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朋友(1 / 1)

感染 斯科特·西格勒 4138 字 12天前

比爾·米勒再次敲著達西的門。夠了夠了!佩裡在家。沒錯!半小時前他還登錄了即時信息係統,但比爾一發消息給他,他就立刻下線了。比爾立即跳進車裡。現在,他正站在佩裡家門前。佩裡當然可能在世界任何地方登錄,但他的福特車仍在車庫裡,車後堆了1英尺的積雪——看來至少有好幾天它都未開動過。他又敲了敲門。沒有回應。佩裡生病了嗎?他是不是又發火了,做了極度糟糕的事情,讓他無法麵對自己?這家夥對於他性格中的暴力成分總是特敏感,即便一場高聲爭執就足夠讓他充滿犯罪感,手足無措。病了也好,內疚也罷,不管怎樣,比爾必須弄明白是怎麼回事——他的朋友需要幫助。嗯,就這麼定了。他連敲了三下。“佩裡,老兄,我是比爾。”沒有回應。“佩裡,大家都替你擔心呢。你用不著回應我,但如果你在,至少讓我知道你沒事。”仍舊沒有回應。他從皮衣口袋裡摸出一張紙想要寫張便條,突然感覺脖子上汗毛都豎起來了,一股奇怪而強烈的感覺襲來:他被人監視了!他抬頭看了看窺視孔,手僵在口袋裡。哢嚓,他聽見門上鎖鏈緩慢地滑向一邊,接著,砰,聽見鎖舌重重的回位聲。門慢慢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佩裡龐大厚實的身軀。比爾猛地倒吸了口氣,滿腹狐疑又哭笑不得。佩裡看來就像電影《虎膽龍威》裡布魯斯·威利斯的替身演員。白色運動衫上沾滿了血,左肩淌下的血已在某些地方乾結成黏稠的黑塊。他單腳立著,倚在門上,另一條腿鬆懸,未觸到地板,看起來像一條正在試探的獵犬。懸著的那條腿的小腿處包了另一件T恤衫,比爾看不出那T恤衫本來的顏色——現在它是硬硬的深紅色,就像掉在泥裡,又被扔在後門外、被太陽曝曬過的衣服。佩裡頭上頂著半個高爾夫球大小的腫塊。濃密邋遢的亮紅色胡茬在他蒼白的臉上閃著微微的紅光。不,不像布魯斯·威利斯……倒像是阿諾·施瓦辛格。佩裡肌肉條條凸起,特彆是脖子那兒的,看來就像被靜脈和肌膚緊緊包裹的粗鋼索。佩裡從未看來這般輪廓鮮明,這般高大——這般危險——這麼多年來,從大二開始到現在從未有過。比爾突然意識到,每天與佩裡泡在一塊,他已忽略達西是個巨人的事實。儘管已形容枯槁,佩裡雙眼仍是那樣的惹人注目。並非因為眼周是青一塊紫一塊的,也不是臉上受傷或嚴重失眠,而是——眼神。那恍惚迷離的眼神,就像傑克·尼克爾遜在電影《閃靈》中揮動斧頭,砍出一條血路時的那樣。比爾是那種相信直覺的人。此時此刻,他的直覺正生拉硬拽,勸他離開。趕快滾蛋吧!勇敢麵對還是落荒而逃?兩個念頭開始了激烈的鬥爭。結果,後者大獲全勝。但佩裡顯然遇上了麻煩——什麼地方非常非常不對勁。“歇斯底裡”這個詞在比爾大腦中一閃而過,佩裡儼然已經癲狂了。兩人都沉默了良久。比爾發話了:“佩裡,你沒事吧?”毫無疑問。佩裡開門看見穿著黑皮摩托車夾克的比爾站在門口,頭發修理得整整齊齊,乾淨利落,佩裡就非常確信他就是其中的一個士兵。比爾一直在監視他,他甚至可能是將三角形的卵放在他身上的家夥——誰能分得出這些來自政府的瘋狂的混蛋?他們什麼時候招募了比爾?大學後?大學時?這背後捅刀子的陰謀持續了多久?或許這能解釋為何比爾以前自願與他成為室友。這說得通。這很有可能。比爾肯定是過來檢查實驗進展情況的。佩裡沒去工作他肯定異常震驚。當佩裡一登錄,他們立刻派比爾過來檢查。不然,還有什麼能解釋他的迅速出現?比爾真他媽的是個警察線人,等著出賣佩裡。