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1)

高陽公主 趙玫 1903 字 12天前

他簡直不敢相信他竟能夠渡過這難關。這時候他聽到高陽公主低聲的呼喚。她說,夜怎麼這麼冷,請把那棉袍再幫我蓋上。辯機不能不去做。那個活生生的冷的女人就在他身邊。他走過去。去蓋那棉袍。他靠近公主一寸那欲望就又鼓脹一層。他覺得他的身體已經裝不下那麼強烈的衝動。他覺得他就要爆炸了。但他依然堅持著去蓋那棉袍。他也堅持著轉身離開公主。可就在他轉身離開的時候,他的手被公主的手拉住了。他無法掙脫。公主驟然之間坐起來。她身上的被子滑落下去。公主緊抓住辯機的手,她問他,我的手是不是很涼?幫我焐焐,就坐在這床邊。辯機已經無可逃遁。他不能拒絕公主也就是不能拒絕他自己。他抓住了公主伸向他的那雙纖細冰涼的手。他把那雙手貼在了自己的臉上。他突然哭了。他崩潰了。他用那被壓抑得很低沉的聲音說,公主,救救我。求你。讓我走吧。你也很冷吧?你周身在顫抖。為什麼不抱緊我……高陽赤裸的上身在冰冷的空氣中抖動著,她的那美麗豐滿的乳房也在清涼的月光下齲動。不——辯機幾乎是在呐喊。不,公主,你放我走。為什麼不?公主跪起來。她把她赤裸的蜷曲的身體強行塞進了辯機的懷抱中。不再寒冷。公主親吻著辯機的眼睛。她拚力吸吮著那藍色的光澤。她吻辯機柔軟的嘴唇。她問他,為什麼不?為什麼不?公主把她的溫熱的手伸進了辯機的腿中。她覺得她觸到的是一片已變得冰涼的潮濕。公主又問,為什麼?為什麼要皈依可惡的宗教?你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而宗教又能給你什麼呢?你可曾知道在你的宗教之外在男人和女人之間坯有著多少東西?來吧,脫掉你這袈裳,裸露出你的本真。來吧,我知道你還什麼也沒經曆過,讓我們來……高陽終於把赤裸的辯機拉到了那鋪滿金色枯草的床上。她引導著他。然後她被撞擊。她說你有一雙藍色的眼睛。她說你的眼睛讓我著迷。她說我一見到你就再也不能離開你了。她最後說,多麼好的晚上。遠處傳來狼群的嚎叫。辯機在黎明時分悄悄離開了公主的房間。他一直坐在書房的木凳上發呆。他麵壁。卻百思不得其解。他知道他失敗了。他是個脆弱的人。他的信仰沒有給他力量去抵抗來自那個美麗女人和美麗身體的誘惑。他為此而把他正在讀的那幾本書撕成了碎片。他很難過。他痛苦極了。而高陽公主在那個明媚的早晨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房遺直如熱鍋上的螞蟻。終日惶惶。從臨淄老家回來,他本該在家中好好休息,但是他發現他根本無法休息。他坐臥不寧,隻想能儘快見到高陽公主。與高陽公主的不辭而彆並不是房遺直的本意。但是他發知道那時候他如果不走,一切將不堪設想。他隻能那樣。他最最不忍的是他的親兄弟遺愛因他的緣故而被一天天拒之門外。然而高陽原本是遺愛的妻子。他怎麼能搶奪自已兄弟的妻子呢?他是忍痛割舍了那無望的愛,才做出了離家出走的痛苦選擇。他作出了犧牲。他犧牲的是愛是情感。而這愛這情感又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夠被世人接受的。沒有前途,唯有終止。他看清了這一切。還有,皇帝的臉麵,家族的榮辱,遺愛的悲裒……可能還有些什麼。