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桑炯沒有一個人溜!他怎麼舍得扔下金小咪獨自偷生呢?可是他一直在認真考慮一個問題,為什麼“無臉人”隻認準自己不放?這些日子無論他躲到哪裡,無論地點有多隱蔽,不出24小時“無臉人”準會出現在附近,若不是“無臉人”對他的飛鏢絕技有幾分忌憚,加上方晟、鄭陽和警方屢次從中作梗,不知已死了幾回了。“無臉人”像隻附骨入髓的蛆蟲,頑強地盯著他。今晚天氣不錯,金小咪和喬都蜷在洞裡休息,蒲桑炯一個人在月光下散了會兒步,心中陡然生出幾許不安。是的,一天快要過去了,按慣例“無臉人”又即將殺上門來,怎麼辦?他踱了兩圈,決定到山下轉轉。從前山口下來穿過兩條街選了家網吧坐下,在搜索條裡輸入“無臉人”和“殺手”等單詞,很快查到這位歐洲第一殺手的相關資料。原來“無臉人”除了槍法精準、頭腦靈活、爆發力強、反應機敏等優點外,還有一項天生的本領:像狗一樣靈敏的嗅覺。狗的嗅覺神經密布在鼻黏膜上,所占麵積為人的四倍,對氣味的敏感度高於人類四十倍以上。人的嗅覺細胞隻有五百萬個,狗達到兩億兩千萬個,可以分辨兩萬種不同的氣味。人們利用狗嗅覺的絕對優勢,培養軍犬、警犬進行刑偵、緝毒、搜爆和救援工作,參與大量人類無法做到的工作。據殺手界消息靈通人士說,“無臉人”鼻黏膜上分布的嗅覺神經是普通人的兩倍多,因此他對氣味的敏感度、分辨能力也遠遠超過正常水平,在辨彆路途、方位及追蹤等方麵具有與生俱來的優勢。然而當追蹤獵物混合在眾多人群之中時,“無臉人”與狗的差距就表現出來了:他無法作出精確判斷,因為他隻能認準一個目標。蒲桑炯心中釋然,終於弄清總是甩不掉“無臉人”的原因。走出網吧蒲桑炯隨即買了瓶古龍香水,從頭灑到腳,弄得香氣襲人,路上行人個個側目以對,暗自揣測他的身份。走了一段突然看到街頭布滿了神色嚴峻的便衣,各交通要道站著實槍荷彈的警察,聯係從路人交談得到的零星信息,他判斷出今夜警方將有大動作,心中暗暗為王小安是否能準時赴約而發愁。王小安是金小咪在郭川的最後一樁心事,隻要見了麵,不管結果如何,金小咪都答應明天帶喬離開郭川,南下到雲南邊境設法混出去,他們一走他就能放開手腳大乾一場了。這樣想著,他嘴角浮起一絲笑意,走到十字路口正打算穿過去,無意中瞥見“無臉人”從街對麵穿過馬路,目不斜視走進網吧。蒲桑炯不由驚出一身冷汗:到底哪兒出了差錯?半瓶古水香水都掩不住身上的體味?他臨時改變主意,決定繞一大圈從後山入口回去,於是打車來到舊城門附近的小街。這裡大多數房屋上被紅漆畫了圈,中間寫著觸目驚心的“拆”字。市政建設早在兩年前就停止後續服務了,街麵上破舊不堪,幾乎沒什麼行人,街道兩邊街燈十盞當中隻亮兩三盞,而且光線很暗。蒲桑炯從出租車下來,獨自沿著人行道向前走,線路與剛才經過這兒的鄭陽差不多,也打算避開警亭保安的視線後快速溜進去。陡然間他發現對麵來了個女孩,兩人越走越近,女孩瞅了他一眼便低下頭,好像很害羞的樣子。兩人擦身而過。蒲桑炯仔細看了她一眼,嘴裡念念有詞,又走了幾步他腦中靈光一閃,大叫道:“小姐,請留步!”那個女孩聽了全身一顫,當下放開腳步向前跑。“站住!”蒲桑炯趕緊追上去。女孩回頭一看跑得更快。“站住!站住!”蒲桑炯邊跑邊說,“我沒有惡意,請停下來聽我說好不好?”