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德克爾把公寓裡的麵包全吃光了,鎖眼裡才響起擰鑰匙的聲音。這時已經是晚上近9點了。麥基特裡克氣喘籲籲地衝進來,看到德克爾便愣住了。“關上門。”德克爾說。“你怎麼——”“我們有一個約會,記得嗎?關上門。”麥基特裡克關上門。“沒告訴你嗎?難道我父親——”“不錯,他傳了個口信給我,但這似乎並不是取消我們約會的理由。”德克爾站了起來。“你究竟一直在哪兒?”“你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沒有跟蹤我嗎?”“說明白些。”麥基特裡克衝到電視機旁,打開電視。“有三個電視攝像組在現場,肯定有一個頻道仍在從現場報道——”他來來回回地選頻道,手不停地顫抖。“瞧。”德克爾起初沒能理解他看到的情景。他盯著嘈雜而混亂的圖像,一陣不祥的預感猛然掠過他的心頭。滾滾黑煙吞噬了天空,烈焰從窗口噴出。在一片殘垣斷壁中,消防隊員緊緊握住水龍頭,朝著一大片熊熊燃燒的建築物奮力噴射。越來越多的救火車一路尖叫著開到一片混亂的其他急救車輛、警車和救護車中間。德克爾心驚膽戰地意識到,有些尖叫聲並不是救火車的警笛,而是那些正在被抬上擔架的傷員發出的。他們被燒焦的麵部因疼痛而扭曲變形,已經不成人樣了。還有許多軀體裹在毯子裡一動不動。警察正在把人群往後驅趕。“這是怎麼回事?看在上帝的分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麥基特裡克還沒來得及回答,電視上一位記者就開始談論恐怖分子,談論“墨索裡尼的孩子”,談論迄今發生的最嚴重的反美暴力事件。在這次大爆炸中,有23名美國遊客被炸死,另外43名受傷,他們全都是鹽湖城一個旅遊團的成員,當時正在台伯俱樂部出席宴會,慶祝他們在羅馬的最後一個夜晚。“台伯俱樂部?”德克爾想起他記在心裡的那個地址。“雷娜塔告訴我,恐怖分子常去那兒。”麥基特裡克麵色慘白。“她對我說,這個計劃萬無一失,決不會出差錯。這件事本不應該是這個結局的!雷娜塔向我發誓說——”“彆囉嗦了,”德克爾一把抓住麥基特裡克的肩膀。“告訴我,你到底做了些什麼?”“昨天夜裡,”麥基特裡克停住話,連連透了幾口氣,“在會麵之後,在我們爭論之後,”他的胸脯起伏著,“我知道,在你奪走我的行動指揮權、竊取我的功勞之前,我沒有多少時間了。”“你真的相信你告訴你父親的那些混賬話?你真的認為我嫉妒你?”“我不得不采取行動。我不敢肯定我打給我父親的電話能解決問題。雷娜塔和我一直在商量著一個計劃,一個完美無缺的計劃。我跟你分手之後,又回到了咖啡館。雷娜塔和其他的人仍在樓上的單間裡,我們決定把這個計劃付諸實施。”“竟然未經批準。”德克爾大吃一驚。“我去找你批準嗎?你會告訴我不許采取行動。你會想方設法把我從此地打發走,然後由你自己來實施這個計劃。”“我已經快要失去耐心了。”德克爾說。電視屏幕上,烈焰從樓門口噴吐而出,又一堵牆倒塌了,消防隊員們踉踉蹌蹌地倒退著。警笛的呼嘯愈發尖利了。裹在煙霧中的救護隊員把一具具軀體抬上救護車。“快給我講講這個計劃,這個所謂完美無缺的計劃。”“這是個簡單而絕妙的計劃。”“哼,我相信這一點。”雷娜塔和她的人將等待時機,到那幫恐怖分子聚集在一個地方時——也許是一套公寓,或者是台伯俱樂部,雷娜塔手下的一個人將把一個裝滿塑料炸藥的背包藏在恐怖分子出來的必經之處。他們一出現,雷娜塔就按下遙控裝置的按鈕,引爆炸藥。這樣看上去似乎是恐怖分子隨身攜帶的炸彈因事故意外爆炸了。德克爾驚愕地聽著。