所以他必須離開。他深知他心愛的那個女人為此一定會更痛苦,這等於是連她也要作出犧牲。但是他確實彆無選擇。他在星夜離家的那個晚上,如逃難般。隻有父親房玄齡知道他的行期,他也隻向父親去辭行。他看著父親日漸蒼老的麵容,出走的決心就愈加堅定。至少,他想至少是不能讓他的老父親蒙受恥辱,否則,他將會畢生受苦。然後他上路。行前他喝了很多的酒。酒過三巡之後,他便不再痛苦也不再考慮高陽是不是痛苦了。他飄飄欲仙。如踩棉花般鬆弛輕盈。他也不再顧主高陽在他不辭而彆之後會做出怎樣任性的舉動了。眼不見心不煩,他實在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馬車呀呀地走出房府。馬車從高陽的院落前走過時,他渾然不覺。他已經記不清在那許多的夜晚這院裡的那諸多情景。房府的大門在他的身後關閉了。接下來是漫長的旅途。他閉上眼睛,一任這搖搖晃晃的馬車隨便把他帶到哪兒。後來他終於到達了臨淄。回到老家之後,他便覺出周身徹骨地疼。疼極了,那疼痛撕心裂肺遍及著他身體上的海一寸肌膚。他想他怎麼能夠舍棄高陽呢?那無異於殺了他。他從此無時無刻不在思念遠在長安的那個女人。他想她想得心疼想得隻想大聲地歎氣。他詛咒命運的不公,他甚至想當即就返回長安,他寧可家敗人亡也要把高陽那美麗的身體緊緊地抱在懷中。然而,他還是留了下來。他畢竟是一個男人。一個成熟的男人。一個宰相的兒子。他有他的角色。於是,他開始沉下心來為父親處理老家田產上的各種事務。傍晚的時候他便喝酒,總要喝到一醉方休。有那麼幾次,酒後,在家鄉朋友的慫恿下,他也曾去看過一些紅樓的歌舞。他甚至也同臨淄的那些美麗的小妞們親熱過調戲過,並和她們睡覺。但第二天清晨,他清醒的時候,會比昨日的清晨更痛苦更難熬。那時候他才真正意衷識到,無論什麼,無論美酒還是美女,全都不能替代高陽。那是他的心。心流著血時是什麼都無法醫治的。然後他便加速處理老家的諸多事務。他心急如焚,歸心似箭。那時候他已什麼什麼全都不在乎了。他不再管什麼父親不父親、遺愛不遺愛。高陽愛他,他也愛高陽,那高陽就是他的。終於熬過了麥收熬過了漫長的夏和漫長的想念。當秋季到來的時候,房遺直終於踏上了歸程。一路上他急如星火,躍馬揚鞭,向著京緘,向著高陽公主疾馳。然而大水衝斷了道路,在離家幾千裡的山道上,他最最心愛的那匹馬又因一路勞疾而突然跌倒死去。那麼多的阻遏。他不知道這都意味和預示了什麼。他隱隱地感覺到了恐懼。他畢竟已離家數月。他為那馬的死而傷痛。那馬本可以不死,他也本可以不這樣日夜兼程。他將他的馬葬在了一個很高的山坡上。那是他急切心情的見證。他為此延誤了歸程。他在該到家的那天沒有到家。所以,他與她的期待失之交臂。他到家的時候已是深夜。那個深夜,房遺愛正在為他的終南山遊獵而備弓備馬。那個秋的深夜。在最後一段行程中他始終騎著馬。他終於飛馳進梁國府的大門。他跳下馬拖著疲憊的身體和僵硬的腿。他沒有去驚動父親也沒回自己的家而是直奔高陽公主的庭院。他已經抬起手臂他就要拍響高陽的院門,但是他卻突然遲疑了。也許在那個時刻在激情的鼓動下他沒有遲疑他拍響了高陽公主的院門,那故事便會是另一副樣子。但是他確實遲疑了,那是他的天性,他想他畢竟已離家數月,他不知這數月家中會有怎樣的變化,更不知在高陽和遺愛之間會發生些什麼。他遲疑著。他在遲疑中離開高陽的院門走向房遺愛的西院。