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前塵14(1 / 1)

燃燈 子鹿 1229 字 1天前

謝逢殊睡得很沉,從午後一覺到了日暮,絳塵也任由謝逢殊躺著,直到太陽完全落了山,林間起風,他才把謝逢殊叫醒。謝逢殊醒時還有些發蒙,有幾縷頭發散亂地落在額間,他費力地眨了眨眼看向絳塵,絳塵道:“起風了,還困的話進去睡。”謝逢殊嗯了一聲,還帶著剛剛睡醒的沙啞,他站起身抬手胡亂束好落下的頭發,跟在絳塵後麵走進法堂。法堂的案台之上依舊放著筆墨紙硯、攤開一半的經文,偏桌子的右上角多了一堆熟透的山楂果,紅通通的滾落在桌上,給肅穆的法堂添了一點鮮活。謝逢殊一看就笑起來,坐在桌前去拿那堆果子。他挑挑揀揀,選了一個最大最好的,卻又不肯自己吃,拿著去喂桌後的絳塵。他手中的山楂鮮紅無比,反襯得自己的手修長潔白,被滿室三千燭火一照,隻有指尖透出一點薄粉的血色。他沒有把山楂遞給絳塵,隻是放在了對方唇邊,高高興興地道:“你吃。”絳塵垂眼看著那隻手,隔了一會兒才微一低頭,咬住了謝逢殊手中的果子。謝逢殊心滿意足地收回手,自己也拿了一個扔進嘴裡,慢慢嚼了起來。今夜和從前的每一夜似乎都沒什麼不同,絳塵接著抄經,謝逢殊坐在桌前撐頭看著,時不時打個哈欠。等麵前的人不知道打了幾個哈欠,絳塵終於停下手,抬眼看過去。“困了嗎?”謝逢殊趕緊坐直了搖搖頭,他看著絳塵,忍不住問:“你以前不在須彌,在彆處的時候,也是這樣每天抄經、禪定嗎,有人同你說話嗎?”絳塵想了想,答:“我從前不在須彌的時候也是這樣,大家都是這樣。”條條佛法戒律森嚴無比,三天神佛一個比一個謹慎自持,他看著謝逢殊道:“你是第一個總喜歡看著我抄經的。”“我不是想看你抄經。”謝逢殊答,“我隻是想看著你而已。”絳塵先是一怔,而後目光忽地柔和下來,他問:“是不是覺得無聊?”看人抄些讀都讀不通的句子怎麼會不無聊呢,謝逢殊耳際有些紅,沒有說話。絳塵短暫地笑了一下,他把抄到一半的經文移開,重新抽了一張沒用過的紙。謝逢殊有些好奇地湊過去,看見絳塵筆下勾勾畫畫,潔白無瑕的宣紙上便落了一朵蓮花。那朵蓮花半開半合,花瓣重重疊疊,旁邊隨意勾了幾片碩大的荷葉,栩栩如生。謝逢殊頓時來了興趣,問:“這是什麼蓮花?”“千瓣蓮,從前我住的地方有很多。”絳塵答完,手上輕輕一拂,紙上的蓮花與荷葉似乎被微風吹過,居然輕輕搖動起來。謝逢殊第一次見這樣的場景,又驚又喜,連忙從桌前挪到桌後,坐在絳塵身旁去看那畫上的蓮花。他都快壓到絳塵身上了,絳塵卻沒有退開,隻低下頭與他一起去看那幅畫。水麵被風吹皺,蕩出一點波紋,蓮花被風吹得搖搖晃晃,在畫上落下了幾瓣蓮瓣,漂在水中輕輕打著旋,絳塵問:“你還要看什麼?”謝逢殊盯著那幅畫想了想:“魚吧。”絳塵便在那荷葉下麵又添了幾尾魚。等他將筆移開,那兩三尾魚也開始慢慢遊動起來,在花與蓮葉之間穿梭,偶爾還去頂水麵上漂著的蓮花花瓣,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謝逢殊有些好奇地伸手去碰一條畫上的魚,那條魚也不怕,慢悠悠地從他指縫間穿過去了。謝逢殊高興得眼睛都眯起來,抬頭去看絳塵,笑著道:“涼涼的。”