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料到情況會是這樣,望著陰公子,我心裡默默合計上了,如果換位思考,我要是他,在15歲時被兩個男人羞辱過,或許我也會殺人,我也會將這段屈辱的曆史深深封印在心裡。我一直以為陰公子是個惡人,對殺人情有獨鐘,但現在一看,我覺得我錯了,甚至他昨晚偷襲勒我脖子,也一定有不可說的理由。難道是誤會我和杜興欺負他父親了,想找機會教訓我倆嗎?杜興整個人沉默了半天,突然開口說:“滾!你給我滾!”這次他沒再捏著嗓音,陰公子也一下認出他來:“你是杜大油?”“他娘的!”杜興來了脾氣,似乎很煩陰公子的多嘴多舌,他吆喝一聲,一隻胳膊用力,竟把陰公子整個人從地上提了起來,還順勢往外一推。“小爺們兒,在我沒改主意前,要多遠你給我滾多遠。還有,不管那男孩兒以前如何對不起你,你都彆有殺人的念頭。知道嗎?”杜興冷冷地說。也看不出來陰公子聽沒聽進去,隻是在那兒木訥地點著頭。他又向地上的匕首瞧了瞧,但在杜興目光的壓製下,他最終沒敢撿,一扭頭玩命地逃走了。我們本想晚上捉凶,結果卻成了現在這樣。我們仨沒急著離開,全都就地坐在沙灘上。這可倒好,我們真成到海邊吹風來了。劉千手給我們挨個點了煙,隻是在海邊吸煙,滋味不怎麼好受。劉千手先開口說:“醫院的事兒我也聽說了,那裡確實有古怪,但憑我的直覺,跟陰公子無關。”我讚同他的觀點,接話說:“頭兒,不行咱們就立案偵查吧,到底是誰在使壞,讓法律抓他出來。”“不好辦。”劉千手否定我,“李峰你知道嗎,現在線索太少了,要是立案的話,要調查的人群太廣了,這時候咱們應該低調,不然很容易弄出冤案來。”“對,劉千手說得沒錯。”杜興也開口了,還拍著自己胸脯保證道,“你們先彆管,我有辦法收集到更多的線索,等明天我告訴你們計劃。”我心裡好奇歸好奇,但也巴不得他明天說呢,就這麼一會兒工夫,我在海邊就被吹透了,渾身凍得發抖。細算起來,我真他媽點兒背,昨晚和前晚就沒睡好,今晚更是被這事兒弄到這鬼地方來,我怕我現在回家睡覺明早都爬不起來,索性跟杜興說:“咱們直接回警局算了,至少省了明天上班的時間。”我們仨這就啟程回去。也彆說在警局會議室睡不好覺的話了,我眼睛一閉一睜,就到第二天上午8點了。劉千手料到我倆沒吃早飯,特意買了油條豆漿。我躲在辦公室先把自己那份吃了,這期間杜興一直沒露麵,估計是躲在哪個會議室沒起來呢。我也不知道怎麼搞的,胃口特彆好,吃完了還餓。我盯著杜興那份早餐心裡直嘀咕,心說這小子行不行啊,吃飯都不積極。我要找到他問問,要是不吃早餐的話也彆浪費,都被我包圓兒算了。我找了兩個會議室才發現他,不過頭一眼看去,他狀態不怎麼妙。一腦門的汗,嘴唇也乾得不成樣子。我嚇住了,這可是大病的征兆,看他還迷迷糊糊沒醒,我趕緊推了推他。他睜眼後,我還問了一句“咋了?”他指著自己肚子說:“疼啊,肚子裡好像放了個刀片一樣,絞痛!”杜興的身子一直挺棒,更是個純漢子,他能喊疼,那一定很嚴重。我摸了摸他腦門,發現沒發燒,這倒是唯一能安慰我的地方。我讓他等等,又趕緊跑出去找劉千手。劉千手跟杜興感情深,聽到這事兒也急了,跟我說:“李峰,我下樓提車,你把杜興背下去。”我說好,我倆即刻行動起來。我背得特彆小心,生怕把杜興顛到,下樓時特意騰出一隻手扶著樓梯把手,嘴上也沒閒著,跟杜興瞎胡扯,試圖分散他的注意力,讓他少受點兒罪。