女孩見兩人之間的距離不斷縮短,索性橫穿馬路,越過護欄從對麵圍牆一段稍矮處翻過去。蒲桑炯大叫道:“我真的沒有惡意!”說著也從街麵上跑過去,孰料剛到街心,前麵急拐彎處突然衝過來一輛出租車,將毫無防備的他撞飛出十多米之外。汽車戛然停在路中央,車窗滑下,露出“無臉人”那張平板的臉。蒲桑炯從血汙中抬起頭,畏懼地看著“無臉人”,勉強支撐起身體一寸寸向後挪……“無臉人”調轉車頭,加大馬力準備衝過去。“滋……”又一輛車從遠處急馳而來,正好擋在“無臉人”的車與蒲桑炯之間,方晟從裡麵探出頭,來不及裝消音器抬手就是一槍!對付“無臉人”不能手軟,更不能客氣,唯有先下手為強。這就是鄭陽和格蕾絲在小山丘裡聽到的槍聲。英雄所見略同,方晟也抱著與蒲桑炯相同的想法,從後山口進山,不料看到“無臉人”又準備對蒲桑炯下殺手,隻得出手相助。“無臉人”側身快速閃避,同時出槍還擊,“噗”,一聲輕響,他的槍始終裝有消音器的,子彈打在車前窗上刮飛一大塊外殼。出人意料的先前逃跑的女孩反而折回來雙臂拉起蒲桑炯,“無臉人”迅速調轉車頭打算連同她一起撞。車身才轉了一半,方晟裝好消音器探出頭來連開兩槍,打爆內側前後輪胎,“吱”,若非“無臉人”反應快差點翻車。“無臉人”恨得直咬牙,眼下蒲桑炯的生死問題是重中之重,瞅準要害補一槍方是上策,但方晟手裡的槍對他形成致命威脅,可以想象衝過這短短20米距離要付出多大代價。女孩艱難地扶起蒲桑炯,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走,街上既沒車也沒人,得不到任何幫助,她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儘快離開這兒!方晟從側麵看到她,大吃一驚,脫口而出道:“冰冰!”女孩原來是岑冰冰!“無臉人”索性定下心先解決方晟,雙手持槍連續射擊,迫得方晟矮下身體退出車外,“無臉人”趁勢幾個大步衝到車尾後,右手槍平端在前,左手借助身體動作嫻熟地換彈匣,清脆的聲音幾米內清晰可聞。“噗、噗!”方晟突然從車子另一側現身,兩個點射將“無臉人”壓到車下,然後快速閃入右側巷子裡。“無臉人”飛快起身追上前,雙槍輪番射擊,接著猛地跨步站到巷子中間,不由分說朝巷子裡亂射一番,沒人!難道方晟因為火力對抗處於下風選擇退卻?如果這樣倒是最好的結果,自己可騰出時間追上蒲桑炯。“無臉人”悄無聲息再上前一步,銳利的目光掃過巷子兩側每個角落、每處陰影,又挑幾處可疑的陰影開了幾槍,心中有數後,倒退一步準備返回。就在他身體剛剛調轉一半之際,一個黑影從兩米多高的屋頂上撲下來,淩空踢飛“無臉人”兩把手槍,一拳狠狠砸向他右眼,“無臉人”應變奇快,及時偏開幾寸隻打中眼角,視線一陣模糊。還是方晟!乘“無臉人”以強大火力猛攻之際,方晟倚仗蹬踏技術跳上巷口邊的屋頂,隱身在屋簷與屋脊空隙處,看準時機驟然出手。“無臉人”身體晃了兩晃,右手揉揉受傷的眼睛,閃電般再從懷裡掏出手槍,未等他抬起手腕,“啪”,方晟飛起左腳再度將手槍踢掉。“無臉人”乘機捏住方晟的腳踝用力一扭,方晟靈巧地身體騰起在空中做了個旋轉,右腳揣到他胸口。“無臉人”倒吸一口氣挺胸受了這撕心裂肺的一擊,換得將方晟兩隻腳踝都抓在手中,雙臂前後大幅度掄開,竟想將方晟撕成兩半。