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活節周末,菲茨在泰-格溫舉辦了一場鄉間宴會。他有一個秘密的目的。他邀請的人都是強烈反對俄國新政權的人。他的明星嘉賓是溫斯頓·丘吉爾。一複活節周末,菲茨在泰-格溫舉辦了一場鄉間宴會。他有一個秘密的目的。他邀請的人都是強烈反對俄國新政權的人。他的明星嘉賓是溫斯頓·丘吉爾。溫斯頓是自由黨成員,按說應該同情革命者,但他也是一位公爵的孫子,有獨裁的品性。菲茨一直認為他背叛了自己的階級,但現在他願意原諒他,因為他極其痛恨布爾什維克。溫斯頓在耶穌受難節那天到達。菲茨派勞斯萊斯到阿伯羅溫火車站迎接他。在泰-格溫,溫斯頓神采奕奕地走進了晨間起居室。他身材矮小,長著一頭紅發,麵色紅潤。靴子上帶著雨水,穿著一身精心裁剪的小麥色斜紋軟呢外套,打的領結與眼睛顏色相同。他四十三歲了,不過當他朝不熟的人點頭、跟不認識的客人握手時,還帶點稚氣。他看著四周的折布鑲板、花紋壁紙、雕石壁爐和深色橡木家具,然後說:“你把房子裝飾得跟威斯敏斯特宮一樣,菲茨!”他如此熱情捧場是有理由的。他又回到了政府裡。勞埃德·喬治任命他為軍需大臣。人們對首相再度請回這位惹是生非、難以預料的同僚議論紛紛,但最終大家都同意這樣的人留在身邊,比放任在外更好控製。“你的煤礦工人支持布爾什維克。”溫斯頓說,既覺得可笑,又感到厭惡。他坐了下來,朝著熊熊爐火伸出被雨水打濕的靴子。“我在路上看見一大半的房子上都掛著紅旗。”“他們不知道自己在慶賀什麼。”菲茨語氣不善,除了不屑,他還深感焦慮。溫斯頓從茉黛手裡接過一杯茶,從仆人端上的盤子裡拿了一塊黃油鬆餅。“就我了解,你個人也遭受了一些損失。”“農民們殺了我的妻兄安德烈,還有他的妻子。”“我很遺憾。”“碧和我碰巧當時在那兒,全靠僥幸才逃脫出來。”“我聽說了!”“村裡的人強占了他的土地,那塊遼闊的土地理應由我的兒子繼承——但新政權竟認可了這種竊取行徑。”“恐怕是這樣。列寧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通過了土地法令。”茉黛說:“公平地說,列寧也宣布了職工的八小時工作製,給他們的孩子實行免費教育。”菲茨很惱火。茉黛太不明智。這種時候怎麼能為列寧辯護。但溫斯頓可不是好打發的。“還頒布了一項新聞法令,禁止報紙反對政府,”他回敬道,“社會主義的自由不過如此。”“我兒子的繼承權並不是我擔心的唯一原因,甚至也不是主要原因,”菲茨說,“如果布爾什維克在俄國的所作所為最終逃脫了懲罰,下一個會是什麼地方?威爾士礦工已經相信地底下的煤炭並不真正屬於擁有表層土地的人。每個星期六晚上,你都能聽見半數的威爾士酒吧裡唱著《紅旗之歌》。”“布爾什維克政權應該被扼殺在搖籃裡,”溫斯頓看上去若有所思,“扼殺在搖籃裡。”他重複道,對這種說法很是滿意。菲茨控製住自己的厭煩情緒。有時候,溫斯頓以為自己設想出了某種政策,實際上不過是在他腦子裡打造了一個新詞兒而已。“而我們卻毫無作為!”菲茨惱怒地說。鑼聲一響,提醒大家該去換衣服吃飯了。菲茨不再繼續話題。他還有整個周末來闡明自己的觀點。往更衣室走的時候,他突然想起喝茶時沒人把寶寶帶到晨間起居室裡來,這有悖常情。他決定在換衣服前先去育兒室看看,便拐進通往房子另一側的長走廊。寶寶已經三歲零三個月,早已過了蹣跚學步的階段,已經能像大孩子那樣走路說話,他長著一雙碧那樣的藍眼睛,滿頭淺色的卷發。