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樸發現姚露玲死後,其屍體去向不明。冷冰在調查媽媽的死因時,發現與夏明濤有關。那時的實驗室剛剛籌建,管理製度沒有現在這麼嚴格,多出一具無名屍體,沒有人會在意屍體的來源。即使有人問起來,隨便說一個無名小地方,也不會引起彆人的懷疑。不過,不管困難多大,李淳樸仍然希望找出標本的女主人來自什麼地方。經過一周時間的打聽,李淳樸找到一位當年在解剖室工作的工人,這位工人現在已經退休,李淳樸找到他時他正在海濱公園練太極拳。聽李淳樸說明來意後,這位老人眯縫著眼睛回憶道:“夏教授弄來的屍體,的確有具二十多歲的年輕女性的。當時屍體來源很緊張,為了保證臨床教學,他對此做出了一定的貢獻。”“那具年輕女性屍體從哪兒弄來的,您知道嗎?”“說是從一家無主墳墓裡挖來的新鮮屍體。在那時,為了臨床的教學和科研,其他醫學院也發生過類似的事件。當時政策及法規沒有完善,有些行為在今天看來是違法的,但在那時算是合法。”“夏教授是怎樣弄來那具年輕女性屍體的?”在李淳樸看來,夏教授一個人從很遠的地方搬來屍體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那麼,參與搬屍的人或許知道當年的一些內情。“當然是雇人搬來的。通常從很遠的地方挖出,然後再想方設法用貨車運回來。附近地區的無主墳墓,他們不敢隨便挖,怕無端惹出一些難以處理的麻煩。”“弄來後放在哪兒?”“解剖室,當時夏教授用這具屍體為學生上了一次解剖課。”“搬屍工是什麼樣的人?”“從很遠的地方請來的民工。”“有他們的聯係方式嗎?”“隨機找的,誰會第二次搬屍體再找他們呢?再說,過去這麼多年,要想找到他們不太現實。”“上完課後怎麼處理屍體的?”“夏教授說要轉移到屍庫做科研實驗用。”“你知道是從什麼地方挖來的嗎?”“梅嶺市一個叫飛鳥村的地方吧。”關於這件事,退休工人無法說得更具體,因為他所了解的都是從夏教授口中得知的。看來二十多年前屍體來源的合法性根本沒有人懷疑。那麼,把一具新鮮的屍體迅速製成骷髏標本,絕不是不可能的。一想到這點,李淳樸心裡不禁打了一個寒戰。這可能嗎?夏教授,一位令人肅然起敬的老教授,把一具年輕女性的屍體製成骨骼標本放置在辦公室,是為了工作和科研上的研究,還是作為一件藝術品供自己欣賞,抑或還存在另一種不為人知的目的呢?李淳樸陷入了困惑……於是,他打電話叫來古樹青。“夏教授的案子目前有什麼進展嗎?”當古樹青進來時,李淳樸問道。“在分析夏教授被害的案子時,目前嫌疑最大的人仍是曾福。案發那天晚上,雖然他有不在場的證明,可兩個證人在為他作證時神色不安,而曾福回答問題時也支支吾吾,好像隱瞞著什麼。”“嗯,這的確是一件令人頭疼的案子。不過,凶手計劃再周密,總有考慮不周的地方,隻不過你一時沒有發現罷了。”李淳樸說道,“我叫你來是想找你幫忙。”“什麼事?”李淳樸拿出骷髏標本還原的頭像圖,將情況原原本本講給古樹青聽。按照李淳樸的提示,古樹青找到了飛鳥村。從這裡,古樹青打聽到,二十三年前他們村裡的確曾有個失蹤的年輕女人,叫陳婉容。陳婉容二十歲那年,去了濱海大學讀成人教育專科班,但是進校後不到一周時間就失蹤了。不久,濱海市內發現碎屍,經公安確認死者是陳婉容,後來她的父母將陳婉容的碎屍葬在村莊後的荒地裡。打聽的結果讓古樹青感到非常失望。第一,屍體埋葬的地方與退休工人所說的地點雖然相同,但並非他所說的是無主墳墓,屍體有名有姓。