這個背後傷人的家夥,這個無恥叛徒,以後再不會有機會向那該死的政府混蛋們告密了。現在不會。將來不會。永遠不會。“我很好。”佩裡說,“進來吧。”他單腳退進公寓一點點,為比爾騰出路來。打開的門飄出奇怪的味道。比爾的直覺叫嚷得更厲害了,更大聲更強烈地祈求他逃之夭夭,寶貝,轉身逃跑吧。“哦,我得回去工作,毫無疑問,”比爾說,“我隻是來看你有沒有事,老兄。你看來不太好……你確定你沒事嗎?”佩裡知道他看來有多糟糕嗎?他是不是吸毒了,是海洛因讓他變得精神恍惚還是有彆的原因?比爾禁不住看著他的雙眼,它們在緊密醞釀的情感中燃燒著,過去10年中比爾曾看過很多次這表情——他要揍人時才有的表情,在斷球時才有的表情。這狩獵般的表情意味著大大的麻煩。但在過去的10年中,這表情從未定在比爾身上——直到現在。是該逃跑了。比爾看來很害怕。他顯然未料到佩裡弄清了計劃,沒人想到親愛的好兄弟佩裡如此聰明能乾,能看清這計劃的真實麵目。他們低估了他。比爾低估了他。既然他知道這致命錯誤的嚴重性,除了逃跑,他什麼也做不了。但“悍將”佩裡·達西領先了一步。比爾儘量鎮定平靜地說:“佩裡,你嚇壞我了,你看來像要發狂似的。”他慢慢地向後退了一步,“我現在就走。你回公寓冷靜冷靜,我一會兒再來。”“等等!”佩裡聲音裡滿是懇求與需要,儘管音調與比爾一樣鎮靜緩慢,“你必須幫我……我……”佩裡微微搖晃著,站著的腿曲了下來,“我……隻是……不能……”佩裡昏倒了,就像一堆腐肉爛骨一樣向客廳地板倒去。比爾本能地伸手去扶他。佩裡知道他會,人們會本能地去幫這忙,特彆是“政府的人”。因為服務公民是政府的天職,對吧?但對比爾來說,太遲,反應太遲了,太——遲。比爾意識到這是個詭計,他儘力想向後退,甚至在看到刀之前就想,但他離得太近。他想要後退,想————跑,但佩裡不可能放過他。佩裡一倒在地上,激增的腎上腺素就鎮住了他那飽受虐待的身體中所有疼痛。他左肩翻轉,右手緊握半尺長的牛排刀,不依不饒地向前揮舞著,刺進比爾左大腿內側,無聲無息地穿透牛仔褲,割破皮膚,劃進四頭肌。最終,當的一聲停在股骨,刀尖嵌入骨頭脫了手。佩裡看見比爾雙眼圓睜————透著震驚、恐懼和痛苦。比爾低頭看著刀,看著深陷大腿的刀。沒有流血,這時佩裡猛地拔出刀要再砍一次。一股深紅色的細流噴湧而出,濺到微黃的牆壁上,落在地板上。佩裡雙膝跪地,頭微微前傾,目光閃爍,嘴上洋溢著一抹被憤怒與掠奪欲扭曲了的笑容,然後用一記重勾拳的力度把刀刺了進去。比爾企圖躲過去,但受傷的腿卻撐不住他的重量,他無力地向後倒去。刀在空氣中嗖地畫出弧形,鋸齒狀的刀尖險些從他臉上擦過。比爾重重地倒在地上,腿上汩汩冒著鮮血。佩裡突然前傾,憤怒地咆哮著,唾沫星子從飽含嘲笑的唇間飛濺而出。他儼然是個怪獸,儼然一個從地獄中冒出來的身高6英尺5英寸的大家夥。他把手高高舉過頭頂,將刀狠狠刺了下去。比爾本能地揚起手,舉掌去阻擋刺來的刀刃。那鋸齒狀有缺口的刀尖順著佩裡的力道一直刺穿了迎來的手掌。鋸齒狀的金屬戳破了軟骨,撕裂了肌腱,並刺穿了掌骨,直到刀的木柄砰地撞到手掌,5英寸的血淋淋的刀刃在比爾的手背後穿出。當溫熱的血液濺到臉上,比爾本能地閉上了雙眼。他從未看過佩裡的左手握成這樣的拳頭疙瘩。它衝著比爾鼻子就來了一拳,一陣沉悶的碎裂聲隨之而來。鼻子又一次開花,臉上,頭發上,都濺滿了血滴。這個叛徒的身體軟了下去。佩裡踮腳跳過,抓起他的手腕,迅速將他拖進公寓。比爾的重量大概也就是像50美元那麼輕。即便佩裡一條腿已用不上勁兒了,拖起他來也絲毫不費力氣。佩裡關門並上了鎖。