絳塵問:“是嗎?”謝逢殊以為他不信,拉過對方的手放在畫上:“你試試。”他們雙手交握在一塊兒落在畫紙上,手指鬆鬆交纏,魚便從他們手指間的縫隙中鑽來鑽去,樂此不疲。謝逢殊怕驚了那條魚,小心翼翼地壓低了聲音問絳塵:“是不是?”絳塵沒有去看畫,他的目光落在謝逢殊頭頂,溫聲道:“是。”這不過是一點幻形的仙術,等過了半晌,謝逢殊不想玩了,絳塵看了一眼窗外,聽見了連綿不斷的雨聲。一場秋雨一場寒。他碰了碰那幅畫,蓮花荷葉與遊魚又成了一動不動的死物。謝逢殊也聽見了雨水打在房簷瓦片上的聲音,他站起身開門看了一眼,扭頭對著絳塵道:“下雨了。”絳塵也站了起來,站在門口與謝逢殊並肩而立,去看門外連綿細密的雨水,朦朦朧朧的像是一場山霧,讓人看不真切遠處的山林,隻有廟外雪白的萬古春,勉強在雨水中露出一點影子。謝逢殊伸手想去接房簷上滴落的雨水,不是很誠心地道:“哎呀,我要怎麼回去啊?”他剛伸出手,就被絳塵拉了回來。門外有些涼,絳塵把人拉後了一點才道:“我送你回去吧。”謝逢殊:“……”絳塵隻當他還在憂心,於是接著道:“夜雨時山路難行,一個人不安全。”謝逢殊一口氣憋在心頭不上不下的,皺著眉看著絳塵道:“你怎麼這樣啊!”他又開始不高興了,語氣也凶巴巴的:“我來的時候和師父說,要是太晚就不回去了,師父答應了。”他確實是和呂棲梧說了,夜裡山路難行,謝逢殊又不想和絳塵分開,和呂棲梧磨了許久,最後呂棲梧不耐煩了,揮手叫他趕緊滾蛋,愛回不回。絳塵此時才明白他的意思,他嘴角輕抿,有一點無可奈何的笑意。“為什麼不直接說?”“想看看你會不會主動讓我留下來。”謝逢殊看著絳塵合上了門,跟在對方身後重新回到法堂,嘴上還不停歇地控訴。“你居然不留我!”絳塵哭笑不得,耐心解釋:“我怕你不回去,你的師門會著急,況且——”絳塵頓了頓:“我這裡不夠好,擔心你住不慣。”絳塵用來休息的地方是法堂背後一間小小的屋子,方寸大小,簡陋無比,隻有一張床鋪。他平日裡很少去那休息,一般隻待在法堂。“你又擔心我師父他們著急,又擔心我住不慣,送我回去還要擔心我路上的安危——”謝逢殊說完,定定看著絳塵的背影:“像在帶小孩,一點也不像夫妻。”絳塵此時已經到了法堂的桌案前,聞言轉身看向謝逢殊,雙眼含著隱約的溫和笑意。“那怎樣才像是夫妻?”謝逢殊不說話了。他幾步走到絳塵前,一張臉不知為何已經紅透了,在千盞燭火映照之下分外明顯。他抿了抿唇,視死如歸似的伸出手去拉絳塵的衣襟,同時抬起頭往對方湊過去。謝逢殊動作太急了,帶著少年的生澀,牙齒不小心磕到了絳塵的唇角,又連忙後撤一點,伸出舌頭在磕到的地方舔一舔,又湊了過去。絳塵任由他磕磕絆絆橫衝直撞,隻抬起一隻手輕輕按住了謝逢殊潔白的後頸,不讓對方退開。法堂之外是淅瀝瀝的雨聲,穿林打葉,滴答不絕。法堂之內三千盞佛燈安靜地燃燒著,燈火流光,莊嚴肅穆,照亮了兩道重疊的、密不可分的影子。作者有話說:還能甜幾章,刀前會預警。(3.26注:有讀者覺得下一章已經很刀了,所以標注一下,我說的甜可能不是你心中的甜〒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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