現在,他正坐在爐火旁邊,身上裹著一條毯子,那位年輕漂亮的保姆瓊斯正在給他讀著什麼。這個數千英畝俄國農田的合法主人正在吮吸自己的大拇指。他沒像往常一樣跳起來迎向菲茨。“他這是怎麼了?”菲茨問道。“他有點兒鬨肚子,閣下。”這保姆長得有些像艾?99lib.瑟爾·威廉姆斯,隻是沒她那麼聰明。“說仔細點兒,”菲茨不耐煩地說,“腸胃到底怎麼了?”“他腹瀉。”“他怎麼會得這種見鬼的病?”“我不知道。火車上的廁所不太乾淨……”這話等於說該怪菲茨,是他拖家帶口來威爾士這邊舉辦宴會。他忍著沒罵人。“你叫醫生了嗎?”“莫蒂默大夫馬上就到了。”菲茨告誡自己不要發脾氣。小孩子總是愛鬨小毛病。他自己小時候不就經常拉肚子嗎?當然,小孩子也會害上胃腸炎而死。他在沙發前蹲下,讓自己平視著兒子:“我的小戰士怎麼啦?”寶寶的聲音無精打采:“我跑肚了。”他肯定是從仆人那兒學的這種粗俗的說法,連語調都帶著一種威爾士的跳音。但菲茨決定這次就算了。“醫生馬上就來了,”他說,“他會把你治好的。”“我不想洗澡。”“我想你今晚不用洗澡了。”菲茨站起身說,“醫生一到,就叫人通知我,”他對護士說,“我要親自跟他說幾句話。”“好的,閣下。”菲茨離開育兒室,徑直去了更衣室。貼身男仆已經為他準備好了晚裝,襯衫的胸前插著鑽石彆針,並搭配著一對相應的袖扣,上衣口袋裡放了一條乾淨的亞麻手帕,絲襪被各自擺放進了花紋皮鞋裡。他在換衣服之前去了一趟碧的房間。她已經有了八個月的身孕。他從未見過她這種狀態,上次她懷孩子的時候,正趕上1914年8月他動身去法國。當時她隻有四五個月的身孕,等孩子出生以後他才回來。他從未目睹過這種壯觀景象,不免感歎人的身體竟能如此變化伸展。碧正坐在梳妝台前,但不是在照鏡子。她靠在椅背上,雙腿分開,手搭在隆起的肚子上,閉著眼睛,臉色顯得有些蒼白。“我怎麼待著都不舒服,”她抱怨道,“無論站著、坐著和躺著,身上都疼。”“你該去育兒室看看寶寶。”“等我有了精力就馬上去!”她惡狠狠地說,“我就不該來鄉下。我這樣子還要舉辦宴會,簡直太荒謬了。”她說得沒錯。“但如果我們要對付布爾什維克,就需要這些人的支持。”“孩子還是肚子不舒服嗎?”“是的。醫生馬上就來。”“你最好讓他先來見我,鄉下大夫一般都不太有經驗。”“我會跟仆人說的。另外,你不會下去吃飯了吧?”“我這副樣子怎麼去啊?”“我隻是問問。茉黛可以坐在桌子另一端。”菲茨回到自己的更衣室。有些男人已經不再穿燕尾服、打白色的領帶,他們都拿戰爭當作借口,吃飯時穿短禮服上衣,戴黑色的領帶。菲茨看不出兩者間有什麼聯係。戰爭怎麼能成為人們穿著隨便的理由呢?他穿上自己的晚禮服,走下樓去。二晚飯後,人們坐在會客廳裡喝咖啡,這時溫斯頓挑起話題說:“你看,茉黛女勳爵,你們女性最後還是獲得了投票權。”“隻是一部分女性。”她說。菲茨知道她的失望所在。這項法案隻針對三十歲以上且為戶主或戶主妻子的女性。菲茨本人生氣的是這種法案竟然能通過。丘吉爾接著調侃道:“這你要部分地感謝在座的柯曾伯爵,在法案遞交上議院時他出其不意做出了棄權決定。”柯曾伯爵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他因為背部疾病而不得不穿金屬胸衣,更凸顯了他硬邦邦不可一世的樣子。有一首順口溜是這麼說他的:“我是喬治·納撒尼爾·柯曾”“我至高無上萬事亨通”他曾經當過印度總督,現在是上議院領袖,戰時內閣的五名成員之一。