“他還沒死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在沒得到答案前我們不殺他。”佩裡說,他的呼吸因為興奮與費力而變得急促。深紅色的血,從比爾大腿的傷口處流了出來,浸到他的牛仔褲上,迅速蔓延出一片深紫色。“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閉嘴!我不會殺他。我說了算。”比爾肯定知道內幕,這個混蛋必須在臨死前一字一句說清楚。憤怒徹底爆發後導致的全然失控令他完全驚呆了。比爾是敵人。佩裡想殺這敵人。比爾是其中一個士兵,被派來做實驗,接著無動於衷地保持觀察,然後消滅他。是的,的確的確,消滅,比爾小子,你不會得逞的。比爾發出一聲呻吟。他輕輕地在地板上翻動,慢慢地有了意識,並咳出黏稠的血塊。佩裡咆哮著,將他猛拉起來,向後一把推進客廳。比爾重重地倒在沙發上。佩裡壓抑了多年、低沉而持續、緩慢又帶有威脅的嘶吼在此刻迸發了:“小子,當我揍你的時候還想起來嗎?最好乖乖彆動,否則有你苦頭吃的!”他抓起比爾受傷的手。那隻手,由於刀仍然嵌在傷口處,正淌著血。佩裡將他的手繞在刀把上,向上拖拽,鋸齒狀的刀尖戳進了牆上灰泥中。比爾的手被釘住了。“這樣還不錯吧,告密者?這樣還不錯吧,間諜?讓你嘗嘗兩把刀的滋味兒。”佩裡單腳跳進廚房,從刀架上拿了另一把刀。他甚至看都未看那把雞肉剪,隻是飛快地移動,就好像他的兩條腿都完好無損一樣。接著他單腳跳進臥室,從地板上抓了一隻又皺又臟的襪子。比爾艱難地想要恢複意識,腦袋耷拉著,左右搖晃。他的腿、手和鼻子到處都在淌血。“求你了。”他小聲嘟囔著,聽上去就像細微而痛苦的喘息,“請……請停下。”佩裡抓著另一隻手,“你在同我說話,小子?當我跟你說話的時候你才可以說話。好好記著這點!”佩裡將襪子使勁兒往比爾嘴裡塞,塞得比爾幾乎想乾嘔。伴隨著一聲進攻的悶響聲,佩裡將比爾另一隻手猛然按到牆上,掌心向外。他舉起刀,後退幾步,奮力刺穿了比爾的這隻手掌。比爾痛苦地號叫著,在這個非常不幸的時刻他的意識清醒了。臟襪子堵住了他的哭號。他越想抽回手,刀反而在受傷的手上割得越深。一絲力氣都沒有了。他重重地跌回沙發,一副被擊垮的樣子——流血不止的手在鬆懸的頭兩側伸展著。“鄰居們。”佩裡輕噓一聲,匆忙地瞥了下門窗。見鬼,鄰居可能聽到動靜了吧。他單腳跳向門口並從窺視孔裡往外看,甚至通過扭曲的視野他也能看到門廊牆上和地上的血。有人會注意到的——時間不多了。然而,卻足夠從那個被釘在牆上的線人嘴裡得到答案。“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佩裡看著比爾。他的朋友,比爾·米勒。他的……朋友?!“天哪,我剛做了什麼?我到底是怎麼了?”“他是可倫坡,他是士兵中的一個”“他不可能是。”“他在這裡,不是嗎?如果他不是可倫坡的話他為什麼會在這裡?殺了他——”是的,這就對了。電子郵件,電話,發送表格後的即時信息。比爾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他知道一切。這混蛋怎能如此冷漠,如此無情?他佯裝朋友,實際是在監視著三角形生長、化膿、腫脹並從體內吃光佩裡。他就像是那潛伏的可惡的黃蜂。他一直都在監視。但他隻能在工作時監視。那彆的時間呢?佩裡在家,在公寓的時間,尤其是最近這些天?他們又怎樣監視他?竊聽器?隱藏的攝像頭?監視他的即時信息和郵件往來?可能藏在燈後,可能藏在電視機裡。可能就在那該死的電視機裡!如果他們一直在監視他的話(佩裡突然確信他們在監視他,一定是在監視他),那麼現在,他們也在監視他。