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棱光砂想不到皇城的街市還沒有逛過。反而在遙遠的舜城實現了心願。走在道上,我左顧右盼,舜城之繁華遠超我想象,街市兩旁店鋪鱗次櫛比,也許是年祭將近的緣故,行人摩肩接踵,熱鬨非凡。我和白鬱戴著鬥笠,遮掩了形貌。如今天氣日漸寒冷,路上以鬥篷帽子遮寒的不少,我們兩人的打扮並不引人注目。逛到街市中心,我們進了一家店鋪,饒有興致地看著架上的貨物。“姑娘好眼光,這佩飾可是用純正的火雨鑽雕成,冬天佩戴,不僅美觀,更可驅除寒氣,保暖護體。”見我拿起一件,立刻有店內的夥計上前介紹起自家貨物。我放下這件火紅色的佩飾,又看向另一隻紫晶手鐲。“這隻晶鐲可不是普通的紫晶啊。是以千年寒冰製成,又在紫音草汁液中浸染一年,方得這般色澤。不僅精巧彆致,更有祛毒的奇效,”小夥計不遺餘力地推銷著,將手鐲取出遞給我,“姑娘您看,普通的紫晶中可沒有這種裂冰紋……”仔細看去,紫晶中確實分布著規則的花紋,如同冰封著片片雪花,觸手清涼通透,是上佳的材質。這家叫金玉堂的店鋪還真有不少好東西,雖比不得宮中的珍貴,卻也精巧彆致。難怪門麵就比彆家店鋪大氣。旁邊白鬱忍不住疑惑道,“紫音草性屬溫,與寒玉相衝,用之浸泡一年,豈不損了原本純淨的寒氣?”“這個姑娘大可放心,我們店內的匠人有獨家秘法,冰玉內的寒氣絕對無絲毫折損。”那一聲的姑娘叫得實在太喜感了,就算隔著薄紗,也能看到白鬱黑了臉色。我忍不住笑出聲來。在店內我們並未摘下鬥笠,身上也披著厚厚的鬥篷,看不出衣裝。那小夥計恐怕是透過麵紗瞧見了白鬱幾分容色,再加上聲音清朗,便先入為主地斷定是個出來閒逛的小姑娘了。聽到我的笑聲,白鬱狠狠瞪了我一眼,而那小夥計卻憋紅了臉。他以為我是在嘲笑他,著急地辯解道:“我看兩位姑娘不像是本地人。隻要去外麵打聽打聽就知道,我們金玉堂的貨,絕對童叟無欺。不是我自誇,我們金玉堂可是整個舜城最有名的玉器靈石店鋪了,這手鐲是我們的招牌貨之一,兩位姑娘生得這麼漂亮,若戴上了這個,更顯氣度高雅……”白鬱冷冷哼了一聲,“我是男的。”滔滔不絕的聲音頓時卡住了,小夥計張大了嘴,那表情像是被硬生生塞進了一個饅頭,噎地上氣不接下氣。半響才驚醒過來,忙不迭地躬身道歉。不想再刺激白鬱,我岔開話題問道:“這隻鐲子什麼價錢?”小夥計結結巴巴地報出:“三……三百晶銖。”我將鐲子放下,對這些首飾其實沒多少興趣,不過隨口問問,並沒有購買的意思。白鬱卻吩咐道,“包起來吧。”見我詫異,又道,“第一次陪你逛街,總要留點兒東西當紀念。”接過他遞上的鐲子。我戴在腕上,紫色晶石襯得手腕修長如玉,白鬱讚道:“果然好看。”“說不定你戴上更好看。”我故意打趣道。他白了我一眼,沒有理會,問道:“你們店裡還有什麼上等的貨色?”做成了一筆生意,小夥計心神大定,道:“客官這句話可問對了,要說貴重的,隻怕全舜城都找不到比我們店裡裡貨物更貴重的了。我們這裡的玉佩、晶鐲、靈石,都是一等一的貨色。說起來,最貴重的還是前些日子我們東家購進的一顆寶石。可惜這樣東西現在不能賣。隻能看看而已。不過兩位來得晚了,今天連看都無法看了。”“什麼東西這麼貴重?”我被勾起了興趣,問道。小夥計正要回答,這時門簾處聲響傳來,又有人掀簾進了店裡。小夥計好奇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又看了看我們,頓時有點兒發愣。因為來人竟也是戴著鬥笠,披著鬥篷的。這身裝扮雖不稀奇,但也不常見,難怪店夥計看著驚異。來人見了我們,身形略一遲疑,隨即恢複如常。他徑自走到櫃台前,問道:“聽聞貴店內前不久收購了一顆棱光砂,請問什麼價格可以出讓?”聲音出奇的清朗,似乎是個比我們大不了多少的少年。這家店裡竟然有棱光砂?那可是個稀罕東西。剛才小夥計說的就是這個吧。掌櫃的笑道:“客官可真是消息靈通啊。不過棱光砂是極端貴重的珍寶,尤其本店這一顆,可是長了幾千年的,當世難得一見啊。”“我知道,”來人從容道。“無論什麼價格,請掌櫃的明示吧。”棱光砂可以說是礦產,也可以說是植物,或者說,它是一種類似礦石的植物。這種東西平日極難尋找,因為大多數時候,它都是無色透明的,肉眼根本無法分辨,隻有每年結果的季節,會從固定的光線角度,折射出七彩眩光。