第二,埋葬的屍體隻有碎片組織,並沒有骨骼,至於陳婉容的骨骼埋在何處仍是一個謎,所以從陳婉容的墳墓裡挖出的不可能有整具骸骨。為什麼退休工人會這樣說呢?回到濱海後,古樹青找到退休工人質問原因時,退休工人說道:“我隨便說的。二十三年前在市區發生了一宗少女失蹤案,我猜想上解剖課的那具屍體會不會就是死者陳婉容呢?你要知道,我就是梅嶺飛鳥村人,對公安處理此案感到很氣憤。”古樹青簡直哭笑不得。吃過晚飯,冷冰正要出門,古樹青來了。“晚上好,冷醫生。”古樹青打招呼。“找我有什麼事?”冷冰的語氣冷漠。“我來求證一件事。”“快點說吧,我今晚得值班呢。”“是這樣的。”古樹青說道,“夏教授收藏的那具骷髏來自二十多年前一位年輕女性的屍體,但屍源卻成了一個謎。據我們了解,二十三年前,葫蘆縣人民醫院曾經有位年齡與之相仿的女醫生死在治療室裡,我們懷疑……”“什麼?”冷冰吃了一驚,劉玉清之前提到夏明濤曾經暗地裡關注媽媽,難道變態的他……“從你這副神態來看,你似乎知道這具骷髏的來曆。”冷冰臉色變得很是蒼白。古樹青的話,對冷冰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你怎麼了?”“沒想到我媽媽活著受儘了不幸,死後也不得安寧。”冷冰喃喃自語道。他親眼看到李淳樸根據骷髏複原出來的頭像,是那麼漂亮靈性,在他看來不但不陌生,反而像久彆後的親人有一種親切感。“你是說,那具骷髏是你媽媽的?”“我不能肯定你說的對不對。但是我已經知道,二十三年前死在葫蘆縣人民醫院治療室的年輕女醫生就是我媽媽。”“你怎麼知道的?”“劉玉清醫生告訴我的。”“那麼,劉醫生談到你媽媽時有沒有提及夏明濤呢?”“有,他說我媽媽是在夏明濤的治療下死亡的,他還說那僅僅是一次醫療事故。”冷冰痛心地說道。雖然他不能肯定夏明濤是不是儘到了一個醫生的責任,但媽媽自殺在前,這是不容爭辯的事實。這說明了媽媽不想苟活在這汙穢的世界上。“除此之外,你有沒有聽他提到夏明濤和你媽媽是什麼關係?”“同事關係。”“僅僅是同事關係嗎?”“對。”冷冰不想把夏明濤暗地裡追求媽媽的事說出來。難道媽媽的美麗是一種罪過嗎?一想到周圍有一些色眯眯的男人圍著媽媽轉,他的心裡便燃起一股無名的怒火。“李老師正對骷髏的來源感到頭疼呢。”古樹青說道,“我們無法對骷髏的DNA進行檢驗,要是那樣,現在也能知道那具骷髏是不是你媽媽了。不過詭異的是,夏教授在製作骷髏標本之前,對屍體的骨骼進行了蒸煮。這樣,我們無法進行骨骼的DNA檢驗。因此,我們寄希望於你能為我們提供你媽媽生前留下的一些什麼東西,比如相片什麼的。”“對不起,我什麼也沒有,媽媽的事我是最近才得知的。”冷冰說完,虛脫般癱坐在沙發上。雖然無法進行DNA配對試驗,但他已經預感到了結果。“你仔細想想,你媽媽沒有給你留下任何東西嗎?”“我……記起來了,她留下了一條銀項鏈。”冷冰回道。“能讓我看看嗎?”冷冰點了點頭。夏媚回到家,媽媽王素瓊問道:“陳婉容的事情查得怎麼樣了?”夏媚上網搜索有關陳婉容的資料。613日,一個在福星市場打掃衛生的老太太發現垃圾堆上有一大包黑色塑料袋裝著的東西,出於好奇,她打開了袋子,發現裡麵全都是切成片的新鮮肉片,不覺感到很驚奇。是誰把這麼好的肉丟在垃圾堆了呢?接著又有人在其他垃圾場發現類似的肉片。於是,有人報案了。公安方麵發現這是人肉,頭被很整齊地切下來,並用高壓鍋煮過。塑料袋包裹得很整齊,各個器官和衣物都擺放得很平整。