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洲大火足足燃燒一夜,天空好像被烤焦了,不時地傳來劈劈啪啪爆裂的火花聲。每當這時,日吉就像烈火燒身一樣痛心。“這叫甚麼世道?哪還有心思乾活呀!”日吉身旁的那位工匠,起初怒火滿腔,但到午夜以後,他雙手抱膝完全陷入沉思。似乎他已預感到自家的房屋已化為灰燼。“吃虧在於沒去當強盜,沒去攔路搶劫……”工匠說:“我以為隻要把手藝學好,就能有飯吃。因此,認真鑽研技藝,從未想過去偷盜、殺人之類的事……”他好像漸漸地忍耐不住一人獨坐的寂寞,時而浮想聯翩地跟沉默不語的日吉搭話。“小夥子,對你們來說,現在正當年輕,應當儘快學會殺人、搶劫,免得以後像我這樣困苦不堪。”“叔叔,你彆信口開河。你到底是乾甚麼的工匠?”“我嘛……是雕刻師。無論是阿彌陀、觀音,還是文殊菩薩、鬼子母神,隻要有一把刻刀就能雕刻出栩栩如生的作品來。雖然技藝精深,但現在不乾了。無論雕刻出多麼尊貴的菩薩,世道也絲毫不會好轉的……”“那麼,如果去殺人,世道不是變得更加殘酷了嗎?”“嗯,那倒是……不過,好端端的城毀於一旦,看來我隻好在家賦閒啦。”“為甚麼?”“大家為重建住房疲於奔命,誰還顧得上敬神供佛呀!”日吉沒有答話。現在的日吉已不是流民騷擾時的日吉了。由於他廣泛地涉足社會,對工匠悲苦的心情,深表理解。無論何時,民都是以食為天,其次是修築遮風避雨的住房。至於穿著打扮,吟詩賞畫,修廟供佛都是以後的事。“小夥子……”將近黎明時分,工匠又開始搭話。“你奉職的地方大概也被燒毀了,跟我合夥當賊去吧。怎麼樣?”“叔叔,你決定去當盜賊啦?”“沒有彆的選擇。你憨厚正直,誰都不會懷疑你是賊。你白天外出乞討,訴說無家可歸之苦,事先看好錢糧的存放地點。”“哦!”“夜深人靜時,我悄悄去偷。當然偷來的東西兩個人分。”“叔叔,這種事不敢苟同,我有母親,兄弟姊妹……”“他們何時遭難誰也無法預料,以前我也有父母兄弟。”“……”“你不肯答應,是嗎?你確實是個好人,所謂的好人,就是說你將來的結果跟我一樣……”日吉在心中呐喊,我才不會跟你一樣呢!(你太懦弱,按照你的邏輯,現在慘遭戰火焚燒的清洲城民都應該去當強盜。)後來,無論工匠再說甚麼,日吉都沉默不語,緊緊地抱著包袱,以假寐取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