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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月 惟兮 2686 字 1天前

許縱結束訓練時已經是上午十一點半,同學喊他去吃飯,他應了一聲好。可下一秒,他麵色微凝。手機上顯示了□□通周弦思的未接電話。他眉心一跳,忙按了回撥鍵。那頭很快響起。“許縱……”一開口,周弦思的聲音帶著哭腔,語氣沙啞。許縱腳步一頓,呼吸也亂了幾分:“周弦思?”他握著手機的手指下意識地收緊。“發生什麼事了?”她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對不起…對……不起,許縱,對不起。”周弦反複強調“對不起”三個字,聲音啞得不像話。聽著電話裡呼嘯的風聲,許縱墨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慌亂,他隨手扯了件衣服,抿唇問:“周弦思,你現在在哪?”他大闊步的開門出去。室友奇怪,喊他怎麼不去吃飯。卻隻見他連電梯都等不了,身影快速消失在安全出口。掛了電話,周弦思坐在B大門口一側的台階上,眼神無望地看著那處的校園字牌。她雙眼哭得通紅,嗓子也發乾發啞,卻還是緩不過那通錄音給她帶來的怔然和驚撼,眼尾濕潤不斷。許縱喜歡周弦思,在高中就喜歡。甚至在高二那一年就已經說出了“我喜歡你”四個字。隻是她居然執拗於他跟孟思萱那些無從求實的零碎種種,忽視了那麼長時間內許縱對自己的偏袒和維護。她說自己沒有生日,許縱就送給了她半天生日。她說自己從沒過過生日,許縱就把她這些年缺少的“生日快樂”悉數補給了自己。她說媽媽被自己氣生病,許縱就陪她在醫院坐了一個下午。她說淮靈很好,許縱就跟著來了淮靈。他喜歡自己,偷偷喜歡了一整個高中。周弦思深深捂臉。她沒敢再細想。隻覺得,胸口的無力和沉重壓得她很難受,又悶又澀,令人窒息。那麼好的許縱,不該經曆這些的。一點也不該。寒風刮蹭間,一抹熟悉的香味在鼻尖加重。周弦思淚眼婆娑地抬頭,視線模糊間看見許縱半蹲在她麵前,身影背光卻又擋住了冷風帶來的寒意。她背上多了件黑色的大衣。“周弦思,哭什麼?”許縱嗓音很輕。他抬手,下意識地想抹去她臉頰上的淚滴。又放下。周弦思模糊的視線跟著移向他收回去的那隻手。許縱搖頭:“剛訓練完,手有些粗糙,怕弄疼你。”周弦思怔然。兩隻被水潤過的眼清清澈澈的,烏黑的睫毛也被打濕,根根分明。看著惹人心疼。“臉頰怎麼這麼涼?”許縱蹙眉,他說著低頭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紙,抽出來。小心地,又極輕地擦著她臉頰上的濕潤。周弦思就那樣盯著他看。許縱俊眉蹙的更緊:“周弦思,跟我說句話。”周弦思搖搖頭,仍是盯著他。許縱看的心疼,用手背蹭了下她冷冰冰的臉頰,輕聲問:“在這裡坐了多久?”自己手機上的第一通電話是三個小時前打過來的,很有可能那個時候周弦思就已經到了B大。四周路過的學生朝這邊投來打量的目光。許縱在學校出名,本來就是B大的焦點人物。更彆提他如今蹲下來給一個女生擦眼淚。許縱不在意這些,隻是覺得門口太過空曠,氣溫又低,他不放心周弦思,故而輕摸了下她頭,哄道:“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陪你一起解決。”“先站起來,我們換個地方聊,好不好?”