棱光砂最神奇的是它內部具有均衡的五行靈氣,對於煉器,還有製作陣法都有奇效。年份越久的棱光砂越珍貴,千年以上的,連宮裡也不多見,確實珍奇。“非是在下小看客官,隻是這顆寶石如今未在店內。”掌櫃的笑道,“因為它已經被選作了今年幻月祭的慶典飾品,客官要看,隻怕得等到幻月祭之後了。”“什麼?”來人聲音發急,“難道是幻月祭比武的獎勵?”“沒錯,今年我們金玉堂可是榮幸。”提起此事,掌櫃的笑不攏嘴。“連城內奇石坊、萬寶居的珍藏都沒有我們金玉堂的這顆棱光砂珍貴……”來人不耐煩聽掌櫃的閒扯,告辭一聲,立刻轉身離開了。走過我們身邊,雖然隔著輕紗,我卻感覺到他的視線在我身上停駐了瞬間。看他出門遠去的身影,心中忽然升起一絲異樣的感覺,“怎麼了?”白鬱問道。“那個人,好像在哪裡見過。”我百思不得其解。算了,不想了,“幻月祭是舜城有名的節日,每年都會有慶典舉行。難得來一次。可不能錯過。”“聽說還會有比武呢。到時候我們也去試試。”白鬱也讚同道。離開金玉堂,眼看天色不早,我們返回了府中。換下衣裝,我往父王房間走去。已經是黃昏時分,房裡亮起燈光,走近窗下,房內傳來陌生的聲音:“此時乾係我魔界萬年基業傳承,非勞動殿下不可。還望殿下麵諒臣等的苦處。”龍城的來使還沒有離開嗎?我腳步一緩。“臣等也知道以臣子之身份,提出這種請求實為逾禮,但如今公主殿下已經十二歲了,卻遲遲未見下一任龍主現世,實非吉兆啊。”我皺起眉頭,又是這件事。龍城的這些人真是煩人。魔界以往的慣例,公主誕生後,玄王體內的龍珠會自動離體,歸於虛無,重新挑選下一任主人。而這個時間一般都在十年之內。但如今我已經十二歲了,龍族內這些年降生的嬰兒也不少,卻未曾有一人秉承龍珠而生。從去年起,就不斷有龍城臣子前往皇城覲見,或者請母皇示下,或者請祭祀祈天預言,令人煩不勝煩。“我也知道你們的苦心,此事會考慮。”父王的聲音傳來,帶著些許疲憊。“若龍主能降世,陪伴在公主身邊,也可從小培養感情,免得一些無關人等趁隙而入……”無關人士?他們在暗示誰呢。我火氣上來,不再猶豫,立刻推開房門,“父王,您看我今天買來的紫晶手鐲。”一邊興衝衝地跑進去。房中站著數人,見我進來,吃了一驚,齊齊躬身行禮。我揮了揮手,道,“不必多禮了。”然後跑到父王身邊。將手鐲現出來,“父王,你看,漂亮吧?”父王握住我的手,唇角現出一絲笑意,“是很漂亮,從哪裡尋來的?”“這可是白鬱送給我的。”我故意瞥了那幾人一眼。龍城臣子中當先的那人嘴唇動了動,像是要說什麼,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躬身道,“殿下事務繁忙,臣等就不打擾了,先行告退。”父王揮了揮手,幾人魚貫而出。礙眼的家夥終於走了,我舒了一口氣,打聽道。“父王,他們又來說什麼了?”“沒什麼,隻是一些城內公務,我很久沒回去了,過些日子也該回去看看。”父王道。我拽著父王的衣角,“龍城那邊還能有什麼事情啊。這幫老頭子翻來覆去不就是計較下一任龍主為什麼還沒有誕生。可這個和父王有什麼關係?!明明是他們龍族這些年誕生的嬰兒資質太差,龍珠瞧不上罷了。再說,龍族的壽命那麼長,再晚幾年也沒什麼。”父王有些出神,搖頭歎道,“若是龍主能早出生,也許就能陪在你的身邊,和你一起讀書習武……”“我才不要呢。有白鬱在我身邊就足夠了。”我不滿地嘟囔道。我知道這一代龍主將是我未來的丈夫,可是丈夫,那是什麼樣的存在啊?真是太遙遠了!因為曆代女帝和玄王多有感情不和的,所以後來龍城那邊有了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龍主誕生後,會前往皇城生活一段時間,算是與公主從小培養感情。父王無奈地笑了笑,“白鬱再好,也不能替代玄王啊。拖延了十二年,也實在太久了。”說著這句話的他,神情有著我從未見過的悵惘。雖然新任龍主的誕生並不會影響到父王。按照魔界慣例,直到這一任玄王駕崩或者退隱,下一任龍主才會正式繼承玄王名號,入主龍嘯殿。這個過程通常至少是幾百年之後。可是,父王此時的神情,卻讓我有一種不詳的預感。為什麼呢?我分辨不出這種感覺的來源,卻對那個尚未誕生的新任龍主本能地抗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