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格麗特在等待陳醫生接電話。她很討厭等待的感覺,但當克拉倫斯·奧托的一雙大手搭在她肩膀上,輕揉她緊繃的肌肉時,她怎麼也心煩不起來了。她還在主任辦公室裡,隻不過現在輪到她坐上了頭把交椅。默裡回華盛頓了。阿莫斯則利用這點空閒時間在醫院的一個空房間裡補覺。陳醫生是CDC亞特蘭大總部的一個大人物,她從沒見過這人,對他也一無所知。接到她的電話時,CDC幾個辦公室的成員都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她得承認,這一幕確實很有意思。默裡隻消一個電話就令一切暢通無阻,為她省去了很多麻煩。“喂,我是陳醫生。”瑪格麗特微微一怔。她本以為會聽到一個亞洲口音,但這個家夥聽起來就好像來自美國西部加州的農村。“陳醫生,我是瑪格麗特·蒙托婭。”“我能幫上你些什麼忙呢,瑪格麗特?看來你應該是有些相當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討論吧?重要到中央情報局副局長都親自打電話來跟我強調要確保你能得到想要的信息。”他的語氣聽上去有些不滿,就好像她一個電話過來,他就不得不把一些他自認為很重要的工作先放在一邊。“是的,陳醫生。其實我也是CDC的。”“是嗎?那我怎麼會從未聽說過你。你也是在亞特蘭大工作嗎?”瑪格麗特一臉苦笑,“不,我是在辛辛那提的傳染病協調中心。”“哦。”陳醫生說。短短的一個字飽含蔑視和奚落。“陳醫生。我需要一些關於你的莫吉隆斯病工作小組的信息。”瑪格麗特說。“你這麼大動乾戈就是為了這事兒?”“恐怕是。我們正在研究一種相關的疾病。”“那我敢肯定二者之間沒有什麼聯係。”陳醫生說,“因為根本不存在這種病,隻是許多瘋子覺得他們皮膚下麵有蟲子在爬而已。”他的一番話聽起來就像在納粹死亡集中營裡要擰開毒氣開關的家夥一樣毫無憐憫之心。“其實我更感興趣的是須根。”短暫的停頓過後,陳醫生說:“對,的確有這麼個奇怪的東西,但是它不怎麼值得費神關注。實話告訴你,讓我當這個工作組的負責人我一點都不興奮。因為根本不是皮膚上的須根讓人發瘋的,雖然無可否認,有些受害者看起來的確在遭受病痛的折磨。隻有極少數的患者身上出現了須根,但是大多數時候這些須根不過是幾根地毯纖維、衣服纖維之類的東西。但他們堅信自己感染上了這種病,然後把自己抓得血肉模糊,傷口粘上了這些細小的纖維,所以看上去就跟從裡麵長出來的一樣。其實這根本不是一種傳染病。”“但是的確有須根就是從皮膚裡長出來的,是嗎?”“是的,是有一些。很奇怪的一種東西,從皮膚裡長出來的須根,成分是纖維素。”“希望你已經建立了一個包含所有被感染的病患資料的數據庫,特彆是那些確實長了須根的病患。”這句話似乎令陳醫生大為不悅。“我們當然有數據庫,蒙托婭醫生。我們已經對所有醫療專家發出了公告,如果有任何與莫吉隆斯病千奇百怪的症狀相吻合的情況,必須立即上報。請告訴我你所做的研究內容。如果是莫吉隆斯病例,那麼它隸屬我的職責範圍,你就得向我報告。快告訴我你在研究什麼。”瑪格麗特身子不由得一沉,使勁揉了揉眼睛。這情況跟她想象的可完全不一樣。“瑪格麗特。”奧托小聲叫她。她睜開了眼睛,看到他站在桌子對麵。他指了指她,然後左手叉腰,右手則在身前來回地揮動,像是在狂抽一個撅在他麵前的屁股,接著又指了指電話。瑪格麗特會意地點了點頭。對呀,我現在才是負責人。我又不是這個家夥的哈巴狗。有事兒他得聽我的!“我可沒工夫跟你在這兒耗上一整天,蒙托婭。”陳醫生說,“你到底在研究什麼?”“恐怕我不能告訴你,陳醫生。”瑪格麗特說,“你無權知道此事。在這個問題上,你必須向我彙報。我想你應該聽說了總統行政命令,不是嗎?”片刻的沉寂。“不是嗎?”“當然,我聽說了。”“那就好。我可沒工夫跟你討論這個。你再這樣亂挑刺的話,我就不得不給CDC的主任打電話了,讓他知道你不願跟我好好合作。”更長時間的沉寂。奧托已經停止了手上的動作,改成“騎大馬”了。他看起來很可笑,一個這麼大的成年人,中央情報局特工,穿著黑色的西裝打著紅色的領帶,不停地“騎馬”兜著圈圈,臉上一副沉浸其中的表情。瑪格麗特禁不住笑了。“好的。”陳醫生終於開口說,“我現在需要做什麼?”“我現在需要你去做的,就是收集你所有最近的病例報告。我要的可是患者上報的初次犯病的準確時間。所以我對那些聲稱他們已經遭受了10年的痛苦,然後剛剛才報告症狀的人不感興趣。”“我明白你說的初次犯病的準確時間是什麼意思。”陳醫生說。她聽見了他敲擊電腦鍵盤發出的吧嗒聲。“兩周以前底特律有一個病例。名叫加裡·裡蘭德的患者去探望他小時候的奶媽,聲稱他的右手臂上長了須根,撓起來疼痛異常。還有……在密歇根的安阿伯市,又有兩個病例。發病時間距今為止不到一周。一名患者叫阮文傑,密歇根大學大四的學生。還有薩曼莎·海斯特,帶著她的小女兒。他們看的是同一個醫生。”雖然她隨後會讓陳醫生把所有文件電郵給她,瑪格麗特還是在紙上飛快地記錄著。“什麼時候?他們是什麼時候打來電話的?”“阮文傑是七天前,海斯特是六天前。”“你有沒有接觸過他們?”“當然有。我親自檢查了薩曼莎·海斯特。小女孩的右手腕上長了須根。我移除了它,並給她做了全身檢查,她身上彆的部位沒有疹子、須根,也沒有彆的瘢疤。”“那是多久前的事情?”“四天前。很討喜的小姑娘。事實上我今天晚些時候要乘飛機過去給她做複查。”“你不用去了,陳醫生。我會去安阿伯市,然後為她做複查。”“哦,真的?你知道要查些什麼嗎?”“當然,醫生。”瑪格麗特說,“我當然非常清楚我的工作目標。那位阮先生的情況怎麼樣?”“他的情況完全不同。他相當粗魯。”“他說什麼了?”“哦,我對他進行電話回訪時,剛一告訴他我來自CDC,他就說……等等,讓我看看記錄……好,找到了。他說,‘如果你膽敢在這裡現出你那混蛋的嘴臉,你這個該死的間諜,我就會把你他媽的睾丸割下來,並且把它們塞到你他媽的嘴裡。我會殺了你派來的人。操你媽!’接著他掛了電話。不用說,在那些回訪人員名單裡,他是很消極的一個。”“還有彆的嗎?”“在過去六個月裡沒有了。”“把這些病例文件發給我,現在就發。你有阮和海斯特的地址嗎?”“我告訴過你,我們有資料庫,蒙托婭醫生。”“謝謝,陳醫生,讓你費心了。”她掛了電話,然後立刻撥打了默裡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