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個簡單的人,做的是簡單的事。在我剛開辦新浪博客“我是法醫”的時候,人們對我的身份進行了種種猜測,甚至有人揣測我是網站雇傭的寫手。但我一直非常清楚地知道,我是一名年輕的法醫學教師。在媒體終於發現我姓甚名誰之後,人們又對我為什麼寫這個博客進行了種種猜測,甚至有人猜測我是不是為了一夜成名。但我開博的理由隻怕簡單得讓人難以置信:我依然清楚地記得,二零零六年二月二十四日下午,幾名對法醫職業有著極大好奇的女生在下課之後找到我,希望我能給她們講幾個法醫故事。而我給她們上的是另外一門課程,沒辦法在上課的時候大講法醫案例,於是我答應她們回去想想辦法。第二天,我終於想到了一個好辦法:博客。我的學生可以在課餘的時間隨意瀏覽,哪怕是他們已經畢業;我甚至可以和學生用留言的方式互動,隨時解決他們的疑問,而他們根本不用不好意思,因為我不會知道他們究竟是誰。而這種方式還有一個最大的好處:辦個網站居然不用我花錢。於是我就開博了。連我本人都沒想到的是,就好像一石激起千層浪,新浪博客“我是法醫”點擊量節節攀升,五萬,十萬,很快就突破了百萬。瞠目結舌之餘我在想,也不錯,法醫這個行業人們的確太不了解了。不過我沒有想到的是隨之而來的媒體熱捧給我帶來了不少的困擾。在我的博客裡我曾經發過一篇《幸福是什麼》的文章,它忠實地記錄著我當時的心路曆程。其實我很久都鬨不明白的一個問題是為什麼我的博客成為了同行業中影響最大的一個博客。我不是最早辦博客的法醫;我的寫作水平也肯定比不上公安題材的專職作家;由於我從未接觸過驚天大案,故事的精彩程度也肯定不如彆人,那為什麼就我的博客最火啊?實在要我自己找理由,我隻能解釋為是作品中人物的樸實形象感染了大家,如果非要再加一條,那就是我在字裡行間透露出來的人生態度以及對專業的理解比較容易被大眾接受吧?其實這個問題我得請教大家,因為你們,才是這個問題最好的裁判員。但是不管怎麼說,它就是火了,它正在改變我的生活,從方方麵麵。客觀地評價博客火了之後帶給我的影響,無非“名、利”二字。說名,那是因為我的名字從來不曾被報刊這麼報道過,也不曾被數千網頁轉載過,就連我的同事也會哈哈地笑著,“名人了啊,你”地開著玩笑。說利,那是因為我從來不曾想到過我潛藏已久的文字才能會有這樣的商業利益,但是麵對這些,我感覺到的更多是困擾,而不是快樂。比如說,現在我每天打開郵箱,都會看到各式各樣的求助,而其中大部分超出了我的職業範圍,這讓我覺得承載了太多的公眾信任;而對於各種形式的改編和發表,我隻能說它們遠沒有寫博客那麼輕鬆愉快,畢竟,我不是專業作家,我很清楚自己的不足,對於過多的人物出場以及支末情節的穿插,我並不在行。我隻能把這些改變控製在我可以接受的範圍,儘量不讓它們去乾擾我的工作生活,比如說,的改編我會在休假的時候完成。而且,我發現越來越多地出現這種現象:不少人問我怎麼才能做一個法醫。我並不鼓勵這種現象,事實上,我認為這和原來大家對法醫不那麼好的聯想一樣,都是由於不了解所造成的,隻不過現在表現成了另外一個極端。畢竟法醫的工作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接受的,畢竟經常要去麵對各種各樣的屍體,各種各樣的人間悲劇,各種各樣的壓力。而且,至少在以下的幾個方麵法醫不如外科醫生:第一,收入,第二,工作環境,第三,也是更重要的是社會認可度。比如說,曾經就有兒科的專家看了我在《庸醫》中“胃內也有了空氣,十二指腸還沒有,說明他還沒來得及嘗嘗做人的味道,生下來不到半小時就離開了人世!”的描寫後質疑為什麼我不認為這種現象是先天畸形,比如說是“幽門梗阻”(胃和腸之間不通暢)造成的。我得說,如果在手術之中您看到了這樣的現象,那麼您是對的,但是,對於我們來說,還未出生的胎兒是不用呼吸的,胃腸道也就沒有空氣,因此我們能作出的第一個判斷是孩子出生的時候是活的(活產),第二,胃腸道進入空氣的進程和時間相關,我們能大致推斷出孩子存活的時間。這是由於您不了解我的專業所造成的,我隻能這麼說。我無悔於我的選擇,但是我不能保證現在看了我的博客想做法醫的人也會無悔。於是最近常常在想,什麼是幸福?為什麼原來我會覺得幸福?一直沒有答案,直到今天早上。今天早上陽光很好,我牽著妻子的手去買菜,途中看見了一個賣燒餅的,聞著很香,我花了兩塊錢買了一個,和妻子就在路邊吃了起來。那一刻我覺得很幸福。原來,幸福是如此的簡單。其實到現在為止,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我的博客這麼火。但是我很清楚地知道,這篇文章其實是一個分水嶺,它讓我在紛繁複雜的世界裡重新找回了簡單。就像我在博客裡不止一次地提到的那樣,很多事情之所以複雜,是因為你把它想複雜了。有人看也好,沒人看也好;有媒體追捧也好,沒媒體追捧也好,我還是我。於是我一直按照這種簡單的思路解決問題。就好比這次結集成書,我之所以願意發表這些紀實性的文字,是因為它能繼續宣傳法醫職業這個初衷;之所以交給山東文藝出版社,是因為他們不打算為了銷量把我的文字變成地攤貨。這本書火也好,隻能放在自己家裡做紀念也好,我還是我:那個年輕的法醫學教師。簡簡單單做人,專專心心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