可我這番苦心是白費了,在剛下完一樓時,杜興趴在我背上“嘿”了一聲。我當時沒反應過來,有點兒愣,心說這什麼情況,難道杜興疼大勁兒了,悲中生樂嗎?還沒等我問,他悄聲跟我說:“怎麼樣,李峰,咱哥們兒演得不錯吧?就拿這病怏怏的樣兒去醫院,保準能住上院。”我一下明白了,這就是他的計劃,以身試險,借著住院去調查那裡的貓膩。就事論事地說,這計劃是不錯,可從我個人角度來說,我心裡騰的一下來了火氣,我心說杜興純屬使壞,他裝病就裝病唄,騙了我的感情不說,還讓我把他背下來。這可5樓啊,當我好玩是不?我氣得一扭身子,將他晃下來。杜興還沒趴過癮,嘖嘖幾聲說:“咋了?剛才咱倆配合挺好,繼續啊。”我是沒好意思說他,繼續個屁!敢情他舒服我遭罪了。我嘴上說:“大油,你要裝病沒問題,但彆太狠了,一個肚子疼而已,我扶著你慢慢走,這樣最像了。”杜興樂了,他當然明白我咋想的,也沒再故意刁難我。等我扶著他慢慢走到後院停車場時,劉千手還什麼都不知情呢,急匆匆從車裡跑下來,跟我都急了:“李峰,我不讓你背著嗎?你咋不理解我這話呢。”我把情況跟他念叨一番,我發現劉千手挺有意思,當他知道杜興裝樣子後,整個臉吧嗒一下沉了下來:“我很忙,你倆玩去。”他說完撂下我倆急匆匆上樓了。我一看這架勢,得了,還得我來陪大油。我心裡也有個特彆好奇的想法,但一直沒問。我真納悶杜興一腦門汗是怎麼憋出來的,這玩意兒貌似跟練沒練過功夫沒太大關係,而且更絕的是,到了醫院外科診室,杜興演戲演得更逼真了。闌尾炎的症狀,在他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表現,醫生抬他腿,該疼的時候他喊得特準時;醫生摁他肚子,他表情難受得也恰到好處。我當時眼巴巴地在旁邊瞧著,心裡默念著,醫生一定要診斷為慢性的,如果他看“走眼”了,說個急性闌尾炎的話,杜興的算盤可就打空了,還不得立刻抬到手術室拉肚皮去?結果很樂觀,醫生要求杜興在醫院輸液住院兩天。我們選的病房也好,雖然是三人間,但並沒其他患者。很快就有護士過來給他輸液,當著護士麵兒,我倆都很老實,等護士一走,杜興就從兜兒裡拿出三個膠皮囊來。我都懷疑這小玩意兒他從哪兒弄到的,反正挺實用,他把輸液的針頭拔下來,再戳到膠皮囊裡,這樣一來,整瓶藥都流到膠皮囊中。杜興跟我說接下來的計劃,等一個膠皮囊滿了,他讓我帶回去給法醫化驗,看看藥品有沒有毛病。另外,他合計醫院裡真要有殺人凶手,一定是被病人的某些怪癖刺激到了,才能產生殺人的念頭,一會兒他也會故意鬨事,逼著凶手露麵現形。我點頭讚同,膠皮囊剛一接滿,我揣著就走了。正巧小鶯今天沒什麼事,我就找她幫忙化驗。隔了半個小時,小鶯那邊出來結果,說這藥品裡就是甲硝唑、生理鹽水和葡萄糖,沒有怪異。其實我能猜到這個結果,凶手惡勁兒還沒被激發出來,杜興不可能這麼快成為他的下手目標。我也沒太大失落,掐著時間又匆忙往醫院趕,我不想杜興孤軍奮戰。這期間他還給我打了個電話,嚷嚷著讓我擺擺樣子照顧他這個病人。得了闌尾炎的病人,胃口都不咋好,我一合計就給他買了幾瓶水果罐頭。當我拎著罐頭往醫院走時,恰巧碰到了疤麵醜漢,他一身臟兮兮的,很明顯剛去哪兒乾完力氣活。說實話,我對他和陰公子的態度大有改觀,雖然這對父子行為上有些神秘,但我覺得他們心不壞。