他們正在看著他將比爾這個叛徒四分五裂。他們不會讓那發生。他們正趕來營救比爾。佩裡雙手抓起比爾的頭,盯著那清澈的眼睛。“太遲了,小子。”佩裡平靜地說,“聽到我說話嗎?他們想要救你出去真他媽的太遲了。”比爾尖叫著,但襪子堵住了他的聲音。“你最好安分點。”佩裡說著,仍然盯著比爾驚恐不安的眼睛。那眼睛,流露出火辣辣的疼痛和真切的恐懼。“彆嚷嚷了,混蛋,否則我會讓你叫得更慘。”比爾叫聲更大,儘力收回眼裡的恐懼。佩裡咆哮著,抓著比爾受傷的鼻子,惡狠狠地來回晃著。比爾的身體因這突來的疼痛而顫了起來,激烈扭動著。他就像一個坐在電椅上的人,肌肉如此扭曲走樣以至其中一隻被刀刺穿的手從牆上脫落下來。刀仍插在手背上。佩裡同時抓起比爾血淋淋的手腕和刀柄,把刀片甩到牆上。刀被狠狠地插在牆上,這次他感到了刀尖衝入牆壁時突然而又強勁的力道。這家夥彆想那麼快掙脫,沒門,沒門,想都彆想!比爾強忍住疼痛,極端的恐懼讓他大腦一片混亂。但不知怎的,一股內在力量讓他不再尖叫,不再掙紮。儘管他還受著似乎永無止境的折磨。而折磨他的,正是他幾分鐘前還當作鐵哥們兒的人。佩裡湊近了比爾,近得比爾都能感受他呼出的熱氣。佩裡的手指離比爾的鼻子不到半英寸,拇指和食指隨時都會出擊,讓他再有撕心裂肺之痛。“像我說的,小子,彆再嚷嚷了,否則我立馬解決了你。”透過那怎麼也抑不住的淚水,比爾看著眼前這個人:曾經如影隨形的朋友,此刻喪心病狂的瘋子。他正單腳撐著地斜倚過來;T恤衫上沾滿了比爾的鮮血,連那棕黑色的汙跡也被浸透了。堵在他嘴裡的襪子有一種乾棉花令人作嘔的氣息。它嘗起來與比爾想象中的臟舊襪子的味道很合,混濁悶塞,滿是黴味兒,叫人透不過氣來。溫暖的血液仍從他的鼻子流出,湧到臉上,濺到胸口;從刺破的手中流出,沿著手臂,彙在液窩,形成了小血窪,稠熱的血跡向外漫溢著。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他隻是過來看看他最好的朋友,卻被釘在一個廉租房的牆上,盯著那個名義上仍是佩裡·達西的怪物:他鮮血淋漓,陰森恐怖,眼放怒火,低沉咆哮,歇斯底裡,簡直如噩夢一般。“好的。”佩裡小聲地說,“現在我將你嘴裡的襪子拿出。這樣做是要問你幾個問題。你要不要活命取決於你自己——你再敢叫一次,我就要把那釘在你手上的刀拔出,刺透你的眼睛,穿入你的腦袋,就像攪拌傑夫花生奶油一樣攪拌。這很疼。這會相當疼。我想你已知道,我可不管你疼不疼,一點都不管。明白了嗎?”比爾點頭同意。佩裡的聲音變得平靜,冷漠,放鬆,但他的眼神一點沒變。比爾胸中充滿恐懼,他大腦被恐懼占據,沒有一點逃跑的想法。佩裡說了算。比爾會做他說的任何事情,隻祈求能活下去。哦,天哪,不要讓我死在這裡。請不要這樣對我,哦,親愛的上帝,請不要這樣對我!“很好。”佩裡微微點了點頭,“那很好,比爾。我確信你已被訓得足夠專業,且早已知曉此次任務的後果,所以我不會對你有絲毫憐憫。如果你的聲音超過正常談話的音量,你可沒什麼好果子吃。你知道後果的,對吧,比爾?”比爾再次點了點頭。佩裡一屁股坐到沙發上,用膝蓋頂著比爾的大腿。比爾看見他稍微皺了皺眉,但這神情立馬消失了,陰森恐怖的目光又回來了。突然佩裡轉移了視線,似乎在看著牆,也許是看著牆外的某一點。頭微側向右邊。他看起來就像一隻正在辨彆超聲波的狗。“聽著,他會說實話的。”佩裡說,“我們沒必要殺了他。”哦,天哪,哦,天哪,我的主啊,他完全瘋了。我不想死在這兒。我不想就這樣死在這兒。佩裡對他看不見的同伴吼道:“去死!