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屍陀林2(1 / 1)

燃燈 子鹿 1278 字 1天前

第二天一早,日出雲霽,風雪已停。謝逢殊醒得早,嘲溪不知道去了哪裡,絳塵依舊閉目坐於柱前,謝逢殊盯著對方的側臉看了一會兒,從眼睫看到鼻尖,又看到淡色的雙唇。明明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樣,卻讓謝逢殊看得莫名舒暢,心生春風。謝逢殊猶豫著是否該叫醒對方,還沒等想好,忽聽到廟外一聲鶴鳴。他出了門,見一隻白鶴越過雲層從南方飛來,最後落在謝逢殊麵前盤旋了兩圈。謝逢殊越看越覺得這仙鶴有些熟悉,下一瞬便聽見眼前這東西開了口,一股小孩的稚嫩語氣。“謝逢殊,你怎麼還不回家!前幾天符光君和玉璣君又來無明山啦,我說你於無明崖下的洞府裡閉關,暫時不見人。符光君可不高興了,走的時候臉拉得老長——對了,你在人間給我買了什麼,先說好,我不要糖人!哎呀,先不管了,反正你記得快些回來,不然等符光君發現了可沒你好果子吃!”謝逢殊:“……”這一串話語速極快,連珠炮似的灌入謝逢殊耳中,聽起來吵人得很。但謝逢殊許久沒聽見鳴珂嘰嘰喳喳的聲音了,聽完反而帶了點笑。他耐心衝著仙鶴道:“怕什麼,那裴鈺還能吃了我不成?放心吧,就快歸家了,等回來一定給你帶新鮮玩意兒。”待說完,謝逢殊輕輕一撫仙鶴頂,他眼前的白鶴便長啼一聲,盤旋半圈往東方而去,飛快隱沒在了雲層之中。等鶴影已經看不到了,謝逢殊收回目光剛欲轉身,冷不丁身旁傳來一句:“裴鈺是誰?”這聲音低沉又毫無征兆,謝逢殊差點被嚇得打了個激靈,回頭便見嘲溪站在身後。這人走路怎麼沒聲音?謝逢殊深吸一口氣,答:“符光仙君裴鈺,天界司法之神。”“位分比你高?”嘲溪道,“還是處處針對你?不然怎麼會說沒你好果子吃?”……位分這詞真是用得好,恍惚之間謝逢殊都覺得自己待的不是仙班,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後宅了。反正和眼前這人說了也無礙,何況一路相處,嘲溪雖然脾氣不好,倒也不是愛說閒話的主——他連說話都不樂意。謝逢殊索性一攤手:“倒也不是,呃,位分的事,裴鈺乃天界武神,向來嚴厲,針對倒也談不上。”謝逢殊想了想,答:“反正,我與所有仙君都極少往來。”謝逢殊剛飛升時便被分到了無明山,剛開始時他連個仙童都沒有,無明孤山深海,雲霧百年不散,因不見陽光,草木難生。院子裡的千瓣蓮都是他養了又死,死了又養,折騰了百年才活下來的。他是個閒不住的性子,每天便拎著點零嘴屁顛屁顛跑去其他仙君的住處嘮嗑。隻是天上的神仙好像都難有閒暇。謝逢殊也不在意,這家說諸事繁忙那就換一家,那家說閉關修煉便再走一處,那麼大個仙界,被謝逢殊樂此不疲地跑了個遍。這麼一段時間下來,符光君裴鈺便拿著天旨到了無明,冷麵冷眼地將他訓斥了一頓,說謝逢殊隨處亂跑,攪擾其他仙君修行。謝逢殊還以為真是自己叨擾了彆人,還虛心反省過一段時間,也不大往外跑了,乖乖等著天帝或王母壽辰,或是幾十年一度的諸仙聚會。三月初三王母誕辰,廣發請柬,天界所有仙君皆需到場祝賀。謝逢殊挑了自己剛開始種的、院子裡唯一活得好好的一株千瓣蓮當作壽禮,抱著花在院內等了一整天,從紅日初升等到皓月浮海。沒有人來送請柬,也未有人來叫他。謝逢殊甚至以為自己記錯了時間,或是宴席出了什麼變動,含蓄地問了一位司禮仙君,對方詫異地道:“王母壽誕?