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心有所悟這一覺卻睡得極不安穩,寢殿的床鋪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硬了,還有枕頭,仿佛變成了活的,不停地想要從我頭底下鑽出來。真不舒服啊!我翻了個滾,狠狠捶了那不聽話的枕頭幾拳,用力抱緊了,一頭壓下去。夢中好像劃過一道電光,緊接著臉頰火辣辣地發疼。迷蒙中我睜開了眼睛,眼前是一張放大的臉,正怒氣騰騰地瞪著我,說著什麼。是誰?竟然敢打擾本殿下睡覺,我一巴掌拍了上去,“啪”地一聲清響,世界終於安靜了。我呼呼大睡起來。然而安穩了沒多久,一股冰.涼的東西劈頭蓋臉澆下了,刹那間冰凍徹骨,我猛地清醒,跳了起來,動作太猛帶動一陣頭暈,我扶住.旁邊的柱子,定了定神,這才看清楚,我並不是在寢殿的床上,而是在涼亭裡。眼前站著白鬱,衣衫不整,臉頰泛紅,也不知是因為生氣,還是因為彆的什麼,兩隻眼睛發光似地狠狠瞪著我。這是怎麼了?我一時反應不過.來,自那次比試之後,我們相處說不上融洽,也算和平,很久沒見他這樣劍拔弩張的炸毛姿態了。頭還是發暈,難以思考,視線轉過,落到扔在一邊的.竹筒上,我一愣,立刻想起來,剛才我喝酒了!不過是半筒酒而已,竟然就這麼厲害,方才那種感.覺……是喝醉了吧,原來酒醉是這種滋味,簡直和中了**的咒術一般。我感慨著,一邊咂咂嘴,不過味道還真不壞。摸了摸濕漉漉的頭發,是這小子剛才用冰水術.把我澆醒了吧,真是粗暴,我打了個噴嚏。抬頭看白鬱。白鬱卻一臉不善地瞪著我。哼,瞪什麼瞪,你.拿冰水澆我還沒有跟你算賬呢。彆以為我不知道,你也喝了。甚至喝地酩酊大醉,連原型都露出來了。我毫不猶豫地瞪回去。還是小狐狸的時候可愛一點兒,躺在懷裡乖乖的,忽然想到,剛才喝醉之後直接躺下了,睡著的時候好像還抱著一團暖暖的枕頭,不會是……我動作一僵,臉上頓時有些發燙,還有些發痛。咦,發痛?我連忙摸自己臉頰,果然隱有紅腫的痕跡,被撓了幾道爪印,還好沒有流血。是他!我又驚又怒:“你竟敢撓我!”“誰讓你先壓我的。”“讓母皇和父王知道你偷偷喝酒,一定把你攆出去。”“彆以為我不知道,剩下的那一半哪去了?!”“我……”我一時語塞。“有本事就去告狀,哼,走就走,我還巴不得呢。”他不屑地道。腦筋一轉,我脫口諷刺道,“我不過喝了一丁點兒,比不上你喝的糊裡糊塗,剛才還衝我叫娘親。”他臉騰地紅了,神色有些慌亂,分辨道:“胡說八道,我怎能可能?”“怎麼不可能,還往我懷裡蹭,”這句話說得好像有些不妥當,不過不管了,“又叫爹親,又叫娘親的,你都幾歲了,還整天隻知道哭爹喊娘,羞不羞啊。”我衝他扮了個鬼臉。他沉默不語,也知是不是想起剛才的情形,臉色又紅又白的,神情意外脆弱。仔細看去,他臉頰也有些發紅,形狀像是個巴掌手印,好像也是我的傑作。我有點兒心虛,又有點兒後悔,剛才是不是說的太過分了啊?萬一被父王知道,我們都要挨訓。這時遠處傳來熟悉的呼喚聲:“殿下,殿下……”是九霄宮的內侍,我轉頭望去,夜色已經完全籠罩四周,遠處隱隱閃爍的燈光正在向這邊尋來。看來遲遲不歸,宮裡出來找人了。猶豫了片刻,我決定不和小孩子計較了,開口道:“喂,我們回去吧。”他卻瞪了我一眼,轉身跑了。喂,你跑什麼啊?我追了兩步,隻能眼睜睜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花叢深處。侍從們已經尋到了這邊,迎了上來。“殿下,聽駐守宮門的侍衛說您早就回宮了,怎麼一直不見回去呢?”貼身的宮女問道,一邊疑惑地看向白鬱消失的方向,“剛才那是白侍讀吧,行色匆匆要去哪裡?”“沒什麼,剛才與白侍讀遇到,就在這裡切磋了兩招。”我無所謂地道,一邊悄悄將腳底下的竹筒踢進了草叢裡。早就用通風的術法將涼亭內空氣換了一遍,四周聞不到一絲酒香。已經習慣了我與白鬱之間的“切磋玩鬨”,侍從們雖有疑惑,卻並未多說什麼。圓月當空,遍地銀光,一片寂靜,跟隨侍從回去的路上,我望向蒼茫無儘的宮闕深處,皇宮這麼大,那小子也不知跑去哪裡了?又在乾什麼呢?不知為何,腦海中忽然憶起了溫衡曾經說過的話,“白侍讀年齡尚稚,就離家入宮,難免不適,殿下日後還請多擔待一些……”靜謐的月光下,我慢慢醒悟到,這個對我來說無比親切熟悉的地方,對他來說,其實是全然的陌生吧,所以,剛才喝醉了才會在睡夢中喊爹親。他很想家吧,想念家中的親人,無論這金彩琉璃的宮殿有多好,終究不是屬於他的地方。好像有點兒了解他彆扭的脾氣了,今晚說得似乎有點兒過份,算了,明天見了麵再說吧,我悄悄想著,還有那個酒,下次拜托他多帶一些。************************************高遠深邃的天空一碧如洗,飛翔在這冰藍色的底幕上,心情格外開闊爽朗。俯瞰而下,一座座連綿起伏的高山無限延伸,幽深的碧綠中透出斑駁的黃,昭示著寒冷冬季的到來,遠處有挺拔的山尖兒上已經頂起皚皚的白雪。“想不到雲突山脈冬天的景色這麼美。”飛翔在空中,我忍不住讚歎道。“現在隻是初冬,風景尚好,等到暴風雪來臨,這裡都會變成冰雪的天地,遍地銀白,飛翔在空中,甚至很容易迷路呢。”說話的是負責這次出行護衛的總軍領華燁。我們一行正走在前往東部舜城的路上,駕著重翼鳥的侍衛隊伍圍繞著高翔的赤色朱鸞,凜冽的寒風呼嘯在耳邊。轉眼間我已經快滿十二歲了,按照魔界慣例,曆代公主都要在這個年齡開始接觸政務,出門曆練。而此行就是我第一次嘗試——陪同父王前往東部邊境巡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