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 1)

我主沉浮 周梅森 3218 字 1天前

錢惠人一直把女兒盼盼送到省城機場安檢處,眼看著盼盼從豔紅的小坤包裡掏出飛機票、登機牌和身份證,遞到一位女安檢人員麵前。女安檢人員對照身份證看了看,職業性的目光在盼盼俊俏的小臉上停留了隻一兩秒鐘,便在登機牌上蓋了安檢章。盼盼把女安檢遞出來的身份證、飛機票、登機牌胡亂抓在手上,衝著安全隔離線外的錢惠人揮了揮手,強作歡顏地說了句,“老爸,你回吧,我走了!”錢惠人卻不放心,大聲囑咐說:“把身份證和飛機票收好,收到包裡去,隻留著登機牌就行了!還有,下飛機見到你媽後,馬上給我打個電話,彆忘了啊!”盼盼真是個乖乖女,當即打開小坤包,把身份證、飛機票放到包裡,隻拿著一張登機牌走進了安檢門。通過安檢門後,再次向錢惠人揮手,“爸,你回吧!”錢惠人不願走,眼裡含著欲滴的淚,衝著盼盼無聲地揮了揮手,讓盼盼先走。盼盼先走了,腳下的高跟鞋在花崗岩地麵上擊出一串脆響,身影一閃,消失在候機大廳流動的人群中。錢惠人眼瞳裡留下的最後影像是盼盼的白色上衣和那隻背在身後的豔紅的小坤包。小坤包是他這次在省城給女兒買的,真正的意大利名牌。一切都過去了,該澄清的都澄清了,噩夢總算做到頭了。開車趕回寧川的路上,錢惠人倚在後座上佯裝打盹,心裡默默咀嚼著在省城這兩天一夜的痛苦經曆。趙安邦的反應在意料之中,這位老領導不可能對他和盼盼的悲傷遭遇無動於衷。於華北那裡本來沒想去,趙安邦非讓去,也隻好去了,沒敢帶盼盼——他真怕一場不可避免的難堪,再次刺激女兒那顆已飽受刺激的心。沒想到的是,於華北的態度竟也很好,吃驚過後,便歎息起來,一再說孫部長當年不該做《西廂記》裡的崔母,硬把張生和鶯鶯給拆散了,鬨了這麼一出當代愛情悲劇!於華北再三交待,要他在各方麵多關心盼盼,還很動感情地說,“盼盼沒啥錯,你這個做父親的要把欠她的愛都還給她,讓她在陽光下堂堂正正做人!”然而,於華北畢竟是於華北,他該說的全說了,謎底攤開了,於華北仍沒就白小亮一案透露任何信息。他再三說向白小亮借款時打了欠條,人家就是不接碴,既沒說有這張欠條,也不說沒有。因此,他就不能不警惕:於華北說讓盼盼在陽光下堂堂正正做人是什麼意思?當真是出於同情和善意嗎?是不是想把他拖到陽光下曬曬?一個經濟大市的市長有個私生女,能公開嗎?真公開出去,家裡鬨得一塌糊塗不說,社會上也會議論紛紛!彆說上什麼副省級了,隻怕這個廳局級的市長也沒法當了!這事適當的時候還得和趙安邦提一提,讓老領導找於華北再做做工作。借款的事倒不怕,就算真找不到那張借條了,白小亮也不會不負責任地瞎說一氣,在沒有任何根據的情況下,誰也不能認定他就是受賄!事實也是這樣,到目前為止,不論是於華北還是省紀委,都沒找到他頭上,況且,這四十二萬他正在想法還。趙安邦提醒得對,這事是不能再拖了,就是再困難,也得想法先了結,看來,必須和老婆動一次真格的了,這還沒著落的十五萬她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老婆崔小柔應該說還是不錯的,從結婚那天起,就把他的生活全管起來了,吃喝穿戴,都用不著他操心,舒服倒是舒服了,卻也把他管死了。