,不攻自破。“請您下手吧。”藤吉郎說:“城堡也算是城,城堡內是您的天下,因為我任意而為,要殺要砍,悉隨尊便。”人就是這麼怪。越喊饒命他越殺你,越是讓他殺,他反而越要三思而後行。藤吉郎就是利用了這一奇妙的心理因素。鬆下嘉平次終於怒不可遏。“讓我殺你?你算甚麼東西!我嘉平次還怕殺你玷汙了我的刀呢!”“不敢當,給您火上加油了,我以為你真的要殺我呢。”“越來越放肆。人一旦被殺頭就彆想生還了。”“這是凡人的想法。”“甚麼?你不是凡人?難道你刀槍不入嗎?”“您說得對,剛才您不是說我卑賤嗎?我的卑賤可非同一般。我是太陽之子,太陽可不是您想殺就殺的。你殺一個人、兩個人、百人、千人,但世上的人仍不會減少。難道你這雙手能把所有的人斬儘殺絕嗎?不然的話,殺三五個人也無濟於事。而且總有一天會遭報應,你自己也會掉腦袋的。”“不可饒恕的家夥!”“我不請求您饒恕,請您痛快地殺吧。在砍掉我頭顱的瞬間,我的頭會突然卡住你的喉嚨。到那時請您諒解,不要怪我,一切都是太陽乾的。”藤吉郎之所以敢連珠炮般地斥責對方,是因為他胸有成竹。即使嘉平次的刀唰地砍下來,他也有防身之道,並可乘勢猛烈反擊對方。嘉平次也不是一般的土著武士。今川義元能把這一地段托付給他,便表明了他的才能。往來的武林高手、名人自不待言,而且他能使高僧、學者、藝人投宿宅內,從中獲取情報。藤吉郎自信的原因他也了如指掌。因此,嘉平次遭到鄙視雖然深感懊惱,但不能輕易動手,玷汙名聲。“要說的都說完了吧,無論是卡我的喉嚨還是咬我的腿,請便吧,我現在就殺了你!”“等等!……”“說甚麼?”“刀下留人!”有人再次厲聲喝道。嘉平次猛然回頭一看,說話人是琵琶法師。他是昨晚應尊夫人的要求,留住宅內為大家彈琵琶講述《平家物語》的藝人。“江湖藝人,有甚麼資格出麵阻撓?”“不許殺!不,不能殺,把刀放下!”琵琶法師六十歲。又長又白的眉毛向雙頰下垂,頭戴一塊大黑方巾。法師揮著手,表現出一種奇妙的威嚴。“與其殺掉不如留用,他肯定是個對你有用的人。”“你怎麼知道呢?”“說穿了不太好吧!”“少說廢話。這個家夥是來刺探駿河內情的,不是越前就是甲州的偵探。我受今川閣下之命,決心殺掉他。”嘉平次惱羞成怒。法師突然嘿嘿一笑,笑聲略帶輕蔑感。“既然你那麼想殺掉他,那就殺吧。在刀落下的同時,你的生命也會隨之結束。”“甚麼?我的生命?”說著,法師在空中揮揮手。與此同時,從庭院入口的欅樹的樹蔭下突然傳來叫聲。一個人手持匕首跌跌撞撞地出現在大家麵前。原來那人是迎擊能見八五郎的阿春。“喂!阿春你……”藤吉郎大吃一驚,不由得朝癱倒在地的阿春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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