辦了啊,天界所有仙君都來了,好不熱鬨!”謝逢殊才知,自己是被人忘了。他又想到以前他拜訪各個仙君時的種種推托,才如同醍醐灌頂——原來諸位仙君都不太想見我。從此,謝逢殊就很少出門了。每天在院中看看閒書,蒔弄蓮花。直到後來,他覺得再沒人陪著說話自己估計要成為天界第一個啞巴仙君了,修了書信,問天庭能否給他一個仙童。隔了許久,無明山上終於又多了個鳴珂。謝逢殊挑挑揀揀地說了些,最後道:“所以說,幾百年見不上一麵,哪來的針對?”他一邊說一邊去看嘲溪,沒承想對方臉色漆黑,皺著眉罵道:“這還不叫針對?”說著似乎不過癮,瞪著謝逢殊道:“彆人針對你還忍氣吞聲,不敢打回去嗎,?成這副樣子!”……得,妖界真是直來直往快意江湖。“你生什麼氣啊?”謝逢殊頗有些委屈地團著手,“那是天界,好歹大家都位列仙班,隨便打人多不好。”謝逢殊又道:“再說了,要說針對,彆人倒也沒有長恣君這一路針對得我多。”嘲溪聞言立刻冷了臉:“我針對過你?”謝逢殊沒說話,隻睜大眼睛與嘲溪對望,那意思十分明顯:難道沒有?半晌,嘲溪冷笑一聲:“那還不是因為你討人厭。”語畢,他轉身進了廟內,獨留下謝逢殊被他噎得一口氣不上不下,恨恨道:果然還是要介紹他和裴鈺認識。*謝逢殊隻在書上讀到過關於屍陀林的記載,並不知道具體的位置。絳塵卻毫不遲疑,直接帶著他們一路往西北去。一路上謝逢殊忍了又忍,終於還是沒憋住,問:“你知道屍陀林所在?”謝逢殊讀的那本已是仙家典籍,對屍陀林的記載依然隻是寥寥幾句,畢竟並不是什麼好去處,也算是佛界機要。這一路不比進西南,路過的城郭村舍眾多,三人不敢造次,規規矩矩在路過的一個鎮上買了三匹馬,一路北上。絳塵輕點頭道:“在西北苦寒之地。”“聽說那裡關押的都是犯了業的佛修,甚至還有三天隕墮佛?”三天分自在天、無色天、大梵天,其中大梵天為最高天,無色自在依次。世上念佛的人多,能成佛修卻不多,而凡是能登三天的佛修,便都已經成聖。這和尚雖然入了佛修,但苦修七百年還在人界,卻知道關押三天隕墮佛的地方。謝逢殊心中的疑惑一個接一個,轉念又想:對方還知道巫褚,了解妖魔宗,現在多了個屍陀林倒也不全奇怪了。他不欲再問,打了個哈哈道:“總不會是你去過吧?”謝逢殊這一句不過是隨口胡說——怎麼可能,且不說屍陀林難進難出,絳塵也不可能是進那地方的樣子。他沒有飛升,經心皆識見,卻不妨礙一身禪意通透,隻是模樣神色冷了些,看起來不好接近。這頭謝逢殊還在想著,那邊絳塵卻已經開口。“本來是。”絳塵看著塵土四起的前路,淡淡道:“出了變故,後留在須彌,由三千神佛問罪。”謝逢殊驚得忘掉了言語,差點從馬背上摔下去。他連忙穩住身形,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原來那每夜一問的石佛是這麼一回事……”他剛見到絳塵時就猜想過對方或許是犯了業,此刻得到證實,謝逢殊盯著對方看了會兒,又有些偏心眼的想,沒準隻是佛修規矩多,芝麻大點事也要斤斤計較。他這就有些蠻橫不講道理了,要是放在朝堂,活脫脫又是個昏聵無道的君王。幸而謝逢殊還沒有烽火戲諸侯的權利,他隻是看著身前絳塵的脊背,心中湧起些許惋惜。這樣的人,怎麼佛祖不喜歡呢?本仙君還挺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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