周弦思這才有了反應,她點了點頭。在許縱拉向她手腕時,她自然地牽起他的手。許縱看過來。周弦思輕闔眼皮,喉嚨發緊。一張嘴時被風嗆了下,她隔了幾秒才開口:“高二那一年我說過我不喜歡玩偶,可你還是在高三那年的生日送了我玩偶。”“是不是……就是因為我不喜歡,所以你才會把那隻錄音筆…藏在我說不喜歡的鯨魚玩偶裡?”因為不喜歡,所以也就不會常碰那隻玩偶,也就很難會發現那隻玩偶裡的秘密。這次,換做了許縱沉默。他目光落在周弦思紅腫的眼上,似明白了她今日突然的失措。冬日冷風再次吹過的間隙,許縱把她大衣上的扣子一個接一個扣好,然後才說:“這裡風大,先換個地方,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便利店內。許縱給她買了杯加熱的乳茶,又選了幾個飯團放她麵前。周弦思搖頭:“我不想吃。”現在已經是中午的飯點。許縱把飯團剝開遞過去:“聽話,先吃點墊墊,一會聊完你想吃了我再帶你去吃飯。”“……”周弦思的情緒已經安定了不少,她伸手接過,小口的抿了一口。見狀,許縱淡聲道:“其實這件事,也並沒有規劃許久。”對於高二那年他突然把錄音筆藏在玩偶裡,當生日禮物送給周弦思這事,吳澤昊占了一半的功勞。高二那年他們三中舉辦了一個成人禮,彼時的許縱和周弦思也隻不過剛滿十七歲。成人禮的那天剛好是他們的生日。吳澤昊在前一個星期跟他說“辦完了成人禮他們的青春也就畫上了句號。”他說“那麼值得的青春總該瘋狂一回,總該做點令人無憾的事。”“總該在自己的青春裡留下點印象深刻的人和事。”即便在現在,許縱也不知道當時的自己在想什麼。隻是在聽到那句“印象深刻的人和事”時,一時衝動,做了那個突然的決定。就像吳澤昊說的,青春總該是無憾的。所以他喜歡周弦思這事,也該為之瘋狂一回。於是在成人禮的前一天晚上許縱錄了那段音頻,藏在了藍色的鯨魚玩偶裡。周弦思送給他生日的那個吊墜,就是一個小鯨魚。高二那年,許縱想送出的禮物一直是錄音,鯨魚玩偶隻不過是一個掩護。他不知道周弦思何時會發現,但如果發現了許縱也想要為這段“喜歡”自私一回、大膽一回、期盼一回。他想要把這段周弦思不知道的喜歡宣之於口。畢竟他大半個青春裡留下的都是周弦思的痕跡。隻不過當時許縱的禮物還沒送出去,周弦思就說自己不喜歡玩偶。許縱也就把準備好的玩偶塞了回去,轉而用感冒藥和板藍根作借口,離譜地說是送給她生日的禮物。本以為這個玩偶,再也不會送出去。直到高三那一年。“你說你有了喜歡的人,”許縱頓了頓,輕嘲,“那個時候並不知道你喜歡的男生是我自己,就是覺得這份喜歡幸好沒有提前告訴你,沒有給你帶來困擾。”要分彆的最後那個15年的生日,許縱到底還是沒忍住。把那份延遲了一年的禮物還是給送出去了。當作他這場暗戀裡的最後結局,送給了周弦思。知道周弦思對“那個男生”的喜歡,許縱並未想過打擾。所以在明知道她不喜歡玩偶的前提下,他還是送了玩偶。因為不喜歡,才更會把這份禮物扔在角落。那份錄音,很有可能跟他的暗戀一樣,永不見天日。許縱:“我以為,你永遠也不會發現。”不會發現,也就不會讓周弦思有負擔。而他的告白,也給喜歡的人送了出去,這段暗戀也不算是無疾而終。加熱的乳茶將她的手心捂得滾燙。周弦思仰頭望著頭頂的燈光,用力眨了眨眼,才把眼眶裡蓄起來的眼淚憋回去。那個飯團她還是沒吃完。她合上,放在桌上,像是驗證一般地問道:“你來淮靈,放棄北鹹是因為我嗎?”沉默許久,許縱還是歎了聲:“是。”周弦思手指倏地收緊,眼睫微顫。