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周弦思立馬又打給了許縱。許縱的電話顯示正在通話中。電梯已經到了一樓,周圍同學催促著進去。她一邊打著電話一邊又快速地向外跑去。心底惴惴不安地。周弦思想起剛剛他看到電話皺眉的一瞬間,是他家裡打來的嗎?他現在都知道了嗎?電話仍是打不通的。她懊悔地咬著唇,發絲被晚風吹落,映著眼尾的慌亂。仔細地又望了望熙攘昏黑的四周,仍沒看到許縱的身影,周弦思心底的不安漸漸加深,背著書包走地極快。與此同時,許縱已經見到了正等在校門口的許建宏。他父子倆隔了十多米遠,耳邊的聽筒裡傳來那令他反胃的聲音:“怎麼,兒子,見到你爸不過來打個招呼?”H大的校門口燈牌下,許縱盯著他看了數秒,直至眼底細碎的光亮逐漸變得漆沉。他緩緩拿下手機按了鎖屏鍵。許建宏已經走到他身邊:“你是要我跟你在這談還是換個地方?”許縱唇角逐漸抿成一條直線,他似在極力壓著自己的火,雙手用力攥緊手機,漠然開口:“你跟我過來。”兩人去了H大周圍的一家小茶樓,這家是新開的,沒什麼人,又加上這會是晚上,過來的學生並不多。老板直接給他們開了靠門的一個小桌。靜默的空氣中飄散著幾縷淡淡的茶葉清香。許建宏心情倒是還不錯,悠閒地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我先去了你學校,隨便打聽一下就知道你來這H大了。”“看來,你在學校還挺出名。”許建宏言語中隱隱有幾分得意。許縱掀起眼皮看他。兩人的五官隱有幾分相似。沒隔幾秒,許縱很快收回視線,看著眼前的茶水平靜道:“我跟你還沒有熟悉到敘舊的地步。”被懟了下,許建宏也不介意。他淡定自若地把手機掏出來,在上麵點了幾下後又遞過來:“看看。”許縱垂眸。數秒後他又移開視線,與許建宏對視:“我早就說過,我不在意。”李涵被曝出身份是遲早的事,至於自己的省高考狀元……許縱自嘲地勾唇:“我從來就沒在乎過。”“而且,”許縱頓了下,揭開許建宏虛偽麵孔下的最後一層遮羞布,“這個事能被拖到現在才查出來,我是不是該向您說一句:謝謝,父親。”許縱加重了後麵兩個字的語氣。之所以現在才曝出李涵的信息,無非是馬上要到老爺子的七十大壽,他現在加把火“努力”營造自己妻離子散的弱勢形象,在公司董事會那處博取同情,李家那邊為了不讓他離婚也會在競爭公司管理上幫許建宏一把。到了最後,犯錯的是李涵,離不離婚的選擇權也在他手上。許建宏大可以利用完再把人一腳踹開。這是他慣用的手段。“你這小子,分析得挺到位啊。”許建宏倒也不遮掩,“嘖”了一聲,“你媽那貨給我戴了綠帽子,我跟她離婚是板上釘釘的事,不離我難不成就這樣頂著個綠色跟她過一輩子?”“我今天找你呢,也不想跟你說彆的,就一個事,我要跟你媽離婚你跟誰?”他緊接著分析了跟自己的好處,又說:“你媽乾的這事多少對你會有點影響,你要真跟她你可得想清楚了,總不能以後讓人指著你脊梁骨說你這省高考狀元有個亂搞出軌的媽吧?”“所以,這跟誰,你可得認真考慮。”聞言,許縱神情微凝。低垂的睫毛倏地抬起,隨著他蹙眉的動作輕晃了下。“跟誰?”他重複了一遍,而後又似嘲諷一般笑了笑,“什麼時候你們會對累贅也這麼上心了?”不止是許建宏,前兩天李涵也同樣給許縱打了電話。問了他一模一樣的問題。以前對自己避之不及的兩人如今又統一戰線地先後來爭奪他這個“無人問津的兒子”的撫養權。許縱側頭望了望玻璃窗外的燈紅夜色。許多小時候的記憶湧現眼前。父母對自己的厭惡,許建宏對自己的辱罵,李涵對自己的不聞不問……被水燙傷後的潰爛皮膚,從桌子上摔下來後的流血額頭,餓著肚子被關房間的懲罰教訓……某個記憶點像是刺痛自己,許縱映著光亮的瞳孔狠狠縮了下,他咬緊牙關將那些不好的記憶深深壓住,緩緩闔上了眼皮。半晌,他才用幾乎沙啞成顆粒的嗓音問出口:“你是為了我手上的公司股份?”叔叔昨天已經告知了他。許建宏和李涵都已經知道了許建墨要把公司股份轉給許縱的事。他們不知道,許縱到現在還沒簽字。一聽這個,許建宏眼底放光:“兒子,你要是跟了我,這以後公司可就是我們父子兩的了,你還擔心我會虧待你?”許縱冷笑:“我十八歲了成年了,你們離不離婚都跟我沒關係,我也不需要選擇你們任何一方,你們也不用打著親情的幌子來從我這套任何的便宜。”