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一戰後，諸侯們各自休養生息。
遠在長安的呂布府上，韓愈雖無性命之憂但被兵士嚴加看管。自離洛陽後已過十日，期間除了送飯來的下人以及監視自己的兵士，韓愈沒有見過其他人。
這是要把自己當做人質嗎？可是自己並沒有多少本錢，也沒有錯綜複雜的各路關係。自己在這東漢末年的身世與情報連自己都不清楚，並不值得呂布特地擒捉。
呂布到底想要什麼？
韓愈百思不解。
今日，呂布一身常服前來。取下甲衣後呂布的殺氣似乎也減弱了不少。
呂布屏退下人，示意韓愈一同入座。韓愈心知對方暫時不會取命，雖仍憂懼，但還是乖乖入座。
呂布將酒倒滿，敬了韓愈一杯。二人對飲，呂布才開啟話題。
“你就是那個幫曹操謀劃一切的人對吧。”
韓愈身子一抖，舉杯的手險些無力垂下。呂布笑了笑，一手扶住韓愈。
“我當時沒有殺你，現在一樣不會殺你。我隻是好奇哪些事是你做的。我在丁原手下時，是你讓曹操派人來送金銀拉攏我。對吧？”
“是。”
“我當時不過是丁原手下一員偏將，而且我們素未謀麵，你是怎麼知道我的。”
韓愈沉默不言。
“你不說，那便繼續。後續王允設計要將貂蟬許配給我，隨後又被董卓搶去，此計意圖離間我和董卓。想必也是出於你之手。”
“呂將軍，注意言辭，不應直呼其名，應該尊稱董相國。”
“瞞者瞞不識。設法盜取口令、破解日期的也是你。既能做出如此安排，你絕非凡人，怎會不知道我的想法。”
“呂將軍看來是願棄暗投明，共誅國賊了。”
呂布大笑。
“我可從未說過。倒是你，本將軍饒你一命，你不應該自報家門嗎？”
“小子韓愈。”
“有些熟悉，但不曾聽聞。劉關張三人都是人中龍鳳，但是名氣不顯。你是如何與他們相交？可願一說？”
“小子少時習得卜筮之術，劉關張三人皆為當世將星，日後名留青史。小子自然願意在他們微末之時相交。”
呂布自然不信這些。
“你既有此能，按你所看，本將軍比之如何？”
“呂將軍勇武，可比西楚霸王。”
呂布再次大笑。
“原來不過溜須拍馬之輩。”
“小子話還沒說完。呂將軍勇武，但為人剛愎自用、首鼠兩端、舍本逐末、認賊作父、胸無點墨、貪財好色，終將自誤。”
呂布的臉色逐漸難看。
“小子，你話多了。”
“警世醒言，多多益善。”
“這麼說倒是本將軍的不對。你若說的在理，本將軍必有厚賞。若否，本將軍也不留你無用之命。”
韓愈隻覺記憶中那無腦呂布與麵前的呂布無法相提並論，心下便有了一套說辭。
“將軍在洛陽守關之時，想必一來是自薦，二來拒絕了董卓下屬李傕郭汜協防。麵對劉關張三人對戰而不求援，可有此事？此為剛愎自用。”
“確有此事。”
“將軍效力丁刺史，見董卓勢大便投奔董卓。是為首鼠兩端。董卓是國賊，而將軍拜為義父，是為認賊作父。”
呂布沒做回應，韓愈便洋洋灑灑繼續說道：“將軍追求一時歡愉與地位，罔顧漢室與天下大義，是為舍本逐末。”
“將軍武力天下無敵，以一敵百猶有餘力，但兵法欠佳，是為胸無點墨。”
“貪財好色則不必多說。是也不是？”
呂布聽完，倒是一改慍色。
“想不到一小子竟比本將軍更了解自己。是極是極。這便是本將軍想讓世人見到的呂布。”
呂布這句話倒讓韓愈陷入了思考。呂布笑了笑，再度斟滿酒。
“請滿飲此杯，該輪到本將軍細說了。”
“請。”
“刺丁原，非為首鼠兩端；事董卓，非為認賊作父。他日若我除去董卓，再告知天下此乃我與丁刺史之計，借丁刺史人頭使我得以親近董卓行暗殺之舉。天下必知曉丁刺史高義與本將軍之身不由衷。閣下認為如何？”
苦肉計。丁原已死，真假難辨。若從這點下手，隻要呂布手刃董卓，呂布的名聲倒是能夠扭轉。
這還是那個剛愎自用見錢眼開做事不經腦子的呂布嗎？
這簡直太雞賊了。
“本將軍暗中慢慢除掉董卓心腹，讓可信之人接管西涼軍。再伺機殺除董卓、匡扶漢室、奉天子以令不臣，借獻帝旨意任命四方州牧、刺史、太守，令諸侯內鬥，而本將軍鎮守長安坐享其成。待諸侯疲敝，揮無敵之師蕩平四海。你認為如何？”
鳩占鵲巢、趨虎吞狼、以逸待勞。
呂布所言種種，讓韓愈目瞪口呆。仿佛對談之人是諸葛亮、張昭、魯肅、荀彧等能可指定整個國家戰略的頂級智者一般。
“倒是小子對將軍有偏見了。”
“貪財好色，是為麻痹董卓。隻有貪利身份才能掩蓋誌向，清白之人早在開始就被董卓殺儘了。即便是曹操，不也先委身事董？”呂布反問道。
“將軍所言甚是。欲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換做是小子，也會選同樣的方式。”
“細細看吧。滿口討董口號的聯盟軍裡，真心為漢室著想的能有幾人？不過都是想成為下一個董卓罷了。若聯盟軍真的上下一心，也不至於造就現在的局麵。”
“倒是將軍看得清楚。”
呂布冷笑一聲，開始將心中牢騷一一述說。
“也不怕你笑話，本將軍無顯赫家世，即便立下戰功也隻能委身於丁原之下。那丁原又有何本事？不過是祖上有官職，才能得另眼相看。而朝中文武百官，起於微末者屈指可數。聯盟軍內劉關張三人最有本事，其次孫堅、曹操。但盟主竟是袁紹這等逃跑之輩。不過是因為袁氏家世顯赫罷了。本將軍不過是想證明，起於微末亦能成為人上之人。”
韓愈不得不對呂布另眼相看。
“成事的路徑有許多，將軍為何要走這條路。”
“上位者，多為有名無實的廢物。本將軍便要依附他、蠶食他、取代他。你的智謀，本將軍很欣賞。擒你回來，便是想重用你。”
“小子計劃全被看破，又有何用？”
呂布笑道：“說來你小子敗的不枉。若非李儒、賈詡以及本將軍合謀，我等單獨應付你皆難取勝。”
“小子不為將軍出謀，將軍又要如何處置我。”
“殺。”呂布的眼神透露出一絲狠厲。
“既如此。敢問將軍是打算割據長安成為最大諸侯，還是取代董卓，挾天子以令諸侯。”
“我要取天子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