他覺得他的這決定是慎重的得體的。他畢竟已不是那種黃口小牙的毛頭小夥兒,他是個成熟的穩重的男人。然後他看見了遺愛的院落裡燈火通明。他一見到房遺愛那張興奮無比的臉就什麼全都明白了。他異常沮喪。他在心裡罵著自己,他覺得他回臨淄老家不辭而彆是他此生犯下的最大的錯誤。那一刻他真是連死的心都有,卻沒了男人的風度。他即刻用“退一步海闊天空”來慰藉自己。他想畢竟他與房遺愛是骨肉兄弟。他控製了自己的失望。他也拒絕了遺愛約他一道上山遊獵的邀請。他被孤零零地留在了家裡。美其名曰在家中休息。他拜見過父親後就沒有什麼事情好做了。他的銀青光祿大夫不過是一個閒職。他還能做什麼?儘管他在他的家裡是王,也儘可以一呼百應。他終日在高陽公主的院牆外徘徊著。回憶他們初次時的那驚心動魄,為高陽將她的初夜奉獻於他而感動落淚。原本一路的奔波勞累已使他又黑又瘦,而此刻的相思斷腸更使他憔悴不堪。他在高陽的門外轉來轉去。如此人去樓空的徘徊令他瘋狂。他不僅回憶著他親曆的那些良辰美景,他也想象著這個女人竟同樣也把那非凡的身體給了他那粗蠻的兄弟。這才是他最最不能忍受也不能接受的。而如今他們又雙雙進山,在儘情玩樂之後,住進彆具風情的行宮……他就這樣終日被煎熬著。他吃不下飯也睡不著覺。他覺得再這樣想下去他就要瘋了。他悔不該當初不辭而彆更悔不該返家的當夜沒有直闖入高陽的房間。然後他終於不想再後悔了。他更不想這樣終日無望地徘徊著坐以待斃。他已經想得夠多了也痛苦得夠多了,他要行動,要真刀實槍地去殺去砍。於是第二天房遺直便備上快馬,隻身一人馳進終南山。他想他無論何時趕到山頂的行宮都要立刻見到高陽。哪怕是高陽已經睡下。他甚至已經開始憎恨遺愛了。他恨得咬牙切齒。他想為了奪回高陽,他寧可殺了遺愛,就像皇室的那些兄弟那樣。在這個美麗的女人麵前,他不再以為手足之情是凜然不可侵犯的。他在秋的山林中躍馬揚鞭。風呼嘯著在他的耳邊瘋狂地刮過。他看不見滿山秋的美景。他心裡隻裝著高陽公主,隻想著要抱緊她,要進人她占有她把她吞掉將她融化。他胯下的那飛馬已經在秋的寒風中周身是汗。那濕漉漉的皮毛在黃昏的夕陽下閃著濕漉漉的光澤。然後黃昏沉入黑夜。他又在黑夜中繼續前行。山路崎嶇,有時他甚至要下馬撥開雜草辨認道路。然而他一分一秒也沒有懈怠。途中他經過了辯機的草庵。他看見了那圓形的草庵裡亮看燈光。他熟悉那裡。他知道那一定是青年辯機在燈下苦讀。他無數次來過這裡。他一直很欽佩辯機隱遁的氣魄和他的博學多識。他曾自歎弗如,自歎離不開這迷亂肮臟的塵世。所以他隻能把辯機當作心中的楷模,而不是現實的榜樣。他在穿越草庵時覺得很渴。他很想到辯機那裡喝一口水暖暖被秋夜凍僵的身體。他覺得林中空地上這木房子裡的燈光有種異樣的溫暖。那溫暖仿佛在昭示什麼。那溫暖中仿佛響著高陽的笑聲。但無論怎樣溫暖遺直都沒有進辯機的小屋。溫暖提示他高陽的所在。那笑聲是從山頂發出的,隱隱約約,仿佛夢幻。但那不是夢幻,真實的高陽此刻就住在那山頂的行宮中。於是他想他此刻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快快見到高陽。那才是一種真正的饑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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