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本來還要犟，不肯去，可劉月就在跟前，不跟著自己孫兒走，就得被劉月接走，沒有辦法隻好跟自家孫子走。看著漸漸遠去的一老一少，站在門口的江帆動了動嘴唇，眉頭微微皺起，像是被什麼東西觸及到了似的，心裡五味雜陳，很不是滋味。啪。他點了根煙，深吸了一口，一字一頓道：“你們村像這樣的孤寡老人有多少啊？”劉月臉色一怔，詫異的看了眼，然後想了下，開口道：“有七八個吧……我們村的情況你也瞧見了，雖說現在吃得飽，可並不富裕……所有人就靠手裡那點田地養活著。”“二奶奶本來有一兒一女……女兒嫁到了外省，很少回來。兒子前幾年出去打工，出車禍死了……到現在也沒抓著凶手……”“這茅草屋是二奶奶年輕時住的，舍不得……而且自從她兒子死後，受了刺激，神經就出了些問題，有時正常有時瘋癲……有時連大小便都不知道……”聽劉月這麼說，江帆算是明白為什麼這屋子裡會如此臭了。但此時他並不覺得臭，隻覺得有些悲涼……人生最大的悲哀莫過於白發人送黑發人，老太太又變成現在這樣，令人唏噓。“哎，那是誰家？”正想著，江帆突然發現不遠處有人在朝這邊望，他不由抬手指了指。劉月抬眼望去，道：“是二癩子家……這家也是挺可憐的。二癩子的腿小時候摔斷過，沒錢治，瘸了……乾不了重活。家裡的媳婦，又得了肺病……還有兩個孩子……”“走，去看看。”江帆深吸了口氣，以前跟著陳雨萌去林源村，看到二大爺他們那些穿著露錠的褲子，他覺得他們已經夠窮了。沒想到，劉家村的人比他們更窮，更可憐。劉月點了下頭，就帶著江帆他們朝二癩子家走去。二癩子家跟這茅草屋挨著，沒大會工夫，就到了。看到突然造訪到自家來的劉月、江帆她們，剛才還站在自家院子裡瞧熱鬨的二癩子有些慌神，哆嗦著身軀，眨巴著那混濁的眼睛，不停的打量著江帆和江瑤。這些天，隨著江帆買豬買雞這些舉動，他在這不大的劉家村也算是一號名人了，幾乎都認識他。可這二癩子卻不認識，從來沒見過。一是他家沒東西可賣，二是腿瘸，心裡自卑，很少跟村裡人接觸，幾乎就待在自家這小院子裡。今天若不是聽到隔壁二奶奶家有動靜，他也不會出來。可沒想到，江帆他們竟然會到他家來，一時之間，他竟被嚇得說不出話來。就這樣，幾人互相看著，誰也沒打破這份平靜，或者說尷尬。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從麵前那茅草屋裡竄出一個瘦得像猴子，眼睛卻黑亮黑亮，個頭矮小的孩子。“阿爹……阿爹……我餓……”跟著孩子一起出來的，還有一個個頭更矮，看著像兩三歲，還穿著開襠褲，頭發淩亂，一雙手黑得像黑炭般的小女孩。他們身上穿著件單薄的外衣，光著腳。小腳凍得都裂開了，看著讓人心痛。看著家裡來了外人，兩小孩好似有些害怕，戰戰兢兢的跑到二癩子的身後躲了起來，雙手緊緊的抓著父親的衣角。黑溜溜的眼睛，像看怪物一般看著江帆和江瑤兩兄妹。當看到他們手裡擰著的臘肉時，兩小家夥好不掩飾的吞了吞口水，眼睛都看直了，隻差沒說我想吃肉。“黑娃乖……屋裡還有點玉米糊糊……去弄點給妹妹吃。”二癩子緩緩蹲下身，伸出那雙布滿了老繭的老手輕輕的在黑娃的臉上擦了擦。“玉米糊糊留給媽媽吃……我和妹妹吃點菜葉葉就行了……”黑娃眨巴著眼，奶生奶氣的說道。玉米糊糊，對於江帆來說，一個很遙遠，幾乎沒有吃過的東西。在這家人眼裡，竟成了寶貝，而讓江帆感動的是，黑娃竟然要把好吃的留給媽媽，而自己就吃點菜葉子。可能還是爛葉子。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以前江帆不信，現在他信了。黑娃看著也就四五歲的樣子，沒想到這麼懂事。看著他們這一家人，江帆百感交集，曾幾何時自己也曾落難過，可再落難，也沒像他們這般。大冬天的，連件厚實的棉衣都沒有，還穿著秋天的單衣。鼻子一酸，江帆的眼圈不由泛起紅來，隨後他拿過江瑤手裡擰著的臘肉，走過去遞給二癩子，道：“這肉你拿著，給孩子補補身體。”“這……這怎麼好意思……我……我……”二癩子一下子懵了，他著實沒想到，眼前這穿著跟海報上那明星似的的年輕人，竟然會如此熱心。“這些錢你也拿著，回頭給孩子買幾身衣服……看把孩子冷得……”說著，江帆拿出錢包，從裡麵抽出一遝錢，大約有一萬左右吧，硬塞到二癩子手裡，隨後不等他拒絕，轉身就走。江瑤看著哥哥這般，早就看哭了她動了動嘴唇，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對於二癩子他們一家人來說，其實那些所謂的關心，都是那麼的蒼白，那麼的無力。“這些都給你們……”江瑤把手裡的東西一股腦的全塞給二癩子，然後擦了把眼淚，轉身飛快的跑了，她怕自己再待下去，會受不了。“真是好人啊！”看著給了這麼多東西，卻連名字都不肯留下的江帆他們，二癩子連歎了好幾口氣。隨後，他趕緊把兩孩子領進屋，開始為兩孩子煮臘肉……走在回去的路上，江帆他們三人一臉肅穆，誰也沒說話，心裡都有些不是滋味。如果不是今天跟著劉月出來，到村子裡轉轉，他還不知道，原來在這劉家村還有這麼多窮人，窮得連飯都吃不起。有人曾說過首富是首負，負責的負。以前，他對這話理解不是很深，可見過二奶奶、二癩子這些人後，他忽然有些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首富不是一個人炫耀的資本，而是責任。或許現在的他說這話，會讓人覺得他是在裝B，可真正看過走過哭過，他才明白這份責任究竟有多重。之前林源村扶貧，是黃正和讓他去扶貧，他把它當成一個任務，一個跟黃正和交好的契機。可此時此刻，他不再這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