尤其是有了盼盼這檔事,他就受大罪了,每年總要貼補盼盼一些錢的,連貪汙公款的心都有……正這麼在車上胡思亂想著,手機突然響了——竟是趙安邦打來的電話!趙安邦很不客氣,開口就問:“錢胖子,那個綠色田園又是怎麼回事啊?”錢惠人沒任何思想準備,以為趙安邦要了解許克明什麼情況,便說:“趙省長,綠色田園老總許克明您不是見過嗎?挺不錯的一個小夥子,很有想法……”趙安邦打斷了錢惠人的話頭,“我問的不是許克明,是你老婆!你家崔小柔是不是這家公司的董事?是不是還持有這家公司的股份啊?你給我說說清楚!”錢惠人這才明白過來,“趙省長,你說這個啊?那我彙報一下:綠色田園是老上市公司電機股份重組過來的,崔小柔和我結婚後,從深圳調到寧川電機廠,後來電機廠改製上市就按規定持股了,最初是三千股,配了幾次股,現在大約有七八千股吧?如果您老領導認為這影響不好,我……我馬上讓小柔把持股全退掉就是了!”趙安邦沉默了片刻,“如果是這樣,倒也不一定退股,但董事最好不要當!你錢胖子做著寧川市長,你老婆是上市公司董事,總會讓人產生不好的聯想嘛!”錢惠人鬱鬱道:“好,趙省長,我聽你的,讓小柔退出董事會就是了!”又說,“現在的情況你清楚,有些人就是要整我,是不是又有人做小柔的文章了?”趙安邦口氣緩和下來,“這你彆瞎想,是我對你嚴格要求,你理解就是了!”錢惠人想:肯定又有什麼人跑到趙安邦那瞎嘀咕了,官場險惡,人心難測啊!因此,當晚從省城回到家,錢惠人的臉色很不好看,對崔小柔鄭重交待說:“小柔,你明天就到綠色田園去,告訴許克明:你這個執行董事不能再當了,手上的那點股票也轉給其他董事,或者乾脆賣掉,和綠色田園公司徹底脫離關係!”崔小柔很意外,“老錢,你發什麼神經?我是公司老人了,為啥要退出?”錢惠人一聲長歎,“還不是為了顧全大局嘛,安邦省長好心提醒的啊!”崔小柔益發意外,“安邦省長咋這麼敏感?該不是誰又背後打黑槍了吧?”錢惠人壓抑不住了,發泄道:“那還用說?人家該出手時就出手嘛!”崔小柔發起了牢騷,“那他趙安邦就不說話?又想犧牲你了?老錢,不是我挑撥離間,我看你這位老領導就是滑頭!論能力,論貢獻,論關係親疏,你都不該在王汝成之下!他倒好,對裴一弘言聽計從,讓王汝成做了書記,讓你做市長……”錢惠人不悅地打斷了崔小柔的話頭,“行了,行了,過去的事還說啥啊?再說,這種事要省委常委會決定,也不是安邦省長一個人說了算的,我們得理解!”崔小柔說:“理解?怎麼理解?我算看透了,這種滑頭領導,你不跟也罷!”錢惠人心煩意亂,“你能不能少說兩句?怕我還不夠煩啊?!”略一停頓,又說,“哦,對了,還有個事:你給我到銀行去一趟,取十五萬回來,我有急用!”崔小柔不悅地問:“你要這麼多錢乾什麼?又不少你吃,不少你喝!”個中隱情沒法說,錢惠人隻能耍野蠻,“囉嗦什麼?讓你取你就去取嘛!”崔小柔才不吃這一套哩,“叫什麼叫?實話告訴你:銀行沒錢,那些存款我都轉到股市上去了,證券部的同誌正幫我炒綠色田園,都漲40%了,還有得漲哩!”錢惠人手一擺,“這我不管,反正我明晚必須拿到這十五萬!”又警告道,“小柔,我重申一下:股票不能再炒了,你一定要記住自己的身份,注意影響!”崔小柔這下火了,俊俏的大眼睛裡溢上了淚,“錢胖子,那你還讓不讓我活了?