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見夏趕緊跑了出去,遠遠躲開背後的目光。“你什麼事兒?!”她的語氣僵硬。“剛才……對不起。”李燃誠懇嚴肅的樣子讓陳見夏一肚子悶氣無處發泄,她隻能尷尬地笑笑,“沒,本來耳機就是你的,我當時沒注意,我的錯。”不過語氣裡還是有種埋怨的味道,李燃絲毫沒有嗅到這種冷淡,聽到她的話立刻鬆了一口氣,“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我有點犯渾。你彆往心裡去,不過……”他停頓了一會兒,陳見夏疑惑地抬起頭,看到眼前男生擰著九-九-藏-書-網眉頭,露出很為難的表情。“怎麼了?”李燃艱難地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能不能、把、CD、還我?”見夏很長時間沒說話。那是她第一次有種衝動,想要扇人耳光。不是扇李燃。是扇她自己。她為什麼要接下那個CD?就那麼貪小便宜?爸媽不給自己買,難道她不能自己攢錢買嗎,為什麼會腦子進水似的接下對方不明不白的饋贈?她剛進高中的時候是不是腦子被大門夾了?活該被人羞辱。李燃的每一聲呼吸都小心翼翼的,她突然想笑,他就這麼害怕自己不認賬?陳見夏不敢抬頭,因為眼淚在眼圈裡打轉。“稍等。”她說。然後轉身回班去取CD機。從書桌裡麵往外掏的時候帶出了一摞書,嘩啦啦灑在地上,她彎腰去撿,眼淚就一顆顆落在書頁上。“沒事吧,見夏?”是楚天闊剛好在附近,就走到她身邊蹲下身來幫忙撿書。陳見夏隻是搖頭,將爛攤子扔給楚天闊,抱緊了懷裡的CD急急地跑出門,塞到李燃懷裡。本來想說點什麼,挽回最後一點麵子,可是此刻腦子裡麵卻隻想著要回家。“那個,陳見夏,其實是這麼回事……”她聽見李燃在背後想要解釋什麼。但是她沒有停步。我管你怎麼回事。你去死吧。回到座位的時候,她發現書已經被碼得整整齊齊,在桌洞裡躺著。陳見夏僵硬地坐著,眼淚鼻涕讓她無法仰起臉,可是手頭沒有麵巾紙了。桌上一下子出現了兩包,她連忙隨手抓起一包抽出紙巾擦鼻涕,然後抬頭,看到的是楚天闊和的餘周周。“謝謝你們。”她說。餘周周微弱地點點頭,什麼都沒問就伸手拿回屬於她自己的那包紙起身去上廁所。楚天闊也什麼都沒有問,輕輕地敲了她桌子兩下就回自己的座位去了。這時候坐在她前桌的女生突然回過頭,見夏發現這個人好像是於絲絲介紹的那個語文考了116分的陸琳琳,隻是剛才距離太遠,她認不清。陸琳琳半笑不笑地問,“你以前認識咱們班長?”見夏惶恐地搖頭,“不認識,今天剛認識。他送我去醫務室……”女生轉了話題,“陳見夏是吧?”見夏受寵若驚,“你怎麼知道?哦,你是陸琳琳吧,”她又不長記性地熱情起來,“我聽說你語文超級強的,是不是作文滿分?好厲害,我就一直寫不好作文……”陸琳琳心不在焉地聳聳肩,完全沒有理會見夏的恭維,“我怎麼會不知道你是誰,剛才門口那男生就是這麼喊你的。”見夏不再喋喋不休,她艱難地笑笑,“哦。這樣啊。”陸琳琳的樣貌很平常,屬於扔到人堆裡麵就再也找不到的那種麵相,加上表情很淡,所以根本分辨不出來情緒如何。陳見夏垂下眼,也不再探究對方轉過來講話的目的是什麼。她再次想起楚天闊說的,不要那麼敏感。“你剛才哭什麼啊?”陸琳琳講話東一榔頭西一棒子,但都很直接。見夏的食指和擰成麻花繩的麵巾紙攪在一起,她正在苦笑著思考如何回答,餘周周就坐回到座位上了。“有人找你。”她說。陳見夏如蒙大赦,站起身疾步走了出去——然後才想起來,這個新學校裡麵怎麼會有其他人指名道姓找自己——靠著牆站在後門外的,正是陰魂不散的李燃。他規規矩矩立在走廊地板上那塊四四方方的陽光正中央,表情虔誠而膽怯,好像沒寫作業被老師罰站的小學生。手裡那台CD機反射的陽光再次華麗麗地刺痛了見夏的眼睛。她偏過頭躲開陽光,幾乎是認命地一步步挪過去。“又什麼事?”“我剛才跟你解釋你不聽。我知道我那樣做很犯渾,但是我也是沒辦法。其實我一開始就跟你撒謊了,那個CD機它其實不是我姐……”見夏疲憊地揮揮手打斷他的話,“愛是誰的就是誰的,反正不是我的,我既不想再看見那個CD機,也不想再看見你。”李燃愣住了,陽光把他呆滯的表情定格,可是見夏連一眼都懶得看,她耷拉著眼皮麵無表情地轉過身準備離開。終於在他麵前她不再是新學校裡想方設法討好新同學的小鎮姑娘,而重新變成了初中班級裡麵那個沉默卻又銳利的優等生。“這個不是剛才的那個CD,這個是我自己的,剛才是我做的不對,我把這個賠給你還不行嗎……”這些荒謬的做法和解釋讓陳見夏很想笑,卻又累得笑不出來,她背對著他咧了咧嘴角,但沒有停步。這樣的所謂補償簡直就是第三重侮辱,可是她懶得計較了。都是自己的錯。所以要吸取教訓,然後全盤忘記,省得心裡難受。卻被人拉住手臂,下一秒鐘,CD機就被塞進了懷裡。“真的是我不對。不過你必須原諒我,而且得聽我解釋!”少年捏著她的手臂,用了很大的力氣,幾乎和他說話的聲音一樣大。走廊裡人很少,見夏那一刻最擔心的是班級裡麵的新同學聽見這句不明不白的吼叫。她服軟了,語氣中幾乎有了點無奈的哀求,“你能不能小聲點?你這人怎麼這麼霸道啊,我憑什麼非得聽你解釋啊?”李燃卻一副天經地義的樣子:“我解釋完了,咱們兩個都能好受點。否則我委屈,你也委屈。”見夏低下頭,“我今天真倒黴到家了。你慢慢解釋吧,解釋完了,再也彆來找我,咱們就當沒認識過,行嗎?”李燃放鬆了手上的力道,有些詫異地說,“不見麵怎麼行,我隻帶了CD和耳機,充電器得明天帶過來給你啊,要不然你怎麼充電?”見夏腿下一軟,直接蹲在了牆角,哭笑不得。“李燃,你不光缺德,還缺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