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的吳澤昊並不知道自己那神仙兄弟到底打著什麼主意,拎著幾盒青團就是往許縱身上一扔,眼裡嘴裡全是他的大雞腿。畢文瑞搖搖頭,又注意到那幾盒青團:“這青團味道真挺好的嗎?”“你想吃?”許縱大方的扔給他一盒,“可以和你同桌分享。”他又轉向另一人:“安悅的那份是你自己送還是我給你帶過去?”林旭以前跟他們開玩笑倒能厚著臉皮,真輪到自己這些情情愛愛,反而有些經不住他們打趣。撓撓頭:“你幫我給她吧。”於是,這份被吳澤昊辛辛苦苦來回跑了七千米買回來的青團,就這麼被分出去了。林漾和安悅各一份,周弦思醒來的時候正聽見畢文瑞獻寶似的跟李凝分享:“他家的青團真的很好吃,你嘗嘗。”李凝:“……我上次就說好吃,讓你吃你不吃。”畢文瑞這才想起那晚孟思萱送過來的點心。許縱那晚不是也沒吃嗎?為什麼會知道這青團好吃?他回頭,許縱正把包裝袋裡的兩盒青團分享給他的同桌:“吳澤昊買的,大家都有。”周弦思揉了揉眼,看清裡麵的東西時眼眸亮了亮:“吳澤昊?”“嗯,他為了訓練三千米,特地跑到這家店買了幾盒點心回來分享。”許縱麵不改色。剛說完這句話,啃完雞腿的吳澤昊也從外麵進來了。幾人挨個感謝他:“謝謝你買的青團,辛苦了。”林漾也給他豎了個大拇指:“靠譜。”他一臉莫名:“什麼情況?”許縱:“青團不是你買的?”“是我買的啊,但這不是……”許縱:“不是你跑了三千五百米才跑到這家店嗎?”“是……我”被這兩個問題一問,吳澤昊徹底偏了,嘚瑟地回應著大家的感謝,“不用謝,不用謝啊,多吃點,好吃我下次再去買。”周弦思嘴巴裡塞著青團,滿足的眯了眯眼:“吳澤昊怎麼想起來跑到這家店訓練三千米的?”沉默兩秒,許縱答:“他閒的。”“……”-升了高二後,作息時間表有了調整。周弦思晚自習結束的時候已經是10點半。林漾一周有一天要等她那位“哥哥”,不能和周弦思一起回去,顧懷薇不放心,一般都會過來接她。兩人通常在小巷口集合。一路上顧懷薇問她中午和晚上吃了什麼,周弦思一一回答,提到晚飯時,她彎唇道:“晚飯吃的是一個同學買的青團。”“挺好吃的。”“同學買的?”顧懷薇敏感道,“男同學女同學?”小巷內的路燈泛著虛黃的光亮,地上的兩個人影一前一後,逐漸彙聚成兩個小光點,距離也被漸漸拉長。周弦思下意識的攥緊手心:“男同學。”雖然想到了這個答案,顧懷薇還是突然停下腳步。周弦思跟著停下,即便低著頭依然能察覺到頭頂射過來的冷硬目光。周圍偶有狗叫聲傳來,路燈頂端的小飛蟲四處飛騰,有一兩隻在耳邊停留,周弦思悶的煩躁。“媽,先回家吧。”這樣的環境下的確不是談話的好時節。顧懷薇深深吸了一口氣:“你一會把什麼國旗下的演講給我講清楚。”關於這事,顧懷薇早就想問她。從她前兩次過來接周弦思時,就從不少男生嘴裡聽到“周弦思”這三個字,說的無非是一些長得好看,皮膚白,腰細腿長的那些俗詞。被男生盯上,能有什麼好事。礙於上個星期學校月考,顧懷薇一直壓著這事,沒想到周弦思卻變本加厲,這會直接吃上男生買的青團了。這男生說是給大家分享,誰知道打什麼壞心思。“我送你去三中不是讓你去和男生交朋友的,你的心思應該放在學習上,你今年都高二了,你還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一進門,顧懷薇鞋都沒脫冷臉批評。玄關處的燈有些難找,周弦思摸了兩下才找到開關。她平靜的換著鞋:“我成績沒下降。”“沒下降就可以放鬆了?你就這點出息?你就沒想過繼續往上再進步點?”一提這個,顧懷薇更來火,“你看看你最近在乾什麼?沒事去上麵做什麼演講,成為人家飯後談論的八卦對象,是不是覺得還很有成就感?”“媽,你冷靜點。”周弦思深吸一口氣,對這種壓抑似乎忍到了極致,“你先坐一會,我去給你倒杯水。”