你當市長,我既不能在市委、市政府任職,又不能當上市公司的董事,還不能炒股,那讓我以後乾什麼?當家庭婦女?靠你養活?你掙幾個錢啊?養得起嗎?!”錢惠人也覺得有些過分了,想了想,妥協說:“要不,你就在許克明手下搞點行政事務性工作吧,反正彆再在董事會呆著,這對我確實有消極影響啊!”崔小柔抹去眼中的淚,“這我聽你的,那你也說清楚,要十五萬乾什麼?”錢惠人卻不說,“你彆問,反正這個錢我必須儘快拿到,你彆逼我犯法!”崔小柔大概知道事情比較嚴重,口氣緩和下來,有些可憐巴巴,“老錢,你總得說說是啥事嘛!十五萬咱們不是拿不出,可你彆讓我這麼提心吊膽好不好呢?”錢惠人心裡一動,馬上順水推舟,一聲誇張的長歎過後,表情極是沉重,信口開河道:“知道我為什麼去省城嗎?省紀委領導找我談話了,麻煩怕是不小啊!”崔小柔馬上想到了於華北,“是不是那個姓於的家夥又做你的文章了?”錢惠人“哼”了一聲,“這還用說?天明書記的兒子白小亮不是進去了嘛!”崔小柔這才有些怕了,見他不說具體情況,也沒敢再追問,次日上午便提了十五萬現金出來,裝在一個服裝袋裡交給了他,他當晚便帶著錢去了池雪春家。池雪春拿到錢很高興,透露說:“錢市長,你放心,聽說那張欠條找到了!”錢惠人眼睛一亮,“真的?池大姐,快說說,在哪裡找到的?誰告訴你的?”池雪春說:“聽紀委一位熟悉的朋友說,是在小亮辦公室的文件櫃裡找到的,夾在一本日記本裡,確實是四十二萬,欠條上的日期是二〇〇一年十二月三日。”錢惠人道:“這就對了嘛!我記得也是十二月,具體日子記不清了!”又苦笑著抱怨說,“這個小亮啊,差點害死我了,這張欠條找不到,我可就說不清了!”池雪春真誠地說:“那也說得清,我就從沒懷疑你會受小亮的賄!這話我也和安邦省長說了,不過,盼盼的事我話到嘴邊還是沒敢說——這你交待過的!”錢惠人歎息道:“池大姐,你為我保密,沒和安邦省長說,我可全坦白了,不但找了安邦,還被安邦逼著去見了於華北!欠條找不著,不說清怎麼行啊!”苦澀地一笑,“再說,我也很不應該啊,這款一借就是一年多,總是個錯誤嘛!”池雪春感歎說:“一個經濟大市的市長,一年多還不了錢,正說明你清廉!”錢惠人眼睛一紅,淚水差點下來了,“有你這句良心話,我就知足了!”池雪春又想了起來,“哦,對了,錢市長,還有個好消息哩:小亮挪用公款炒的股票叫什麼綠色田園,這支股票挺好的,這陣子突然漲起來了!證券公司說,他們趁機把股票全給賣光了,小亮賬上的虧空其實也沒多少,最多不超過五十萬!”錢惠人大喜過望,“池大姐,這……這可太好了!隻要沒造成巨額虧損,將來小亮也不會判多重的刑,這麼一來,我……我這心裡也會多少好受些!”池雪春說:“不過,也有些遺憾。股票賣得早了些,聽證券公司的同誌說,如果綠色田園這兩天再賣的話,小亮賬上不但不會虧錢,還能賺上個幾十萬哩!”錢惠人道:“池大姐,這你就彆遺憾了,股市上的事說不清楚,風雲變幻啊,漲起來很快,跌下去也很快,能落得目前這個結果就算萬幸了!”池雪春倒也挺想得開,“就是,就是,錢市長,我這也不過是隨便說說!”從池雪春所住的二區五號樓一路往一區十號自己家走時,錢惠人心徹底放下了:欠條到底找到了,四十二萬還清了,自己今夜可以及早睡個安生的好覺了。