房間好像在傾倒下來,他的臉直發麻。他懷疑自己的頭腦是否清醒。他對自己說,這不可能發生。他不可能聽到這種事情。“簡單?絕妙?”德克爾揉搓著自己疼痛的前額。“你難道就沒想到你可能炸錯人嗎?”“我絕對有把握,雷娜塔他們找到了恐怖分子。”“你難道也沒想到,在炸死恐怖分子的同時,你可能炸死許多無辜者嗎?”“我警告過雷娜塔彆莽撞行事。如果有絲毫的懷疑,彆的什麼人也在爆炸區域內,她就必須等待時機。”“她?”德克爾真想抓住麥基特裡克狠狠搖晃幾下。“你的常識哪裡去了?絕大多數人都不會願意引爆炸藥,為什麼她會願意?”“我問過她。”“為什麼?”“她愛我。”“我肯定是在睡夢中,這肯定是一場噩夢,”德克爾說,“不一會兒,我就會醒來,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她願意為我做任何事情。”“包括謀殺?”“殺死恐怖分子不是謀殺。”“那你到底把這叫做什麼?”“處決。”“你真叫人吃驚,”德克爾說,“昨晚你把這叫做‘最終的否決’。你想把這叫做什麼就叫做什麼吧,可這仍然是殺人,當有人同意這樣做時,你就應該問問你自己,是什麼驅使他這樣做的。在目前這種情況下,我不認為是愛情。”“我不能相信,她這麼做僅僅是為了錢。”“他們使用的塑料炸藥是從哪裡弄來的?”“是我給的。”德克爾感到好像被人猛擊一掌。“是你提供的炸藥?”“這次行動一開始時,給了我一些塞姆特克斯炸藥。雷娜塔的人向恐怖分子提供這種炸藥以表示自己的誠意99csw.,從而打入了他們的內部。”“是你提供的……?”德克爾愈發感到驚恐,呆呆地盯著電視上尖叫著的警笛,盯著濃煙、烈火、廢墟和屍體。“是你的責任——”“不,這是個錯誤!不知為什麼,那個背包在錯誤的時間爆炸了!不知為什麼,俱樂部裡擠滿了美國人!不知為什麼——我……雷娜塔肯定弄錯了。”麥基特裡克說不出話來了。他咧著大嘴,嘴唇翕動著,可是發不出聲音來。“你手裡的炸藥遠遠不足以造成這麼大的災難。”德克爾直截了當他說。麥基特裡克朝他不解地眨眨眼睛。“你隻有一份樣品,”德克爾說,“這足夠引誘恐怖分子上鉤,使他們認為他們還能得到更多的炸藥。雷娜塔必須設法搞到更多的炸藥,才能炸毀整幢建築。”“你在說什麼呀?”“動動你的腦筋!你招募的不是一夥願意幫你找到恐怖分子的大學生!你這個白癡,你招募的正是那些恐怖分子!”麥基特裡克大吃一驚,眼睛都發直了。他使勁地搖著腦袋。“不,這不可能。”“他們一直麵對麵盯著你呢!真奇怪,他們怎麼能夠忍得住不當麵嘲笑你?傳統的陷阱。你跟雷娜塔做愛時,她一直在向你提問,而你把我們的全部計劃都告訴了她,把我們為抓住他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告訴了她。”麥基特裡克的麵孔愈發慘白了。“我說得不對嗎?”德克爾問。“你把一切向她和盤托出了。”“天哪。”“昨天夜裡,當你告訴他們你可能會被調走時,他們認為,應該結束這場遊戲,重新開始工作了。是你提議實施這個針對恐怖分子的計劃,還是雷娜塔?”“她……”麥基特裡克咽了口唾沫,“是她。”“為了幫助你事業成功。”“是的。”“因為她愛你。”“是的。”“這個計劃是她首先想出來的?”“是的。”“現在,她已經使用了你交給她的塞姆特克斯炸藥的樣品。我敢打賭,他們已經拍了照、錄了音,作為你卷入此事的證據。她把你的炸藥樣品和她自己的炸藥混在一起使用,炸死炸傷了一個旅遊團的美國人。你想要自己的事業成功嗎?哼,小子,你的事業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