方晟在空中撈到“無臉人”的一把頭發,頭皮連根拔起,原來是假發。力道用空之際“無臉人”已把方晟甩到頭頂,然後重重往地麵上砸。危急之中方晟將假發套往牆壁上舊路燈架上一勾,身體借力躍起,雙腳猛地從“無臉人”手中抽出順便踏在他雙臂上,在空中滑出兩米安然落地。兩人緊張對峙著,誰也不敢貿然進攻。剛才兔起鶻落幾招交鋒,雖隻有十多秒工夫,均已絞儘腦汁發揮最大潛能,其驚心動魄程度不亞於十多個回合的拳擊賽。岑冰冰攙著蒲桑炯又走了十多米,蒲桑炯的身體越來越沉,所有重量都壓在她身上。“挺住!一定要挺住!”岑冰冰冷靜地說。這時遠處出現一輛出租車,她連忙撐住他,單臂在空中揮舞:“出租!出租!”出租車緩緩停到他們身邊,司機打開車前門。“先把人弄上車!”司機命令道。岑冰冰手忙腳亂將蒲桑炯扶到座位上,然後轉過去想從另一側上車,誰知司機突然咧嘴一笑,刹那間加大油門,箭一般飛駛出去,轉眼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啊!”她措手不及,急急跟在後麵追了幾步一跤絆倒在地。“無臉人”與方晟繼續搏鬥,由於彼此顧忌對方的實力,均不敢放手進攻,出招之間多少留些餘地,場麵雖不及開始那般凶險,卻是危機四伏,殺機重重。“無臉人”注重力量和速度,兼有身高體重優勢,略處上風;方晟長於技巧與成功率,雖守多攻少,總能在下風中維持不輸不贏的格局。然而體能終究成為方晟致命缺陷。這些日子他連續奔波、連續苦戰,精神高度緊張下的高消耗使得身體處於極度透支狀態,另一方麵睡眠又得不到保證,他已記不清哪一天睡過一次囫圇覺,因此體能儲備幾乎為零,完全憑著堅強的意誌在苦掙。但是高手之間交手來不得半點含糊,一個小小的技術瑕疵都可能導致潰敗,何況體能這種硬碰硬的東西,聰明如“無臉人”豈會看不出方晟已是紙糊的燈籠?戰至酣處,“無臉人”突然吐氣低喝,左臂護在胸前挨了方晟兩腳,搶到中路右拳衝他的腦袋如鋼錘般接連七八拳砸下去,方晟避無可避隻得雙臂上抬咬緊牙關一一招架下來,卻被震得頭重腳輕雙臂麻木,眼睜睜看著“無臉人”左拳直襲胸口也無能為力,結結實實被一拳打出五六米遠,“撲通”一屁股坐到地上。方晟一口氣被擊散,再也支持不住,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連躍起起身的力氣都沒了。岑冰冰不知從哪兒衝過來,撿了塊磚頭扔在“無臉人”頭上,“嘭”一聲顯然砸得不輕,“無臉人”卻無動於衷,眼睛都不瞟她,徑自從懷裡掏出槍對準方晟。“砰”,十幾米外火光一閃,一槍正中“無臉人”心臟部位。“無臉人”經驗何等豐富,明明穿有防彈衣並無大礙,卻應聲倒地,然後在地上連翻幾個筋鬥閃入黑乎乎的巷子逃之夭夭。此時他與方晟一樣已是強弩之末,彆說再來一個高手,就是兩個普通刑警也能從容製伏他。識時務者為俊傑,“無臉人”是明智的,從不認為自己是打遍天下無敵手的超人,遇強而退避三舍應該是最好的選擇。在閃入巷子的一瞬間,他甚至已產生一個連自己都驚訝的想法:回去吧,中國這塊地方不是我“無臉人”能玩轉的,錢永遠賺不完,命隻有一條,至於與威爾遜的合約以及巨額酬金,去他媽的,沒有這些照樣能享受加勒比海的陽光、美女、紅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