可以看出來凶手做這些工作時很細致,心理素質奇高。據說當時醫生、屠夫等特殊行業人員都被逐一排查,因為分屍的手法很嫻熟,說明犯人很熟悉人體結構。破案的民警想儘了各種辦法,都沒有一點線索。原因在於被害人是一位二十來歲的女大學生,剛進校門一周時間,思想非常單純,社會關係簡單,沒有情殺仇殺等各種理由。20世紀80年代,案子的偵破受到偵查水平和科技發展等因素的製約。唯一知道的線索是,從肌肉切片走向和頭顱切割位置來看,凶手具有一定的人體解剖學知識,大家推測醫生或者醫學院相關人員犯案的可能性極高。凶手碎屍過程沒有留下任何可供辨認的某個完整的身體外部器官。公安人員隻是在時間吻合上,推測死者是剛剛失蹤的女大學生陳婉容。為什麼凶手要把切碎的人肉分放在幾個不同的垃圾堆?這看起來不像是要徹底毀屍滅跡。既然有足夠的時間和環境肢解屍體,那麼處理好碎屍對凶手來說應該沒有很大的困難。更令人迷惑的是,屍體的骨骼到哪兒去了呢?警方搜遍了濱海市有可能出現屍骨的地方,均一無所獲。不知道凶器,不知道死亡原因,不知道凶嫌,不知道第一案發現場,不知道具體死亡時間,公安根本束手無策。太恐怖了,夏媚看得心裡發怵。這幾天夏柔找冷冰更勤快了。雖然冷冰喜歡夏柔,但父親的事讓他心痛不已。每次和夏柔見麵,他總是應付幾句。看著夏柔快樂無比的樣子,冷冰甚至懷疑夏柔到底有沒有同情心,何況她伯父也死了。極度鬱悶之下,冷冰散心的方法就是每天下班要麼到戶外走動,要麼到職工俱樂部打球,要麼到海邊遊泳。到了周末,冷冰會開著車去健身中心健身。今天是星期六,冷冰的車在健身中心的停車坪剛剛停穩,就見著夏媚穿著淡藍色的運動服和白色運動鞋,向健身中心的大門走去。從側麵看,她的身材很好,難怪閔鄉長坐在駕駛室會手腳不安分。與這樣充滿青春活力的美女零距離接觸,那誘人的胴體曲線,讓人窒息的體香,難免引起男性體內的雄性激素騷動。夏媚看見了他,衝他笑了笑,然後走過來打招呼,“冷醫生,真巧,在這裡見到你。最近好嗎?”“嗯,還可以。”“上次的事,真對不起。”“你沒必要道歉。”冷冰淡然說道,“是閔鄉長動手碰了你,引起你的抗拒,然後碰著司機的手,使方向盤打錯,才出現這種事故,與你無關。”“我說的不是這件事。”“噢?”“也許你不知道,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夏媚說道,“對此,我感到自責,特地向你說聲對不起。”“什麼意思?”“貨車對麵開過來的那輛車,我說的是肇事車輛,你知道,他的車速應該是較快的,但是閔鄉長向交警說那輛車車速很慢,還有那個司機也是同樣的說法。我站在了他們那邊,使得司機逃脫了本應受到的懲罰。”“你為什麼要附和他們的說法呢?”“閔鄉長和司機都那樣說,而且閔鄉長的手靠到我的胸,我的神經緊張到了極點,注意力根本沒放在前麵的路上,直到他的手觸及到我的胸,我要去拉他的手時,才猛然發現有輛車迎麵而來。當時那種情況我無法判斷車速。因而,我隻好認同他們的說法。”夏媚說道,“真是對不起。”“事情過去了,我爸爸也死了。即使司機被判刑,或者賠償一大筆錢給我,這又能怎樣,我爸爸能活過來嗎?”冷冰用一種非常悲傷的語調說道。“但至少我沒有說實話。”冷冰緊盯著夏媚,“你還隱瞞了什麼?”“沒……沒有。”夏媚臉紅。“是嗎?”冷冰覺察到了夏媚的神情不正常,不過,他選擇了不動聲色。“是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到休息室坐一坐。”