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上隻有她一名乘客。絲迪娜將額頭靠在窗戶上,這樣她就看不見自己的映影。她望著空蕩漆黑的公交車站,心中希望有人會上公交車,卻又希望沒人會上公交車。他坐在克拉柏餐廳的窗邊,麵前放著一杯啤酒,眼睛盯著她瞧,動也不動。羊毛帽、金發、狂野的藍色眼珠。他的眼睛露出笑意,眼神銳利,同時帶著懇求之意,呼喚著她的名字。絲迪娜對瑪希妲說她想回家,但瑪希妲才剛開始跟一名美國老先生聊天,想再多待一會兒,於是絲迪娜拿起外套,從克拉柏餐廳跑到車站,坐上開往弗蘭區的公交車。她看著司機頭上的數字時鐘所顯示的紅色數字,盼望車門關上,公交車開始前進。距離開車還剩一分鐘。她沒抬頭。即使當她聽見奔跑的腳步聲,前方傳來跟司機買票的喘息說話聲,甚至當他在她旁邊坐下時,她都沒抬頭。“嘿,絲迪娜,你好像在躲我。”“哦,嘿,艾裡亞斯。”絲迪娜說,眼睛依然望著被雨打濕的柏油路麵。她為什麼要坐在公交車尾端,距離司機那麼遠?“你知道嗎?你晚上不應該一個人單獨在外麵。”“不應該嗎?”絲迪娜喃喃地說,希望有人會上公交車,任何人都行。“你有沒有看報紙?奧斯陸有兩個女人遇害,前幾天又多了一個議員,她叫什麼名字來著?”“不知道。”絲迪娜撒了個謊,心跳加速。“梅莉·歐森,”艾裡亞斯說,“她是社會黨議員。另外兩個女人是博格妮和夏綠蒂。你沒聽說過這幾個人嗎,絲迪娜?”“我不看報紙的。”絲迪娜說。快再上來幾個乘客。“她們三個都是好女人。”艾裡亞斯說。“當然啦,你認識她們對不對?”絲迪娜立刻後悔自己用諷刺的口氣說這句話,她之所以用這種口氣說話是由於恐懼。“不怎麼認識,”艾裡亞斯說,“但第一印象很好。你知道,我很重視第一印象。”絲迪娜看著艾裡亞斯謹慎地將手放在她的膝蓋上。“你……”她說。她隻說了這麼一個字,卻還是能在自己的聲音裡聽見討饒的口氣。“什麼事,絲迪娜?”絲迪娜抬眼看著艾裡亞斯,隻見他的麵容宛如孩童般毫無防衛,眼中浮現著真誠的好奇目光。絲迪娜想跳起來尖叫,這時卻聽見前方傳來腳步聲和司機高聲說話的聲音。一名乘客上了公交車,是個男子。男子往車尾走來,絲迪娜試著和他目光相對,希望他能會意,但男子的帽緣蓋住半張臉,又忙著數零錢,將車票放進皮夾。男子在他們後方的座位坐了下來,絲迪娜的呼吸輕鬆了些。“警方竟然還沒發現她們之間的關聯,真是不可思議,”艾裡亞斯說,“應該沒有那麼困難才對啊。警方應該知道她們三個人都喜歡去山上玩越野滑雪,而且在同一天晚上下榻荷伐斯小屋。你覺得我應該告訴警方嗎?”“也許吧。”絲迪娜低聲說。她如果動作快,也許可以從艾裡亞斯前方擠出去,跳下公交車。但她還沒想清楚,就聽見液壓係統發出噝噝聲,車門關了起來,公交車開始行進。她閉上雙眼。“我隻是不想涉入這些命案而已,希望你能了解這一點,絲迪娜。”絲迪娜緩緩點頭,眼睛依然閉著。“很好,那我就能告訴你另外一個也在那棟小屋過夜的人,我想這個人你一定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