許縱一開始定好的學校的確是北鹹。那邊有最好的A大,也是叔叔想讓他去的地方。但高三那一年的周弦思為一個“她喜歡的男生”在自己麵前哭了兩次,為了一個那麼“不值得的人”許縱見過她那麼傷心難過、獨自一人的一麵,又怎麼會放心丟下她、不管不顧地去北鹹上大學?周弦思是他那麼喜歡的人啊。他怎麼能放心她孤身一人留在陌生的淮靈?隻是覺得,就算周弦思不喜歡自己也沒關係。最起碼在那座陌生的城市裡他能再多陪她幾年也值得了,對他許縱來說,已經很賺了。所以即便在高考後聽到顧懷薇說“她去了淮靈,說她喜歡的男生也在淮靈”時,許縱也沒猶豫,還是堅持填下了淮靈的誌願。就是覺得,他能和她待在同一座城市,已然是自己的幸運。隻不過跟顧懷薇通話這件事,許縱並未跟周弦思提起。有些事,她並不需要知道。他偏頭,把她手裡的乳茶拿過來擰開,又遞過去,薄唇輕扯了下:“周弦思,你還在淮靈,我真去北鹹也定不下來。”“高中三年我做過最後悔的事就是沒跟你表白,但選擇來淮靈,是我做的最正確的決定。”“不是的。”周弦思搖頭,很堅持,“是我沒有發現,我如果早一點發現就不會是現在這樣了。”他們可能也就不會錯過那麼多。許縱也不會經曆那些暗戀的心酸和苦澀。“周弦思,你知道嗎?”許縱低頭彎了下唇,自嘲道,“我其實還挺慶幸你一直沒發現我喜歡你這事。”“這樣,我才知道,你喜歡我的那三年有多難熬。”許縱喜歡周弦思,喜歡了三年。是沒有人知道的三年。周弦思喜歡許縱,喜歡了三年。是偷偷藏住的三年。“可是許縱,我喜歡你這件事一點也不難熬。高中三年,喜歡你的時候是我最開心的時候,我很開心遇見了你,在高一那一年遇見了十六歲的許縱。”遇見了這一個讓她灰色生活變得充滿色彩的溫暖少年。“可是你那麼好,,你不該這樣的,你怎麼能……怎麼能,”周弦思用力摳手,眼淚掉了一滴後又固執的擦去,哽咽著說不出話。許縱不忍,用手背細細地摩挲了下她潮濕的臉頰。恍惚間,想起她高中曾說過“自己喜歡的那個男生很好很好”,這傻丫頭,自己到底哪裡好了。他低頭輕笑,再抬頭時唇邊的弧度又收斂了許多:“周弦思,高中三年我連高考都想過放棄,但喜歡你這件事卻是我從未想過放棄的一件事,對我來說,你是我驅散那段陰暗和沼澤的所有陽光,是我整個高中的所有動力。”“所以彆再讓這事繼續留在你那過不去。我們都暗戀過,都是互相堅持延續到今的喜歡,都經曆過那段青春裡所有的酸甜苦辣,沒有誰本該和本不該,也不要覺得心疼我,那樣我會更心疼你。”他們不過都是在值得的青春裡,那麼用儘全力地奔向一個喜歡的人罷了。許縱:“而喜歡的意義,代表著你在我這,才是很好很好值得一切的人。”所以當得知周弦思喜歡他的那一刻,許縱也難受過,跟自己過不去過。就是覺得她那麼好的人,又怎麼該經曆那樣苦澀的青春。他自己到底是得有多混蛋啊。“不哭了?”許縱太懂這種感受,耐心地一點一點安慰著。鼻息間似有酸澀再次湧入,周弦思很快的揉了下,憋回去,破涕而笑:“好。”她很用力地點了點頭,答應他。他們耽誤了太久,不想再繼續這麼延遲下去。“喝點,”許縱又把那瓶水往她嘴邊遞了遞,周弦思低頭抿了一口,又推開。許縱把蓋子合上,見人眼淚終於慢慢收回去了,又開玩笑道:“周弦思,說好的我追你啊,你現在這可是在給我降低難度啊。”周弦思雙手忽然扒拉上他手腕,神情認真:“那我追你。”“……”許縱挑了挑眉,“追我?”周弦思咬唇:“以前是不知道你喜歡我,現在知道了所以要公平一點,你追了我,現在我也可以追你。”“說什麼呢。”許縱輕點了下她額頭,“哪有什麼公平,我現在就已經很賺了,也沒吃虧。