既然見麵了,我想跟他打個招呼,隻是他長得實在太醜了,看得我心裡直毛,最後我一低頭就當沒看見,跟他擦肩而過。杜興沒吃早飯,胃口極好,那幾瓶罐頭,幾乎被他風卷殘雲地吃完,最可氣的是他還把吃完的罐頭瓶子推到我麵前,那意思是要有人看到,這罐頭都算是我吃的。我倆沒啥事,就在病房裡胡扯上了,時間過得挺快,一轉眼到了晚上。這附屬醫院有個規矩,病人家屬要在病房過夜,得交錢買床位才行,其實這就是變相地耍無賴,但他們要的錢不多,我就痛快地給了。我倆挨著躺下,杜興還跟我念叨呢,今天是沒什麼收獲了,等明天上午輸液時,讓我再帶些藥水回去,看有沒有什麼古怪。我也折騰一天有點兒困了,就隨意應聲附和著。這時候我的手機響了一下。要在以前手機隻響一下,我都不在意,很明顯是騷擾電話,但現在我第一反應是那qq神秘人又有提示了。我急忙拿出來看,果然是無來電顯示,而且qq裡他也給我留言了。這次是三張圖片,畫得都很古怪,也讓我看得直揪心。它們分彆是:血臉怪嬰,斷了翅膀的天使,還有一直困擾我很久的那個橘子人頭!我看著這三張圖片琢磨上了。第一張血臉怪嬰的圖片最恐怖,一個小孩腦袋,上麵全是血點子,睜著一雙猙獰的眼睛,微微咧著嘴。我承認自己沒學過素描這方麵的理論知識,對畫像敏感性很差,但我還是能從這個圖片裡品味出一絲的憤怒與不甘心,具體為什麼說不清。第二張圖片最詭異,這算是個折翼的天使,兩個翅膀居中斷裂,在她臉上也依稀能瞧到兩排淚痕。第三張圖片最讓我無奈,尤其畫得惟妙惟肖,跟實物相差無幾。我越來越佩服qq神秘人,不知道他怎麼知道這麼多事情,每次預言還都這麼準,而話說回來,他能給我發這一組圖片,一定跟醫院的古怪有聯係,這三張圖片也極有可能是破案的線索。我首先想到的是疤麵醜漢,難不成他是這一切的幕後真凶?我不敢相信這個想法,又覺得醜漢父愛如此濃烈,心絕不會這麼歹毒。都說護士是白衣天使,第二張圖片也讓我聯想起護士來,我又想,難道真凶是個護士,借著輸液的機會給患者下毒?可要這麼推斷的話,那護士跟醜漢與怪嬰又有什麼聯係?怎麼解釋呢?至於那個橘子人頭的圖片,更讓我腦袋疼,它根本不能帶給我任何靈感。我不是一個愛鑽牛角尖兒的人,既然現在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那索性就不去想,等睡一宿覺清醒一些再說。在我合計事兒的時候,杜興看我悶悶的不吱聲,早就大被蒙頭睡過去了。我沒敢關燈,怕晚上出什麼岔子,我睜眼就能行動。我歎了口氣,漸漸閉上眼睛。我不確定自己睡沒睡著,反倒在腦袋裡還有意識的時候,突然間耳邊傳來哇哇的哭聲,是嬰兒哭聲,聲音挺尖,但持續時間很短。這夠刺激人了,我一下睜開眼睛,沒想到屋裡漆黑一片,燈竟然滅了。很嚇人,我心說難不成趕得這麼巧,燈突然壞了?但一般燈壞前,都有發閃的跡象,我們這個病房,燈管不僅沒閃過,看著還挺新。我心裡有些緊張,強壓著一口氣,悄聲下了地,還把褲帶攥在手中,一點點向門口靠去。從目前狀況看,誰知道屋裡有什麼臟東西!我也下定決心,真要有那所謂的嬰靈出來搗亂,我碰上一定用褲帶死死勒住它的脖子。我摸索半天才碰到開關,往上一摁。其實我就是試一試,沒想到屋裡的燈又亮了。我們房間的門是反鎖的,外麵人不可能進來。我靠在牆上合計起來,想把剛才那一幕想通。