冷冰想了一會兒,說道。“好的。”兩人走到休息室,在一個僻靜的角落裡坐下。夏媚點了兩杯茶,端起其中一杯小心地抿了一口,看冷冰的臉色沒有原來那麼難看了,說道:“我感到奇怪的是,下那麼大的雨,你爸爸一個人外出做什麼呢?交通也不方便。你也應當意識到那種天氣一個人出行是有危險的。”“你在責怪我嗎?”“難道我說錯了嗎?”“不,你沒說錯。你說這樣的話,是因為你不了解我和我爸爸之間出了什麼問題。”“是嗎,你們之間會有什麼問題呢?”“這事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的。”“噢?”“我自小由爸爸帶大,所以爸爸的死對我打擊很大。那個司機,你可以想象,我恨不得一刀結果了他的性命。他奪去了我最敬愛的爸爸的生命。”“你媽媽呢?”“在他們離婚之後,我就沒見過她了。最近好不容易打聽到消息,得知二十三年前她死於自殺。”“沒想到你的身世很可憐。”冷冰並不想把他爸爸和媽媽發生的事說出來。不過,爸爸為什麼突然就死了呢?真的是一次意外的車禍嗎?冷冰回到景天小區,經過三樓時,發現夏柔正在清理夏明濤住房裡的一切。“你在做什麼?”冷冰走進去問道。“我要處理這套房子。”“為什麼?”“我本來想搬進來住,可是我爸爸媽媽極力反對。他們認為死過人的房子不宜居住。”“為什麼?”“因為我是一個沒有結婚的單身女子。”“這隻是迷信的說法而已。”“他們說的有道理。而且如果住這個房子,一想起伯父死的情景,我的心會不舒服。”“不要急著處理。這個時候賣出去,房價很便宜,而買新房子很貴,這樣不合算。再說,這房子裝修不錯,景天小區又處在海邊,空氣和環境質量優良,非常適合居住。”“不,不管你如何說,我還是會處理它。”“這樣吧,你把它租給我,如何?”“租給你?”“是的。”“可是……可是……”冷冰走上前去,拉著夏柔的手,“我不想長期住在劉玉清家裡,我正想找個地方讓我可以不再打擾劉玉清。”“嗯……”“夏柔,我們交往這麼久了,你為什麼不介紹你爸爸媽媽給我認識呢?”“彆急嘛。”“我們認識快一年時間了。”“這事得慢慢來,不能操之過急。我爸爸和媽媽對未來的女婿有他們自己的看法。如果他們認定你和我之間不能來往,我們的關係就完了。明白嗎?”“是因為我的家庭背景比不上你們家嗎?”“這點肯定要考慮。誰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前景一片大好?以我的學曆和家庭背景,我為什麼會在高校當一名普通教師?我選擇在這裡工作,是因為喜歡你,傻瓜。如果我的地位、我的收入以及其他方麵遠遠高於你,我想我一定會失去你。這事要完全得到他們的同意目前還有一定的難度。”“你是說,你爸爸媽媽不同意我們的事嗎?”“我媽媽還好說,我個人的事她不插手。但我爸爸比較固執。前段時間,有位北京來的高官到我們家來過,他家有位公子的年齡和我相仿,我爸爸打算撮合我們。當然,我沒答應此事。因為這件事,我爸爸對我很不滿意。至於我和你之間的事,我根本不敢向他開口。等我和爸爸之間的關係緩和一點,我會找機會跟他說。”“如果你爸爸執意不同意呢?”“傻瓜,和你談戀愛的是我,不是我爸爸。但是,他畢竟是我的爸爸,當然要儘量尊重他的意見,爭取取得他的理解和支持。我想,他不會不顧我的感受吧?”夏柔從冷冰的身後緊緊地抱住他,“請相信我,給我一點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