現在是我的時間,你們給我閉嘴,讓我想想清楚。”比爾精神崩潰。看來是在劫難逃了。顯然那聲音停止了。佩裡的眼神又回來了,直逼比爾圓睜、慘白、濕潤的眼睛。又一陣虛弱感向比爾籠罩過來,正慢慢地把他拽向昏迷的深淵。這次他絲毫沒有反抗。佩裡知道他沒有太多的時間——要麼士兵們正在路上,要麼比爾這叛徒不久就會失血而死。沙發上的血窪緩緩地擴散著,就好像比爾尿出了汩汩血流。比爾的眼神又變得呆滯,頭也往前耷拉著。“哦,不要這樣,你這小人!”佩裡說著,用左手狠抽了比爾一下。比爾的頭重重往後倒去,太陽穴磕到牆上彈了一下。你不知道什麼是痛苦,臭小子。但是我打算儘力讓你嘗嘗我所經曆的一切。比爾滿是血跡的臉上又現出驚恐的表情。士兵們怎會用這般脆弱的家夥呢?這肯定是個詭計——是的,詭計。比爾想誘使他放鬆警惕。“你騙不了我,毫無疑問。”他比這些混蛋聰明多了。它們不知道什麼才會惹怒達西,因為達西家族不是軟蛋,沒門,絕對不可以。佩裡伸手拔出比爾嘴裡的襪子。比爾喘著粗氣,但除了喘氣聲未發出任何彆的聲音。佩裡舔了舔嘴唇,有血的味道。他不知道這血是他的還是比爾的。他渴望得到答案,便近身湊了過去,問了個極為重要的問題。“你他媽到底給誰賣命,這些三角形要變成什麼?”佩裡的臉幾乎貼在比爾臉上,深深的黑眼圈讓他看起來好像幾天未眠,眼白裡充滿了紅血絲,以至於整個眼睛看來呈淺粉色。佩裡一周都未刮過胡子——亮紅色的胡茬韭菜苗似的瘋長著。嘴唇上有幾處開放性潰瘍,看來是他不久前咬破的。但那問題——三角形?“佩裡,你說什麼?”比爾知道說錯了話,但又想不到該怎麼回答。憤怒讓佩裡如炬的目光更加嚇人。“彆騙我了,比爾。”佩裡慢吞吞的口吻中夾雜著致死的威脅,“最好收起你那點小伎倆,我可沒那麼容易上當。現在,我再問一次,三角形將會變成什麼?”比爾急促地喘氣。怎麼會如此癲狂?佩裡到底想聽什麼?比爾儘力逼回沮喪與疼痛的眼淚。疼痛在他的體內蔓延。要思考是如此困難!他艱難地拚湊著話語,極力想讓它能說得通。“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佩裡,是我!是比爾,看在上帝的分上!你為什麼這樣對我?”佩裡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他一隻手伸向將比爾的手釘在牆上的刀。這白熱化的氣氛讓比爾的身體僵住了。“你不覺得這兒有點吵嗎?”“對不起,”比爾懇切地小聲快速說道,“對不起,我不會再這樣了。”“你當然不會了,比爾老兄。否則的話,你會連道歉的機會都沒有。警告就到此為止。再給你一次機會,最好說點沾邊的話。我最後一次問你,三角形會變成什麼?”比爾絞儘腦汁想找出一個回答,任何一個哪怕隻能讓他多活一會兒的回答。他必須儘快想出來,但他無法思考,無法集中精神。佩裡要殺他。“我……我不知道,他們沒告訴我。”“見鬼。”佩裡說道,仍是那副餓獸般的眼神,“最後一次機會,比爾,否則就把你大卸八塊。”比爾苦思冥想,依然無法集中精神。疼痛、紊亂的神經,幾步之遙的死神。這一切都讓他混亂。佩裡剛剛叫他什麼?“告密者”?告什麼密?向誰告密?佩裡那充血的雙眼到底看到了什麼瘋狂與偏執的景象?比爾滿含怒氣低聲說:“他們沒有告訴我!”佩裡雙眼直冒怒火。比爾繼續說下去,“這不是我的錯,他們沒告訴我!他們隻讓我留意你,並告訴他們你的狀況。”這答案似乎引起了共鳴。佩裡的表情變了,好像比爾答對了一個重要的問題,但這遠不能平息他的憤怒。比爾緊抓住最後一絲渺茫的希望,繼續說道:“知道它們到底變成什麼不在我的工作範圍之內。”