顧懷薇冷笑:“彆想用這些打發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什麼心思?你看看你這學期又是搞什麼演講,又是去參加什麼運動會,你的心思根本就沒放在學習上,你是不是覺得被男生這麼誇還挺自豪?”“周弦思,一個好學生應該把所有的心思都給我放在學習上,你是學生就給我做學生該做的事!彆給我整那些女孩子有的沒的小心思!”“運動會難道就不是學生該做的事嗎?”周弦思第一次生出了強烈的、又被壓抑後徹底爆發的、反抗意識。“我參加演講,是學生代表上台發言,是去激勵大家共同努力,戰勝高考,我參加運動會是作為一班的運動員報名,如果獲勝,是給一班帶來榮譽,我們是一個集體,不是我個人去參加。”她端著一杯水站在廚房門口,眼神堅定的和顧懷薇直視:“我有把心思放在學習上,我也有想過繼續努力向上爬,我一直都有在努力,不是因為你每天耳提麵命的那些話,僅僅是因為,我自己。”“我想要把自己變得更好,變得更優秀,我也想要永遠站在光芒萬丈的地方,也想要有一天能在所有人麵前自信地說出我的名字,我叫周弦思。”“我想要你知道周弦思也是可以被人需要的,也是可以被認可、被肯定的,可是,”周弦思自嘲一笑:“媽,你好像從來沒有看到過我的努力,你好像一直都在否定我。”“你好像,一直都在拿我跟周珍做對比。”再次提到周珍這個名字,顧懷薇剛上來的情緒突然被一瞬間壓下去,她怔楞的站在沙發旁邊,眼神死死地瞪著周弦思。周弦思緩過那陣深深的無力感,走過去把那杯水放到桌子上。“媽,我說過,我不是周珍,也永遠不會活成周珍,我不希望也不想要被當成她的替身。”“周珍,永遠是我的妹妹,我也隻是,周弦思。”陽台的窗戶沒關,頭頂的吊燈似有感應的隨著風輕晃了兩下,偏白的光點在顧懷薇的眼中時亮時滅,襯得她麵色深鬱。母女兩就這樣在壓抑的客廳中足足站了十多分鐘,誰都沒再開口說話。同時沉默的望著兩個方向。許久後,顧懷薇彆過頭,嗓音微啞:“明天還上課,你去洗漱吧。”周弦思指甲在掌心裡來回戳了又戳,執拗的看著顧懷薇緩慢轉身回了房間。她心裡其實也沒底。那些話她沒過腦直接說出口,現在冷靜下來周弦思反思會不會刺激到顧懷薇。那一晚上,周弦思幾乎沒睡。她提前翻出了周德明在家備著的藥放在床頭,又把自己房間的門打開,一趟一趟地偷跑到主臥觀察。顧懷薇十一點半左右熄的燈,周弦思不放心,悄悄擰開門縫確定床上的人入睡了才赤著腳回房間。她給自己定了鬨鐘,準備過十五分鐘再去看一下。因為心神不寧,周弦思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壓根沒法入睡。十二點半從主臥再次回來的周弦思沒立即上床,她打開抽屜,掏出了最裡麵自己的那個黃色日記本。揉揉眼,有些疲憊的記錄下這一晚的糟心事。2013年10月21日,星期一,天氣:晴我跟媽媽再一次提到了周珍,我好像又讓媽媽傷心了,爸爸如果在的話,應該會跟我很生氣吧。但我就是不喜歡他們把我當做周珍的替代。從12歲周珍走後,媽媽就把我當成了對周珍的彌補和遺憾。我不喜歡她的管束,我也不喜歡她的過度關心。我隻想要,原本,本該屬於周弦思的生活。她握筆,毫不猶豫的寫下另外一段:16歲之前的周弦思,她的生活裡是沒有色彩和陽光的。但在16歲那一年,周弦思遇到了許縱。一個會讓我試著去驅逐灰暗的人。一個會讓我去努力追逐陽光的人。許縱,因為你,我一直都在變好。也因為許縱你,一直都值得——更好的-運動會選在了十月底的最後一個星期,那段時間剛過了霜降,溫度也已經降下來,烏雲裡藏著點陽光。也因此,報名的和沒報名的都趕在了那兩天去湊個熱鬨。周弦思的拍籃球比賽排在了第一天的下午,她前一晚上本想再練練,許縱作為“教練”讓她放鬆,不用再摸球。訓練了這麼久,她現在的水平也不至於墊底。