他也是反對婦女參政聯盟的主席,因此他的棄權令政界大為驚訝,婦女參政的反對者對此大失所望,尤其是菲茨。“下議院通過已經通過了這項法案,”柯曾說,“我覺得,我們不能違反議會民選議員的意誌。”菲茨對這一點仍感到惱火:“但上議院的存在就是為了審議下議院的決定,並製止他們胡作非為。比如說眼下這種情況!”“如果我們否決了這項法案,我想下議院不會高興,他們會重新發給我們。”菲茨聳聳肩:“我們以前也發生過類似爭執。”“但不幸的是,布萊斯委員會還在任期中。”“噢!”菲茨沒想到這一點,布萊斯委員會正在考慮上議院的改革,“難道是因為這個?”“他們應該會儘快提交報告。在此之前,我們不能跟下議院硬拚硬打。”“是的。”儘管極不情願,但菲茨不得不承認這一點。如果上議院動真格的挑戰下議院,布萊斯可能會建議遏製上議院的權力。“我們有可能因此失去所有的影響力——永遠地失去。”“這種考慮也恰恰是導致我棄權的原因。”有時菲茨覺得政治實在令人鬱悶。仆役長皮爾為柯曾送上一杯咖啡,隨後低聲對菲茨說:“莫蒂默大夫現在小書房,閣下,等你方便的時候過去。”菲茨一直擔心孩子肚子疼的事,正等著仆人來傳話。“我這就去見他。”菲茨說。他找了個借口走了出去。小書房裡擺放的家具是其他房間用不上的東西——不舒服的哥特式雕刻椅子,沒人喜歡的蘇格蘭風景畫,還有菲茨父親在印度狩獵來的一顆虎頭。莫蒂默是一位稱職的當地內科醫生,渾身上下帶著一股過於自信的派頭,似乎覺得自己的職業在某種程度上讓他跟伯爵平起平坐。不過他還算禮貌。“晚上好,閣下,”他說,“你兒子有些輕微的胃部感染,但很有可能不會對他造成什麼傷害。”“很有可能?”“我特意這樣說。”莫蒂默的威爾士口音被他所受的教育中和了,“我們做科學家的研究的是可能性,而不是確定性。我告訴你的礦工們,每天早上下井時想著有可能不會發生爆炸。”“嗯。”這話沒給菲茨多少安慰,“你見過公主了嗎?”“見過了。她也沒有什麼大毛病。事實上,她一點兒病都沒有,而是快要生了。”菲茨跳起來:“你說什麼?”“她以為自己懷孕八個月了,可她計算錯了。她已經懷了九個月,用不了多長時間她就不必受罪了。”“誰跟她在一起?”“仆人們全都圍著她呢。我已經派人去叫一位稱職的助產士了,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本人也可以參與護理分娩。”“這全怪我,”菲茨恨恨地說,“我不該勸她離開倫敦。”“倫敦以外的地方每天都有健康的嬰兒出生。”菲茨感覺自己受到了嘲弄,但他顧不上這些了。“要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那該怎麼辦?”“我了解你在倫敦的醫生拉思伯恩教授。他當然是位聲譽顯赫的大夫,但我有把握地說,我親手接生的嬰兒比他多。”“都是礦工的孩子。”“的確,大部分都是。不過在出生的那一刻他們跟小貴族之間沒有明顯的差異。”菲茨正在受人譏嘲。“我不喜歡你這種傲慢言辭。”他說。莫蒂默卻不吃這一套。“我也不喜歡你的。”他說,“你毫不客氣地表示我不配治療你的家人。我很樂意離開。”他拿起了自己的提包。菲茨歎了口氣。這種爭吵實在太愚蠢了。他心裡的憤怒是衝著布爾什維克的,沒必要遷怒於這位敏感的威爾士中產階級。“不要做蠢事,老兄。”“我正儘力而為。”莫蒂默朝門口走去。“你難道不該把病人的利益放在首位嗎?”莫蒂默站在門邊:“我的上帝啊,你真是狂妄至極,菲茨赫伯特。”很少有人用這種口氣跟菲茨說話。但他及時克製住湧到嘴邊的嗬斥。