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前塵3(1 / 1)

燃燈 子鹿 1313 字 1天前

那天謝逢殊被嘲溪揪著後領抓了回去,又被綏靈和呂棲梧一頓痛斥。綏靈還好,她雖然生氣,卻從來見不得謝逢殊服軟撒嬌;呂棲梧被謝逢殊圍著喊了半天的師父,看他又是耍賴又是認錯,最後還是讓謝逢殊挑了足足十天的水,每日山腳山頂反複來去,嘲溪也不幫忙,叼根狗尾巴草躺在山花叢裡笑話他。謝逢殊本來就累得夠嗆,見狀乾脆利落地把木桶扔在一旁,一屁股在嘲溪身邊坐了下來。嘲溪劍眉微挑,翻身坐起:“水缸還沒滿呢,還學會偷懶了?”“誰偷懶了。”謝逢殊往半坡上一躺,整個人隱沒在重重山花之中,“我就歇一會兒。”嘲溪在一旁悠悠道:“隨便你,反正要是等傍晚還沒挑完水,你練功的時辰又要加了。”謝逢殊也不起來,躺著轉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嘲溪,對方背光而坐,容顏深刻分明,顯得有些淩厲,他不知為何就想到了後山那個和尚。對方臉上並沒有嘲溪這樣銳意明朗的神色,平和似明鏡台的湖泊。“那天我去找你們說的和尚去了。”“我知道。”嘲溪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他長得好看,不吃妖怪,還在你走的時候借了你一隻燈籠——你要說多少遍?”謝逢殊才不理他,仰頭看萬裡無雲的浩瀚天空:“誰讓你們嚇唬我。”嘲溪自知理虧,他確實沒怎麼見過和尚,隻知道凡人嘛,他們總是特彆不喜歡妖怪的,何況修佛之人。可是這個和尚聽起來又不像是作惡之人,嘲溪也扛不住謝逢殊每天在自己耳邊念叨,有些不耐煩地擺擺手:“我錯了行了吧,他叫什麼,我改日和他道歉。”謝逢殊才想起,自己居然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他思及此,一下從草地上翻坐起來。“我要去問問他叫什麼。”這次謝逢殊總算學乖了,先是挑完了水,又和呂棲梧說了一遍,呂棲梧喝得醉醺醺的,呼嚕聲震天響,正在房裡睡覺。謝逢殊又跑去找綏靈。綏靈的房門關著,謝逢殊規規矩矩地敲了門,過了一會兒門便從裡麵開了,綏靈見是他,笑道:“怎麼不進來?”“師父說了,姑娘家的房門不能隨便進,師姐也不行。”謝逢殊衝著綏靈乖乖一笑,“師姐,我要出去一趟。”綏靈揉了揉他的頭:“去哪?”謝逢殊如實答:“後山。”綏靈歎了口氣:“去找那個和尚?”見謝逢殊點頭,綏靈有些頭痛,問:“你不知道他是不是好人,就這麼去找他?”謝逢殊答:“他借了燈給我。”綏靈看著眼前的小師弟,個子已經比自己還高了,她無話可說,隻能道:“早去早回,路上小心些。”“那等師父醒了你幫我說一聲,”謝逢殊抱怨,“我不想再挑水了。”綏靈又好氣又好笑:“趕緊去!”謝逢殊幾步掠出院子,想了想又折回來,跑進自己的房間,從牆上取了一盞燈籠。等他到了那天的那座庭院之外,木門輕掩。謝逢殊還是沒敢進去,把燈放在牆根,又翻身上了牆。院子儘頭那間屋子的門半開著,大概有人在裡麵。謝逢殊坐在牆上等了一會兒,終於見到門被從裡推開,有人從裡麵出來了,正是那天那個長得十分好看的和尚。謝逢殊一下坐直了,想喊對方一句,又不知道名字,正猶豫著,對方一抬眼,已經看到了牆上的謝逢殊。絳塵在原地一頓,才走了過來,站在牆下抬首,看著牆上的紅衣少年郎。“你來做什麼?”要是彆人被這麼一問,或許會覺得有些尷尬,畢竟這句話聽起來挺像是委婉的逐客令,偏偏謝逢殊不覺得,還挺高興對方主動過來同自己說話,興致勃勃地答:“來還你的燈。”