杜興揉揉眼睛醒了,他看到我愁眉不展地在那兒冥思,不僅不問我想啥呢,反倒來了脾氣說一句:“李峰,你大晚上不睡覺就算了,我特意關的燈,你怎麼又把它打開了?”我一愣,指著開關問他:“你關的?你沒事兒關它乾啥?”“為什麼不關?”杜興反駁我,“他娘的,屋裡亮我睡不著嘛。”我又問他什麼時候關的,我怎麼不知道。杜興笑了:“我走路很輕的,關燈時也是輕輕用力,怕吵醒你。”我心說你還不如吵醒我呢,合著你好心辦壞事,差點兒沒把我嚇出個好歹來。我剛才還聽到嬰兒哭,難道這也是杜興發出來的?我就這事兒問了一句,沒想到杜興聽完生氣了,說我瞧不起他,他一個大老爺們兒怎麼能學小孩子叫呢。而且他說完還失去了跟我繼續聊的興趣,一扭頭,也不管我關燈不關燈了,繼續睡起來。我是一點兒也睡不著了,點了支煙吸幾口,想借機緩口氣。但我這口氣還沒捋順當,怪異又來了。這醫院的病房有個好處,每間屋子裡都有一個洗手池,就在門後麵,我現在站的地方離洗手池很近。我聽到洗手池下水管裡突然傳來一陣陣吱嘎嘎、吱嘎嘎的聲音,就好像有個爪子在裡麵撓一樣。我相信那嬰兒哭也好,這吱嘎嘎聲音也罷,都不是幻覺,而且離得如此之近,這撓爪子聲直接鑽到我心裡,跟撓我心口一樣,讓我既難受又心癢癢。我一狠心,把拖鞋脫了下來拎在手上,蹲在洗手池邊上望著那排水管。也說真邪門,在我一蹲下來的瞬間,怪聲戛然而止,一下又變得靜悄悄的。我心說彆這樣好不,你也給個機會讓我有點兒發現啊?我一賭氣用拖鞋對著排水管使勁兒拍了拍。剛開始那幾下,排水管沒反應。但漸漸地,裡麵咕隆隆地響了起來,好像有水在往上返。我被弄得心裡一揪一揪的,但還是壯著膽子站起來,向洗手池裡看。還真有水從排水口溢出來,而且讓我難以接受的是,這是紅色的水。我也不知道叫它為紅水恰不恰當,或許就是血呢?我這時突然意識到,何雪跟我說的是真的,嬰靈,尤其那血臉怪嬰的圖片特彆清晰地出現在我的腦海裡。我總覺得,接下來嬰靈就會從洗手池裡爬出來,電視裡演的貞子,不就是從電視機裡爬出來的嗎?我剛才還氣勢洶洶想捉臟東西,被血水一鬨,我膽怯了。我幾乎想也沒想,就一伸手打開水龍頭。嘩嘩的水將原本的血水衝淡了很多,而且隨著積水漸漸增多,那排水管又順暢起來,小半池的血水全都流了下去。我這連嚇帶弄的,讓大油再也熬不住了。其實他一直都沒睡著,他扭頭跟我說:“李峰,你是不是歲數小啊?咋沒事又玩起水來了呢?”我想跟他解釋下剛才的怪異,但一合計算了吧,這洗手池都乾淨了,我想解釋也沒物證。我正要跟他說,讓他彆理我繼續睡覺,趕巧的是,門外又來動靜了。吧嗒、吧嗒……像高跟鞋踩在地上發出的聲音。我心裡一驚一乍的,也有點兒煩躁,心說這又咋了?午夜高跟鞋?杜興也聽到了,他還一下從床上跳下來。這小子果然會點兒門道,輕巧地落地,沒發出聲響。他順手拿起床頭櫃上的煙灰缸,小心警惕地湊到我身邊。我倆一起隔著門聽著。穿高跟鞋的人由遠及近,漸漸向我們走來。杜興獰笑了,我算服了這爺們兒,遇到危險時他竟然會是現在這種狀況——變態地興奮。他跟我悄聲說:“李峰,等穿高跟鞋的人再走近一些後,咱們把門打開出去看看,這玩意兒一定跟醫院的古怪有關。”我應聲點頭,不得不說,有杜興壯膽,我心裡落底不少。可壞就壞在,我倆在屋子裡等她,她走著走著突然沒聲了,不知道是在原地停住了,還是突然消失了。杜興一皺眉,不管那個,一把將門打開。我欣賞他這種衝勁兒,也暗暗慚愧我自己在這方麵真不如他,但隨後我的態度來了一個180度的大轉變,差點兒脫口罵他。