再去找彆的醫生恐怕要花好幾個小時。如果莫蒂默一怒之下離開,碧永遠不會原諒他。“我會把你這話忘掉,”菲茨說,“事實上我會把這番談話整個忘掉,如果你也忘掉的話。”“這大概是最接近道歉的話了,我可以接受。”的確,但菲茨沒再說什麼。“我立刻到樓上去。”醫生說。三碧公主可不是安靜生孩子的人。尖叫聲從她的房間裡衝出來,在樓裡回蕩。茉黛在鋼琴上大聲彈奏爵士曲調,款待客人的同時也希望能夠掩蓋噪聲,聽上去卻像另一種噪音,彈了二十分鐘後她便放棄了。有些客人上床睡覺了,但到了午夜,大部分男賓客都聚在台球室裡。皮爾為大家送上白蘭地。菲茨用古巴的“皇牌”雪茄招待溫斯頓。等溫斯頓點著煙卷,菲茨說:“政府必須對布爾什維克有所作為。”溫斯頓飛快地掃了一眼四周,仿佛要確定每個人都完全可信似的。然後,他往椅背上一靠,說:“情況是這樣。英國北方艦隊已經到達俄國的摩爾曼斯克水域。從理論上講,他們的任務是確保俄國艦船不致落入德軍手中。我們在阿爾罕格爾斯克還有另外一個小小的使命。我正在要求我們的部隊在摩爾曼斯克登陸。從長遠來看,這可能成為反革命勢力在俄國北部的一個核心。”“這還遠遠不夠。”菲茨馬上說。“我同意。我希望我們能出兵裡海的巴庫,確保那一大片油田不致落到德國人手裡,或者被土耳其人占據,此外還有黑海,那兒已經成了烏克蘭反布爾什維克力量的核心。最後,還有西伯利亞,我們在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參崴)有幾千噸的物資,價值或許高達十億英鎊,是用來支持俄國的,當時他們還是我們的盟友。我們有權派出軍隊保護我們的財產。”菲茨有些懷疑,但又有了些指望。“勞埃德·喬治會做這些事嗎?”“不會大張旗鼓地做,”溫斯頓說,“問題在於礦工房子上掛的那些小紅旗子。眼下我國有很大一部分俄國革命的支持者。我明白這是為什麼,就像我討厭列寧和他們那幫人一樣。儘管我十分尊重碧公主的家人……”他抬頭看了看天花板,上麵又傳來一聲尖叫,“但不能否認的是,俄國統治階級沒有及時處理好本國人民的不滿。”溫斯頓是一個奇怪的混合體,菲茨心想,他既是貴族,也是民眾的一員,他是位才華出眾的管理者,卻總是忍不住乾涉其他部門的事務,他很迷人,但大多政界同僚都憎恨他。菲茨說:“俄國革命者是一幫竊賊和殺人犯。”“的確。但並非所有人都這麼看,我們隻能接受這個事實。因此,我們的首相不能去公開反對革命。”“可他隻是心裡反對也沒什麼用。”菲茨不耐煩地說。“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我們也可以有所行動。”“我明白了。”菲茨也弄不清這到底有多大意義。茉黛走進房間。男人們都站了起來,有些吃驚。在鄉村宅邸裡女人從不進台球室。茉黛根本不在乎這種規矩,隻要自己方便就行。她走到菲茨跟前,吻了一下他的臉頰。“恭喜你,親愛的菲茨,”她說,“你又有了一個兒子。”男人們鼓掌喝彩,圍聚在菲茨跟前,拍著他的後背,跟他握手。“我妻子沒事吧?”他問茉黛。“精疲力儘,但很自豪。”“感謝上帝。”“莫蒂默大夫走了,但助產士說現在你可以去看孩子了。”菲茨朝門口走去。溫斯頓說:“我跟你一塊兒上去。”他們離開房間,這時菲茨聽見茉黛說:“皮爾,請給我倒一杯白蘭地。”溫斯頓壓低聲音說:“你去過俄國,會說他們的語言。”菲茨不知他想說什麼。“不過是一點點,”他說,“幾乎不值一提,但我能把意思說明白。”“你遇到過一個叫曼斯菲爾德·史密斯-卡明的人嗎?”