佩裡點了點頭,就好像他接受了這編造的謊言。“嗯,也許你知道,也許你不知道。”他說,“那麼,告訴我你為誰工作。”“我以為你知道。”比爾快速地說。他屏住呼吸等待佩裡狂暴的反應。比爾感到頭暈目眩。房間似乎也在翻轉。他再也忍不住了,“佩裡你瘋了吧!你是精神分裂……還是產生幻覺了……”比爾打了個冷戰。房間似乎冷了下來,冰冷冰冷的。他眼前一黑,又一陣眩暈。這小混蛋又昏了。佩裡又摑了他三次,三記猛烈的左鉤拳,一次比一次用勁。這狠狠抽打的感覺真好。怎麼可以還沒問出什麼就昏倒呢?這該死的家夥需要的就是達西家族的訓練。人必須得接受訓練。比爾眨了眨眼,終於又能看清了。一次次的耳光震得佩裡的手灼疼灼疼的。比爾的右半邊臉幾乎立刻就腫脹起來。“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閉嘴!”佩裡聲嘶力竭地尖叫著。他已受夠了這些該死的三角形,哦,的的確確,他受夠了。畢竟這是他家,他才是這裡的主人。他知道如果他不能掌權,如果不是他說了算,他會發瘋的。他不能再忍受了,一時一刻也不能再忍受大腦中的尖叫。“閉上你們的小嘴,否則我發誓一旦處理完這線人我就會將‘活寶三人組’拆成‘拳擊兩人組’,無論那對我而言意味著什麼。”三角形接收到“拳擊兩人組”的信號,似乎發出了短促的尖叫,但馬上就變乖了。他覺得體內有些東西在變化,瞬間而又確切的變化,就像突然之間扳動了電椅上的開關。權力完成了交接,又回到佩裡手中——他知道,三角形也知道。他不再害怕它們。比爾的手臂變得沉重無力,但他不能放鬆,不能將它們拽下來,而隻能讓刀片深深嵌在他的手掌中。手隻有一動不動,他才不至於疼得尖叫。佩裡飛快地眨著眼,猛烈地搖著頭,就像一隻落水狗正在甩掉身上的水。接著他直視比爾,那布滿血絲的眼睛突然充滿了恐懼。“比爾,幫我。”佩裡說,語氣恢複了正常。“佩裡……”比爾搜尋著言語,他必須做點兒什麼,“佩裡,你必須……打電話……”他不確定要多久才能恢複力氣掙脫雙手,掙脫尖刀沒完沒了的折磨。很奇怪,他覺得被一把刀刺穿手比刺穿眼睛還要糟糕——胳膊還要多久才能用上勁兒?他沒有太多時間,沒有太多時間……很難相信他就要這樣死去……“打電話……給警察。”這句話在佩裡的大腦裡像閃電一樣掠過。“我們告訴過你。”它們也會揚揚得意?它們聽起來揚揚得意。就這麼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完全拋開了與比爾·米勒的友誼。真他媽糟糕。他必須得到信息,現在就要。“他們什麼時候來抓我,比爾?”比爾什麼都沒說。佩裡一把抓住他的襯衫,拚命地搖著,“他們什麼時候來抓我?”僅僅一瞬,比爾的眼裡露出害怕的神情,接著又變得木然。他的頭鬆鬆地耷拉著。他一動也不動了。佩裡不停地擊打他直到自己的手掌打出了血。但沒有用——比爾這次醒不來了。佩裡抓著比爾的脖子,不知道怎樣檢查脈搏。佩裡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找到了正在強烈跳動的頸靜脈,他試探了比爾脖子上相同的位置,毫無反應。“殺了他,你必須殺了他,現在就做。”“你們如願了。他已經死了。”比爾的眼睛仍然睜著,空洞地凝視著前方。佩裡單腿站立望著那具屍體。比爾死了。叛徒之死,罪有應得——他就是其中之一。毫無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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