“你也不用拿新聞的事來試探我,我說了我不在意那層高考狀元的身份,我也不在意彆人怎麼看,這個家肮臟的事又何止這一件,被抖落出來放在太陽底下是早晚的事。”許建宏無所謂地向後一靠,他端著茶杯意有所指道:“行,就算這事你不在意,那你那小女朋友呢?”許縱俊眉狠皺,眉眼戾氣也驟然加重。“你什麼意思?”他一條胳膊抵在桌子上,音色很沉。“我來前可是去你們學校打聽了一下,聽說了你兩的不少事跡,看不出來啊,”許建宏慢慢悠悠地又品了口茶,吹了吹,抬頭看過來,“你倒是不隨你媽,這談個戀愛就是認定了一輩子的打算。”“你要是敢動她,我一定跟你拚到底,不惜一切代價。”許縱一字一句,說地極為清晰。對麵跟他眉眼相似的許建宏愣了愣,似沒想到許縱會說出這番話。許縱:“我不在乎你給我的這條命,我也知道你不在乎這個家,但如果她出了什麼事,我一定把我這條命還給你,讓你家破人亡。”許建宏怔在原地,手中的茶杯也忘了放下來。出了茶館,許縱看見了對麵人行道上周弦思的身影。他立馬瞥了眼身後,擋住了玻璃窗內許建宏的視線。又快速拿出手機,看到上麵自己沒接到的幾通電話時許縱在心底罵了自己句,站在紅燈處回撥電話。電話接通的很快。許縱聲音有些焦急:“周弦思,站那彆動,我過去找你。”對麵的周弦思也看見了他的身影。她什麼也沒問,確認了一遍他沒事後心底的那口氣鬆了些:“好,我等你。”許縱過來的時候許建宏也從身後的茶館出來了。沒等周弦思開口,許縱快速牽過她的手帶著人離開:“彆往後看。”轉身的空隙周弦思餘光不經意掃了下,熙熙攘攘的夜色裡是來回穿梭的行人和車輛,並無什麼不同。周弦思問:“怎麼了?”“許建宏來了。”許縱的聲音很淡,牽著她走過了一個路口,然後才停下來。他深黑的雙眼看著自己,須臾後才開口:“許建宏雖然是我的父親,但他於我而言隻是一個給了我生命的生物學上的父親,我們沒有任何父子之情,更談不上家人。”“我也不希望你知道和認識他,更不希望你和他會有任何的交集,但我不能保證每時每刻都在你身邊,所以我希望無論何時何地你在麵對他的時候,都不要顧及我,你隻要去維護你自己就好。”她從他的眼底看到了失措和慌亂。這一刻許縱的失去理智,是因為她周弦思。周弦思不想讓他擔心,有些不忍地抱著他:“不會的,許縱,他們都跟我沒關係,我不會在意他們說什麼和做什麼的。”她抬起頭,用手指輕輕地蹭了下許縱皺著的眉心,聲音混合在吹過的晚風裡:“許縱,我隻在乎你開不開心,無論於你還是於我,他們那些人對我們兩個來說都不重要。”“他們那些事,無論是什麼,無論什麼時候,好的壞的,也都跟你無關,你也不能用他們在你身上留下的那些傷疤來繼續傷害你自己。”“傷疤恢複的時間可能會有些長,但不管多久,它總有一天都會好的,像你希望的那樣好。”許縱深深閉眼,他俯身把人重新擁入懷中。有些貪婪又尋求安慰一般地把頭埋在周弦思頸肩,低啞著嗓音自嘲道:“就是突然覺得,自己有些無能。”“怎麼會呢?”周弦思靠在他肩上搖頭,“許縱,你要知道,這世上還有千千萬萬的人在你身後,你無需怪自己平庸,因為在這紛擾的世俗世界裡,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會永遠如願。可於我而言,這世上還有一個珍貴的你,就已是如願以償了。”“我從青春裡就喜歡的那個少年,不懼歲月不懼風。”窩在她頸肩上的人似是微微顫了下,周弦思察覺那皮膚處突然落下的濕潤,她愣了愣忙要去看。許縱用力抱緊她,聲線很低。他說:“周弦思,我這一生彆無所求,但唯有你,我希望有來生。”周弦思不知道周圍有沒有路過的行人觀望。隻知道。那晚的風很溫柔,夜也溫柔。他的表白,也很溫柔。那個晚上許縱給許建墨打了電話:“叔叔,你上次說的那個合同,我簽。”儘管在麵對許建宏的威脅時他能強裝鎮定地說出那些話,可現在,他有了想保護的人。所以,不敢賭。許縱不敢拿周弦思賭上一絲一毫。也因此,和許建宏的這一場對峙,他是必接不可。作者有話說:1、這世上還有千千萬萬的人在你身後,你無需怪自己平庸2、不懼歲月不懼風——來源網絡,侵刪若乾年後。周弦思:許縱,你再像那晚那樣給我表白一次。許縱:都老夫老妻了,怪不好意思的。周弦思:……也不知道當初是哪個混小子不知道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