沒想到,這晚,文山市常務副市長馬達偏偏跑來了,他進門時,馬達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和崔小柔說著什麼。見他進了門,馬達觸電似的從沙發上跳起來,上前拉著他的手開玩笑說:“哎喲喲,我的錢大市長,您可披星戴月回來了!怪不得你們寧川搞得這麼好,那是因為有您這麼一位不知勞苦的人民公仆啊,佩服,佩服!”錢惠人一把打掉馬達的手,“彆肉麻了,真佩服我,就把你們文山搞搞好!”馬達仍是一副半真不假的樣子,反客為主地拉著錢惠人在沙發上坐下,“是的,是的!錢市長,我今晚來,還就是想和你說說文山!文山是我的管區,也是你的老家,搞不上去對誰都不好!對我來說是沒政績,對你來說是臉上無光嘛!”錢惠人臉一沉,“笑話!文山的常務副市長是你,市長沒準馬上也是你了,和我有什麼關係?寧川搞好了我臉上就有光了!說吧,說吧,是不是又要宰我啊?”馬達直笑,“錢市長,看你想到哪兒去了!我這次找你,既不涉及兩市之間的合作項目,也不涉及融資借款,就是路過寧川,想你了,來看看你,放心了吧?”錢惠人不敢放心,“馬市長,這麼多年了,誰不知道誰呀?說你的事吧!”馬達想說卻又沒說,看了看坐在對過的崔小柔,“哎,崔女士,您能不能先回避一下?讓我和錢市長說點私房話?放心,和愛情無關,完全是憂國憂民的事!”崔小柔起身走了,邊走邊說,“彆整天憂國憂民了,談點愛情也沒關係!”馬達待崔小柔進了臥房,才說起了正事:“錢市長,你可能聽說了吧?於華北副書記最近去了趟文山,我估計是代表省委考察我們文山班子的,可人家偏說是來搞調研,關於文山的班子怎麼調,一句口風沒透,連他的老部下田封義心裡都沒底!”錢惠人知道趙安邦和裴一弘對文山的班子很不滿意,一直想動,可也聽說於華北對現班子想保,反正都與他無關,他自己的事還煩不完呢!便敷衍說:“田封義怎麼會沒底?他和於華北書記是什麼關係?馬市長,老田隻怕沒和你說實話吧?!”馬達直擺手,“不是,不是!這情況我知道,於華北在幾個不同場合批了我們,誰都沒輕饒,包括對田封義!當然,也該批,文山這些年是沒搞好嘛!劉壯夫書記三天兩頭住院,田封義能力太差,讓我這個常務副市長怎麼辦?我真是孤掌難鳴啊!錢市長,咱們是老夥計了,我這一肚子委屈還真得好好和你說說哩……”錢惠人不想聽,阻止說:“哎,哎,馬市長,你打住吧!你的委屈和我說什麼?我又不是省委、省政府領導,你找裴書記、安邦省長、於書記他們說嘛!”馬達道:“我今天來找你,就是想請你在安邦省長麵前墊個話!你彆誤會,我這可不是跑官啊,我是想乾事!我醞釀了一個甩賣國企、振興文山經濟的計劃,可於華北聽都不願聽,我估計於華北和省委不想讓田封義和我進這關鍵的一步啊!”錢惠人嘴上不說,心裡卻想:你最好彆進這關鍵一步,你進了這一步,隻怕文山還是沒希望!你還委屈,從管工業的副市長,到管全麵的常務副市長,你乾成了啥?馬達還在喋喋不休,“錢市長,看在當年咱們在白山子的份上,你老弟說啥也得幫我做做安邦省長的工作!彆人不知道,我可知道,咱安邦省長最聽你的!”錢惠人笑著自嘲道:“安邦省長聽我的?我是中央領導啊!馬市長,要我看,這事最好還是你親自和安邦省長去說,可以說說你振興文山的計劃設想嘛!”馬達不高興了,“看看,不夠朋友了吧?不瞞你說,我已經聽到風聲了,省委很可能從你們寧川和平州派乾部到文山去搞占領,我乾事的舞台隻怕沒有了!”