上午的幾個項目中有林漾的跳遠。吳澤昊拉著文藝委員上去給她送了一條祝福語:“林漾林漾你最棒,林漾林漾你最強,林漾林漾,小手背後,小腳並齊,一飛衝天!”幾人聽得頭皮發麻,林漾更是讓他今天彆出現在自己眼前。跳遠檢錄時周弦思還聽見周圍同學們議論:“誰,誰是林漾?誰要過來一飛衝天!”一班過來加油的幾個男生還驕傲的大喊:“就她,站周弦思旁邊那個就是我們班的林漾!就她就她!她最棒她最強!”周弦思:“……”林漾:“……”沈曼凡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二貨”,太丟人了。林漾作為第一組中的第五個出場,排在中間的位置,剛檢錄完,後方傳來騷動。幾人同時看過來,孟思萱一件白色的雪紡小衫搭配牛仔短褲姍姍來遲,她露出來的鎖骨十分突出明顯。孟思萱抱歉地招手:“不好意思,有點事路上耽擱了。”大喇叭裡喊了好幾聲她的名字。檢錄員是個戴眼鏡的靦腆男生,被她這溫柔一笑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的搖頭:“沒事,不遲。”“惺惺作態。”安悅小聲哼道。沈曼凡真是無語到極點:“真是倒了大黴了,林漾的跳遠和她一組,思思的拍籃球和她一組,她是跟長得好看的女生過不去嗎?你兩做什麼都非要壓上一頭?”“李凝,你跳繩那組裡有她嗎?”李凝從上到下審視了一番自己,鄭重其事道:“對不起,我的顏值還不夠格,入不了綠茶的眼。”幾人被她逗得笑起來。林漾壓根不在意,她就是來走個過場,練都沒怎麼練。一班彆嫌她丟人就好。隻是吳澤昊這貨,幾乎把一班的男生全拉過來給她捧場了。她想殺了這人的心都有了。“許縱!”孟思萱站在隊伍裡朝他揮手,“你是來給我加油的嗎?”八卦的小眼神又瞬間聚集起來。人群中,許縱第一眼就捕捉到了周弦思的目光,兩人一對視,周弦思有些尷尬的先移開,聽見他熟悉的冷淡聲:“不是。”“你可真是一點沒變啊,”孟思萱有些遺憾的歎氣,“從小到大,我參加比賽你都不給我加油。”吳澤昊賤兮兮的:“真熟啊,縱哥,從小到大的關係啊!”“滾。”“得嘞。”四周裡已經有人開始歡呼,第一個女生跳出來不錯的成績,體育老師吹哨記錄了數據,讓她們彆墨跡,趕緊接上來。很快輪到林漾。她對自己的實力門清,也有自知之明,跳完都自我放棄的準備瀟灑起身離開,誰知吳澤昊在最前麵給她拍手叫好:“金咕嚕棒,銀咕嚕棒,你是林漾你最棒!”眾人:“……”體育老師一言難儘的看著她:“你叫……林漾?”“對不起老師,我不叫林漾。”林漾麵無表情的揮手離開場地。從今天開始,她不想見到活著的吳澤昊。站在最外側的高辰俊嘴角抽了抽,實在沒忍住,吐槽了一句“傻逼”。沈曼凡更是拉著周弦思就走,生怕被後麵無語的視線再多盯一秒,隻是周弦思才剛邁開腳,一個白色的人影從她眼前略過。“許縱哥,我爸說有事找許叔,讓我中午放學跟你一塊回去吃飯,你在這等我幾分鐘我們一起走。”周弦思的腳步突然就邁不動了。她看見孟思萱再一次挽上了許縱的胳膊。她還記得那天在廁所裡孟思萱叫起“許縱哥”時的自然神情。站了一上午,眼皮褶皺處的汗水刺的那處肌膚發疼,她伸手揉了揉,擋著了前麵某個方向的視線。隻能依稀辨認出,跑道上模糊的人影。沈曼凡問她怎麼了,她低頭說眼睛進沙子了,要揉一下。身後似乎有人跳出了最高的成績,他們的對話也被夾雜在突然而至的歡呼聲中,徹底淹沒。臨出操場時周弦思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下。那處的人影已經散了,跳遠隊也已經換上了另外一組,周圍的人群越聚越多,她找不到他。作者有話說:吳澤昊:對不起,那祝福語是我花兩毛錢買的,買一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