他伸手摁在我後腰上,喊了一句“走起”,竟把我推了出去,他自己卻穩穩站在門裡,小心地觀望著。我沒時間跟他較真兒,出去後壓著性子四下打量起來。整個走廊裡靜悄悄的,彆說人了,影子都沒一個。杜興看我的表情能猜出結果來,他嘿嘿一笑,說了句“原來沒事啊”,又返身爬到床上繼續睡。我望著他的背影,恨得牙根兒癢癢,但也記住了,心說我也會這招兒了,下次也這麼辦。我本以為這一晚上還會陸續發生古怪,可奇怪的是,我回到房裡,蹲在門口至少等了半個小時,再無異常。最後我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一合計自己也彆熬了。這麼一來我倆看似“正常”地度過一夜,等我早上醒來時,陽光都照進來了。杜興還在睡著,我覺得以後他彆叫槍狼了,叫睡王還差不多。我順勢又往門口看了看。病房門上都鑲著一塊兒不透明的玻璃,我發現玻璃上有個影子,有人站在門外。這又是誰?大早上在門口等我們。難道是劉千手?這爺們兒最近學賢惠了,給我們特意送早餐來?我帶著疑問走過去把門打開,其實也該著我一時笨,漏掉一個人,那個疤麵醜漢。之前我就說過,自己對醜漢的臉特彆敏感,突然間我倆如此近距離地打個照麵,我很不適應,甚至條件反射地還往後退了一步。我乾咽幾下,看他正盯著我毫無表情地看著,我開口問他:“什麼事?”我越不希望發生啥事,啥事就蹦出來,醜漢咧嘴笑了,一掏兜兒拿出一個橘子人頭來,還把它遞給我。我看著人頭不想接,我倆一時間僵在這兒,最後我不得已,跟他擺手說:“拿出去,我不要!”可醜漢很倔強,特意又把橘子人頭舉高一些,嘴裡連說:“彆,你收下,一定收下……”我歪著腦袋看他,等著他解釋。我沒注意杜興什麼時候醒的,經過海邊那一晚的事,他對醜漢和陰公子的印象改觀不少,他盯著那橘子人頭,插嘴來了一句:“好東西,我收了。”醜漢樂了,雖然他麵部肌肉有些僵化,但能看出來他很高興,輕聲嘻嘻笑著,一瘸一拐地走進來,把橘子人頭放在床頭櫃上,讓它看著異常顯眼。我不知道該怎麼說,總覺得這橘子人頭一進來,豈不是應了qq神秘人的圖片了嗎?現在嬰靈也來過了,橘子人頭也出現了,差的就是那折翼的天使了。醜漢送完橘子人頭,並沒急著走,在那兒乾站著不住地搓手,嘴裡“哦哦”的,好像有事要跟我們說,卻不好意思張嘴。我本想問問他想說啥呢,但問題是我不喜歡跟他說話的那種感覺,最後隻好冷冷地看著他。杜興跟我一樣。這麼一來,屋裡氣氛好怪,有點兒尷尬有點兒冷。這期間從門外進來一個人,是個護士,手裡捧著注射器和點滴瓶。又到了給杜興掛水的時間了。我不知道病房怎麼輪班的,反正這護士是新麵孔。我發現她好漂亮,年紀有四十多歲了,還一眼就能看出來,年輕時是個美人坯子,當時肯定迷倒不少小夥兒。醜漢看到護士反應很大,他整個人有些激動,一扭身正麵望著她,還試圖把身子站得筆直,隻可惜他那背本來就是駝的,根本直不起來。護士皺眉看著醜漢,念叨一句:“張老頭,你在這兒乾什麼?還不回到你該去的地方!”“我,我……”醜漢有些語無倫次,接著指著護士,又“你,你……”地嚷嚷起來。我覺得這兩人認識,而且關係不一般。護士拿出一副厭煩的樣子一擺手:“你走不走?不走我告訴院辦去,你擅自到病房來搗亂,被上頭知道,肯定把你開除!”我發現這護士自有一套對付醜漢的辦法,這麼一忽悠帶嚇唬,醜漢慌了,連招呼都不打,悶頭一瘸一拐地跑了出去。