更何況,追人這事怎麼能由你來說。”周弦思疑惑的眨眼。許縱笑了笑,給她抽了張紙:“再把眼睛擦擦,帶你去吃飯。”她示意桌上還沒吃完的飯團。“不吃了,帶你去吃點熱乎的。”許縱拍拍她,“想不想去我們食堂看看?”B大食堂的菜在淮靈市是出了名的美味,作為公安大學的頂尖府邸,無論是食材和烹飪都力求做到最細致。隻不過B大隸屬於公安係統下的直屬大學,外來人員不可輕易進出。本科生可憑校園卡帶一名校外人員進入。周弦思跟在許縱身側,又加上身上還披著那件男生大衣,一路上收獲了不少的注目禮。許縱倒是早已習慣,大大方方地任由他們打量。她想起什麼,小幅度的拽了拽他衣服。“?”“你今天不是要訓練嗎?”周弦思記得許縱早上給她發的消息說今天要訓練。“下午課程還沒到時間。”許縱垂眸看了眼時間,“沒關係,還早。”他帶周弦思去了二樓的三食堂。三食堂以湯出名。周弦思沒什麼胃口,隨便點了個素湯,許縱打斷:“換成山藥排骨吧。”她無聲地用眼神抗議。許縱忍俊不禁道:“沒關係,以後會常來,有的是機會喝其他的。”聽出這話的深層含義,周弦思默默低了低頭,臉皮薄的發紅。周圍看過來的目光就沒斷過。經過了一路的注目禮,周弦思現在已經習慣這點小風小浪,想想許縱是在高中就出名的人物。隻是在兩人剛找了個位置坐下時,突然地一道聲音讓周弦思拿勺子的手抖了抖:“縱哥,你居然真跟女生在一起吃飯!”王二明驚呼,“我們班群裡剛才說你帶個女生進校園我們還不信,沒想到是真的,你居然丟下我們偷偷出來約會!”“……”剛吃完飯的陳梓皓和胡航博也稀奇的走過來,許縱扔了筷子,眯著眼睨視他們:“有事?”“班長,這位是……”陳梓皓極有眼色,打量了兩秒周弦思身上的大衣,笑道,“哦……班長,我們是不是該叫嫂子啊?”“咳咳……”周弦思被湯嗆到。許縱覷了他一眼,把那會買的水又擰開放到她手邊:“慢點喝,不急。”“嫂子,你沒事吧,都怪我們多嘴,你彆介意,我們粗糙慣了,不會講話。”胡航博也跟著解釋。周弦思接過許縱遞過來的紙,擺擺手:“沒事沒事。”她一張臉憋得通紅。冷熱交替。許縱自是沒再讓這三人在這礙眼,沒什麼耐心地打發:“你們先回去吧。”“這次匆忙,下次再正式介紹你們認識。”後麵那句話他是跟周弦思解釋的。王二明雖然平常憨了點,但對於這種事卻看得十分精透。一邊跟隨著幾人打招呼:“再見啊,嫂子,多吃點。”一邊在心底默默地衡量了下這女生在班長心中的分量。看得出來,班長對她女朋友是真的重視。連介紹他們認識都不敷衍,要正正經經地介紹對方,以他正式女朋友的身份。而不是在食堂偶然的碰見,隨便打個招呼算是認識了事。人一走完,許縱開口解釋:“他們都是我室友,在一個班。”周弦思掩飾般的喝著湯:“哦。”那聲嫂子,叫的有點離譜。許縱好整以暇的盯著她那些小動作,薄唇始終勾著淺淺的弧度。他麵前的湯幾乎沒動。B大食堂湯的味道的確要比H大更加濃鬱,周弦思喝了大半,用筷子夾了塊山藥。剛嚼了下,清亮的雙眸在不經意間對上許縱悠然閒適的視線。“……怎麼了?”他語調似隨意又似認真:“他們平常是喜歡開玩笑,但剛剛叫的那聲嫂子,”頓了頓,他說:“不是開玩笑。”許縱眼睫稍抬,黑眸也在一瞬間變得認真,緊攫著她疑惑的目光。“周弦思,”他喊,一字一句,“我喜歡你。”“所以,想做你男朋友。”“也希望,你能考慮一下做我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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