錢惠人打了個哈欠,伸了伸懶腰,“哦,這倒不是沒可能,對文山的班子,省委一直就想動嘛!現在又把文山定成了北部地區的經濟輻射中心,班子肯定要加強!”馬達說:“所以,錢市長,這忙你得幫啊!你和安邦省長說嘛,真不讓我當市長,就讓我換個環境,去偉業國際集團去乾番事業吧!最好是董事長兼總經理,讓我組閣挑個黨委書記!我聽省國資委的同誌說了,偉業國際已經劃給省裡了,國資委孫魯生他們正在接收,原來的老總白原崴又逃到海外去了,正是個機會哩!”錢惠人心裡苦笑:就衝著你想去做一把手,人家白原崴豈有不逃往海外的道理?不過,對白原崴逃亡一事,他倒真沒聽說,便問:“哎,誰說白原崴逃了?”馬達眼皮一翻,“沒逃嗎?我們文山的同誌都在傳嘛,說是逃到南非去了!”錢惠人哭笑不得,“那我告訴你吧,白原崴沒逃到南非,逃到月亮上去了!”馬達手一揮,“甭管它南非還是月亮吧,反正偉業國際不是白原崴的了!”錢惠人說:“那也不是你馬市長的!”說罷,又是一個不無誇張的漫長哈欠。馬達臉上掛不住了,“錢市長,你咋哈欠連天的?對老哥這麼不負責任啊?”錢惠人隻得繼續應付,“好,馬市長,你說,你說,我這不是在聽嘛!”馬達又說了下去,口氣中帶著戲謔的不滿和抱怨,“錢市長,你彆一闊臉就變嘛!我今天來找你,也不是沒原因的!不是你,十七年前我能拉著一個浩浩蕩蕩的軍工廠落戶文山嗎?今天來你家的路上我還在後悔:你說我當年咋這麼倒黴呢?怎麼會在省城大眾浴室撞上你和安邦省長?怎麼就被你們倆騙到文山來了呢?”錢惠人一怔,笑道:“哎,哎,馬市長,打住,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馬達實在是個活寶,搖著頭發花白的大腦袋,和他坐近了一些,“我的錢市長啊,你這話就不對了嘛!怎麼能讓它過去呢?回憶一下過去有好處,忘記過去就意味著背叛,弗拉基米爾·伊裡奇說的!”馬達的臉上現出了回憶的神情,“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老哥當時可沒這麼發達,隻是白山子縣工業辦公室主任吧?安邦省長當時是管工業的副縣長,是不是?你和安邦省長搞了個空蕩蕩的工業園,四處拉項目,拉得好辛苦啊,到省城出差連招待所都舍不得住,住洗澡堂!”稱呼在不經意中變了,錢市長變成了錢主任,“錢主任,真是天意啊,曆史把我們拋進了省城大眾浴池,讓我們遭遇了一場偉大的洗澡!我們彼此坦誠相見了,絕對坦誠哩,你、我、安邦縣長,身上全都赤裸裸一絲不掛,那是真理與真理的曆史性會晤啊……”錢惠人眼前不禁浮出一片水霧蒸騰的迷蒙,十七年前的那場偉大的洗澡伴著馬達不無誇張的回憶性述說重現在眼前。馬達說得不錯,那時,他隻是文山白山子縣工辦主任,還是副主任,分地落下的處分沒撤銷,趙安邦想提也提不起來,隻能讓他以副主任的身份主持工作。那時真難啊,他和趙安邦若不是在真理的浴池中碰到了馬達,哪會有後來幾年白山子鄉鎮工業的起步和城關工業園的一片紅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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