我們都沒把這個當回事,護士讓杜興準備一下,開始輸液,這期間她還特意指了指橘子人頭,念叨一嘴說這玩意兒不吉利,放在屋子裡容易遭災。我心裡咯噔一下,因為我一直認為這橘子人頭是有說道的,現在還被她特意指出來,我趕緊示意杜興把那人頭丟了。其實杜興也不喜歡橘子人頭,剛才就是給醜漢麵子,他看我也反對,嘿嘿一笑,伸手把那人頭就勢一扒拉,讓它滾落到地上的紙簍裡。護士挺高興,還誇一句,說他做得對。等她把點滴掛上離開後,杜興又把那兩個膠皮囊拿了出來。這膠皮囊可是個好玩意兒,昨天的點滴,其實都用膠皮囊偷偷轉移到廁所裡去了。我倆又商量起今天的計劃。我們隻辦了兩天住院手續,睡完今晚我們要再沒線索就得走人。杜興的意思,讓我先把今天的點滴液拿回去化驗,白天也不用刻意陪著他,他趁這期間多在醫院溜達溜達,招搖一下,看能不能有所收獲。我對今天的點滴液沒抱太大希望,雖然護士是新麵孔,但她不可能這麼明目張膽地殺人。等接滿後,我揣了一個膠皮囊走了。今天趕得不巧,小鶯去現場辦案子了,好像一探組那邊接了一樁凶案。我隻好把膠皮囊放在小鶯的辦公桌上,又給她打個電話囑托一下。上午我一直整理案子,就這麼稀裡糊塗地過去了,到了下午2點左右,小鶯回我信,膠皮囊裡的藥品沒有問題。她看我兩天內頻繁找她化驗,還上來好奇地多問我一嘴:“李逗比,你這兩天乾啥壞事呢?”醫院的怪事還沒立案,我不可能告訴她,隻好拿“機密”這個詞搪塞過去。我給杜興去了電話,告訴他點滴液的事。依我看這小子都有些樂不思蜀了,接電話時旁邊好多女人聲,估計他是靠著小白臉的長相成功“打入”到護士組織內部了。我算著時間,尋思等快下班時我買些熟食去醫院,杜興這兩天沒吃啥好的,不管調查有沒有進展,不能虧待他。我想得不錯,但下午4點多鐘,出了大岔子。當時我正埋頭寫東西,走廊裡咚咚咚的有人跑起來。我心說誰這麼瘋,怎麼沒事在走廊裡練50米呢?我抬頭一看是劉千手,他平時是挺沉得住氣的人,現在臉上都有些驚恐了,跑到我辦公室裡後,一把拽起我來。我發現他用的力道挺大,我的衣服都快被他拽變形了。我一邊慌忙站起身一邊問他:“頭兒,咋了?有事慢慢說嘛。”“能不急嗎?”劉千手說,“杜興出事了,醫院那邊打電話,說他昏迷了,正在重症監護室搶救呢。”我聽完都愣了,第一反應是絕不可能,幾個小時前他還興致勃勃地泡妞呢,怎麼突然就昏迷了?難道醫院的殺手出動了?剛才我還勸劉千手彆急,可現在我比他更急,我倆急三火四地往樓下跑,中途我還踩錯樓梯差點兒滾下去。我和劉千手都有一個想法,不管杜興現在怎麼樣,絕不能在醫院待了。他昏迷歸昏迷,命不還在嗎,我倆跟殺手搶時間,看能不能在他再次下手前把杜興給撈回來。警車開得飛快,劉千手真急眼了,最後連警燈都鳴上了,不管什麼紅燈什麼交通,一溜煙兒全闖過去。等我們來到重症監護室門前時,那裡站著幾個醫生,沒想到劉千手跟其中一個人還挺熟,他上去就問:“院長,我托你照看我這朋友,怎麼能出這檔子事呢?”我趁空看了他的胸卡,是位副院長。彆看劉千手一直沒來醫院,但沒想到他暗中還找了人保護著杜興。副院長被這麼一問,有些愁眉不展,在這麼多人麵前不好說話,就拉了一下劉千手,想跟他去一旁說一說。其實我和劉頭兒都明白,這事不能怪副院長,真有人想行凶,他一個副院長天天在辦公室裡坐著,怎麼能知道呢?