“說來湊巧,我的確遇到過這個人。他負責……”菲茨猶豫了一下,不知是否該說出“秘密情報局”這個詞,“他負責一個特殊部門。我為他寫了幾份報告。”“嗯,很好。等你回城裡以後,可以跟他談一談。”這話提起了菲茨的興致。“沒問題,我可以隨時去見他。”菲茨說,儘量不顯得太過急切。“我會讓他跟你聯係。他有可能要交給你另一項任務。”兩人來到碧的房門外。裡麵傳出新生嬰兒特有的哭聲。菲茨的淚水一下湧上眼眶,他有些不好意思。“我得進去了,”他說,“晚安。”“恭喜你,也祝你晚安。”四他們為他取名為安德魯·亞曆山大·穆雷·菲茨赫伯特。這個小肉球長著一層菲茨那樣的黑發。他們用毯子包裹著把他帶回倫敦,勞斯萊斯旅行車後麵還跟著另外兩輛汽車,以備發生故障時使用。他們在切普斯托停下吃早餐,然後又在牛津吃了午餐,最後在晚飯前後抵達他們在梅費爾的家。幾天後,在四月的一個溫和的午後,菲茨沿著河堤,一邊望著泰晤士河的渾水,步行去見曼斯菲爾德·史密斯-卡明。秘密情報局膨脹過快,維多利亞那邊的公寓已經裝不下了。這個被稱作“C”的人將自己不斷擴張的部門遷到河畔大本鐘附近的一座名為“白廳院”的維多利亞式奢華建築裡。一座私人電梯把菲茨帶到頂樓,這位間諜頭目占據了屋頂由一條走廊連通的兩個房間。“多年來我們一直在關注列寧,”C說,“如果我們廢除不了他,他就會成為世界上最糟糕的暴君之一。”“我認為你的話很有道理。”C對布爾什維克的態度跟自己相同,這讓菲茨十分欣慰,“但我們能做些什麼呢?”“讓我們談談你有可能做些什麼。”C從他的辦公桌上拿起一副測量地圖距離用的圓規。他看上去心不在焉,突然把那尖頭紮在自己的左腿上。菲茨吃了一驚,差點就叫出了聲。這顯然是一個測試。他想起C由於撞車事故而安了一條木頭假腿。他笑了。“一個不錯的小騙術,”他說,“我都有點兒喜歡上了。”C放下圓規,眼睛透過他的單片眼鏡使勁盯著菲茨。“西伯利亞有個哥薩克首領,已經推翻了當地的布爾什維克政權,”他說,“我要弄清楚他值不值得我們支持。”菲茨吃了一驚:“公開支持嗎?”“當然不是。但我有秘密資金。如果我們能在東麵維持一個反革命政府的內核,每月花上一萬英鎊也值得。”“他的名字?”“謝苗諾夫上尉,年齡二十八歲。他的地盤在滿洲裡,橫跨中國東部鐵路與西伯利亞快車的交會處。”“所以說,這位謝苗諾夫上尉既然控製了一條鐵路線,也可以控製另一條。”“的確。他痛恨布爾什維克。”“所以我們需要加深對他的了解。”“這就需要你來做了。”菲茨很高興能有機會為推翻列寧做些事情。同時,他想到了一係列問題——怎麼找到謝苗諾夫?這人是個哥薩克,這夥人習慣先開槍再問話。他會跟菲茨談話,還是一槍打死他?謝苗諾夫肯定會宣稱自己能打敗布爾什維克,但菲茨有可能準確評估嗎?有什麼辦法可以保證他把英國提供的資金花在實處,產生良好效果呢?他嘴上的問題是:“我是合適的人選嗎?請原諒,不過我的身份太顯眼了,就算在俄國,也很難不被人認出來……”“坦白地說,我們的選擇實在不多。我們需要地位高的人以便他具備與謝苗諾夫協商的身份。再說,我們這兒既會說俄語又完全值得信賴的人很少。相信我,你是最好的人選。”“我明白。”“當然,這件事也很危險。”菲茨記起那些農民打死安德烈的情形。他強忍住內心的恐懼。“我理解其中的危險。”他用平穩的語氣說。“那麼請告訴我,你會去符拉迪沃斯托克嗎?”“當然。”菲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