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知道軍閥死的當日,小王爺顯瑒自己在祖廟跪了一天一宿。就像誰也不知道那從山野中射向軍閥的流彈究竟是誰的安排和手筆。缺席半個月之後,明月又回到奉天市南關女子教會中學上課,是在一個仲秋的早上。跟她相要好的幾個女孩子們尤其高興,她們追問她這些天不聲不響地都去了哪裡,明月隻說是去了哈爾濱的親戚家。班長名叫做劉南一,也是個十六歲的女孩兒,她把自己的筆記和作業本借給明月,又偷偷摸摸地問她:“你最近可聽了什麼好玩的故事?”明月呆頭呆腦地搖了搖頭,不解其意。南一將一本小冊子給她,然後說:“你快點看哦。”她放了學回到王府,在新近裝修的房間裡麵做功課讀書。明月腳下踩著嶄新的土耳其羊毛地毯,深藍色的,滾著金邊,柔軟豪華。雙人被鋪放在南向的臥室裡麵,熏著百合花的香。籃子裡的水果不管碰沒碰,每天都換兩次新鮮的。婆子在浴室裡麵嚓嚓嚓的勤快地刷浴缸。從前的明月小姐也被照料得很好,可是今時今日的她再不是從前的她了,她是服喪期間尚不能過門兒的姨太太,她是小王爺明目張膽的心肝兒。明月做完了功課,把南一給她的小冊子拿出來看,裡麵是一個手抄的西洋故事,名字叫做《黃薔薇》。薔薇是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兒幸福和平靜,而不是罪惡與痛苦。這個手抄本的小冊子已經被翻得很陳舊了,頁腳發薄卷曲,不知道背多少個女孩在深夜裡流著眼淚,幾個人用不同顏色的筆在最後一句話的下麵畫上浪線:真的愛情會帶給一個女孩幸福和平靜,而不是罪惡與痛苦。明月發了一會兒呆,拄著頭悶悶地想,真是這樣的嗎?如果真是這樣,那麼顯瑒為什麼會讓她那麼痛,那麼難過?回府的那一晚上,她被顯瑒帶到他的房間裡,被他脫掉衣服,被他放到注滿溫水的浴缸裡。過程中她一直低著頭,不斷地氣力微弱地掙紮,總是想要把他的手推開,又總是不能夠。於是城池一個一個的陷落,直到整個人與他在水中坦誠相對。她側過身去,臉朝向外麵,不敢看他,像隻怕水的貓一樣,手攀著浴缸的邊緣,想要多留些空間給他,想要離他遠一點。真奇怪啊,見不到的時候那麼想,如今他們貼得這麼近他卻讓她害怕,怕得直哆嗦。
第025章(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