他倆湊到一邊嘀嘀咕咕幾句,我聽不到他們說了什麼,最後劉千手顯得不耐煩,一擺手結束了這個談話,還扭頭跟我說:“李峰,去監護室,把槍狼背走。”這下副院長不乾了,那些醫生也不同意,說我要貿然帶走病人,路上會很危險。我可不聽他們這些屁話,他們知道什麼?這時候我跟他們講道理是行不通了,我整個把臉一沉,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衝到裡麵,拔了亂七八糟的輸液管,扛起杜興就走。劉千手還在後麵替我擋人。我下樓也沒等他,心說趕時間要緊,讓劉頭兒自己打車回去吧。我往回開車的時候抽空看了杜興幾眼。說實話這場景讓我有些似曾相識,在普陀山抓凶手那一夜,我也帶著兩位警員離開,但那次結果很悲觀,我真不想這次也發生一樣的悲劇。杜興臉色很不好看,甚至臉皮都有些往下耷拉的趨勢,這可都是人死前的征兆。我心裡在淌血,彆看我跟杜興接觸時間短,可我倆處得跟親兄弟一樣,我不想失去他,甚至我都不敢想象,他真要死掉,我精神上能不能扛得住。等我把警車開到警局後院時,有兩個同事正在車場裡聊天,我招呼他倆趕緊幫忙,把杜興運到法醫那兒。雖然法醫和醫生是兩個概念,但我信得過小鶯,她的技術很高明,杜興能不能救回來,就看她的手段了。那倆哥們兒也真幫忙,急三火四地架著杜興就走,我事兒還沒交代完呢,他倆都已經進了警局了。我稍微愣了下神,罵了句“娘的,要糟”,急忙把車鎖好,又玩命追他倆。我怕這哥倆好心幫倒忙,彆把杜興弄到法醫那兒時什麼都不說。有時候事情真會那麼巧,要遇到哪個法醫稀裡糊塗的,彆把杜興丟台子上隨手給解剖了。好在小鶯還在,她本來正準備下班呢,看到杜興這樣子後,連外衣都沒換,就招呼我們進了實驗室。我看她忙活一陣,雖然我沒詢問杜興情況如何,但看小鶯一臉焦急樣,我也能猜出結果來。我最後都看不下去了,也總算明白為何病人手術時,家屬朋友不能在場了,這罪絕不是人受的。我出了實驗室,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來,隻等著小鶯告訴我最後結果就好。我心裡也不住地默默祈禱,希望菩薩啊佛祖啊什麼的能夠開眼,讓杜興平安度過這一劫。沒多久劉千手回來了,我倆見麵還同時搶問了一句話,他問我杜興怎麼樣了,我問他接下來怎麼辦。劉千手聽我問話,能明白杜興那兒還沒消息,他壓了壓性子,連抽了兩支煙後,跟我說:“這個凶手好厲害,咱們這次是賠大發了。”我心裡堵得慌,但也上來一股狠勁兒:“頭兒,要不咱們立案吧,連夜把那些護士全抓回來審問一遍,不信挖不出線索來。”這個提議以前我就說過,劉千手這次仍是搖頭,還再次強調:“不行,動靜太大了,真要出了什麼岔子,咱們扛不住,而且上頭也不會同意這樣做的。”頓了頓後他又突然笑了。憑我對劉千手的了解,他一定想到了好點子,我連連催問。他也不藏著,跟我直言:“李峰,彆小瞧我這邋遢鬼,手裡的資源大著呢。我一會兒聯係線人,讓他們都去醫院附近轉悠,彆看這些人不是警察出身,但他們眼光毒,有哪個護士可疑,會第一時間告訴咱們的。”我記得劉千手的線人資源,而且他手機裡還有個野狗群,裡麵百十來號人。說實話,我對劉千手說的線人沒抱多大希望,不過照目前看,也隻能是死馬當活馬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