他從牆上跳下去,撿起地上的燈籠,不好意思再爬牆了,幾步跨到了門邊。絳塵已經拉開了門,與謝逢殊一內一外相立而視。木門厚重,絳塵隻拉開了半扇,一隻手握在門上,半掩不開。謝逢殊把手中的燈籠遞給他:“多謝。”見絳塵把燈籠接過去,謝逢殊卻沒有走,他抬頭看著門內的人,問:“你叫什麼名字?”絳塵看著他,反問:“你叫什麼名字?”若是平時,這個被師門嬌寵慣了的小師弟或許會不太高興地答“我先問你的”,但他對這個沒見過的和尚太過好奇,聞言便毫不猶豫地答:“謝逢殊,我師父起的名字。”謝逢殊本來是不太喜歡這個名字的,他覺得拗口又難記,還和呂棲梧抱怨過,被呂棲梧一巴掌拍在腦門上,氣哼哼地說:“你懂什麼,人生在世,聚散無常,既要謝相逢,也要謝殊途。”彼時謝逢殊想了半晌,最後還是老老實實道:“不懂,既然謝了相逢,還怎麼甘心謝殊途呢?”呂棲梧被他一句話說得啞口無言,最後隻得拿出那套哄小孩的手法,無比玄乎地道:“等你長大了就懂了。”謝逢殊對他這從小用到大的手法十分不齒,但也沒鬨著要改名了。絳塵看著謝逢殊,終於回答了他上一個問題:“絳塵。”“絳塵。”謝逢殊跟著念了一遍,然後問,“你來須彌做什麼?”看他的架勢,好像就想這麼和人隔著一道門檻聊天了似的。絳塵不覺得他煩,隻是難免有些啞然。他與應龍數萬年前見麵,同樣是在須彌,還是你死我活勢不兩立的架勢,如今居然隔著一扇廟門,互報家門起來。他想了想,答:“來修禪。”謝逢殊聽不懂,卻覺得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好像比自己練刀更厲害一點。話還沒說幾句,山風忽起吹得兩人衣袖紛飛,赤色與霜白在半空中相纏,謝逢殊被風一吹,覺得有些涼,終於發現站在門口聊天這件事好像有些不對味。於是他想了想,看著絳塵問:“我能進去嗎?”前一段時間謝逢殊還怕對方吃了自己,現在就主動湊過來,想和對方親近——他被呂棲梧、被綏靈和嘲溪縱著養大,嬌貴意氣,一片赤誠。絳塵看了他一會兒,最後一側身,讓開一條路。從廟門到法堂的路並不算長,兩人並肩而行,耳邊是竹林因風而動的沙沙聲。到法堂門口,絳塵推門而入,謝逢殊緊隨其後。法堂內四麵都是石壁,平滑光潔,纖塵不染。除了門口,其餘三麵石壁前都放了一個巨大沉木燈架,燈架置有五層燈台,比人還高,燈台上供著黑色的佛燈,簡約古樸,一盞接著一盞,照得室內燈火通明。謝逢殊看呆了,隔了一會兒才道:“這是什麼燈?”絳塵答:“長明燈。”法堂前放了一張矮桌和兩個蒲團,桌上放了筆墨,硯台裡墨跡濕潤,估計是寫到一半,暫時停筆。絳塵腳步不停,坐到了桌前,重新拿起筆。謝逢殊也不覺得自己被怠慢了,反而主動湊過去,看絳塵在寫什麼。他原本是坐在絳塵對麵,可這樣倒著看東西實在不方便,於是極其自覺地挪了位置,坐到絳塵旁邊,繼續去看宣紙上的字。這麼一來,他湊得就有些近了。一顆腦袋差點蹭到絳塵臉上,一白一紅衣袖相疊,絳塵聞到謝逢殊身上清爽乾淨的草木氣息,大概是一路走來沾染上的。他靠得太近,絳塵不便寫字,已經停了筆。偏偏謝逢殊還沒察覺,對照著眼前的紙一個字一個字小聲往下念。“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這是什麼啊?”作者有話說:*處引用《心經》。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這章肯定有不少錯字,明早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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