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法租界亞爾培路。中央研究院。一間高大而寬敞的辦公室內,棕黑色地板上擱著兩隻浴缸,缸內浸泡著巨大的冰塊;天花板上掛著的吊扇嗡嗡轉動,掀起的氣流多少能產生一絲涼爽。屋裡一張很大的寫字台上堆著無數卷宗、文件盒、函電、各式紙張和其他一應文具,蘇鳳麒博士深陷在寫字台後一張又高又寬的藤椅中。他兩眼半閉,左手托著下巴,右手擱在寫字台上,白皙而修長的食指和中指並攏,有節奏地輕輕敲擊著玻璃台板上一封已被拆閱的電報:“那顆多年來引起異常攝動之隱星已有線索係金陵大學理科應屆畢業之丁姓女生似性喜使用白色橫式信封及有芬芳氣息之紫色墨水擬赴美留學你忠實的查”良久,蘇鳳麒抬起眼皮,撳撳寫字台上一隻電鈕。一個三十多歲的長方臉男子,留學招考委員會首席副主任委員辦公室的秘書隨即推門而入。“哼,”博士慢條斯理,帶著鼻音,“金陵大學現任校長,是淩雲竹嗎?”“是的,是的。”主任秘書連連點頭。“他還兼著理學院院長,是嗎?”蘇鳳麒顯然是在明知故問。“是的,是的。”主任秘書說著,補充了一句,“他還兼著物理係主任。”“去,把金大應屆畢業生全部檔案都給我送來。”“都在南京呢……”“去南京拿來。”“是,我派人去一趟。”“不是派人去,而是你自己去。”“是,是,我明天就去,就去。”“不是明天,而是今天就去!”“是,是。”主任秘書偷眼覷覷。“馬上動身!”老頭子揮揮手。主任秘書點頭哈腰,躡手躡腳,走了出去。蘇鳳麒這才緩緩起身,走到茶幾旁,從精致的洋鐵罐中抽出一支雪茄,叼在嘴上,劃燃火柴,點著,深吸一口,徐徐吐出,被氣流撕碎的煙霧繚繞在麵前……兩天後,仍是這間辦公室。兩隻浴缸內仍然浸泡著冰塊,吊扇仍在嗡嗡轉動。隻是蘇鳳麒沒有抽雪茄。他知道菡子受不了煙味。現在,剛從濟南乘火車趕來的葉玉菡坐在一張藤沙發上,麵容和語氣都很平靜,看不出絲毫異樣。“菡子,”蘇鳳麒緩緩道,“你知道為什麼叫你來。”“是的,爸爸。”“關於那封信……”“我不想談那封信,爸爸。”葉玉菡搖頭,“如果一定要談,那麼,我要說,如果我早知道他的心裡另外有人,我當時就會做出另外一種抉擇,就不會跟他訂婚。”蘇鳳麒望著葉玉菡。“是的,這事,我,我知道得晚了一點。不過,事已如此……”葉玉菡說著,低下頭去。過了十幾秒鐘吧,她接著說,“不過,還來得及,我可以放棄,而且,我決心放棄。”“你這是……什麼意思?”“就是說,我可以……不,我決定,解除婚約,解除與冠蘭的婚約。由我主動提出,比較好,不僅可以使他解脫,尤其可以使他免除心理壓力。”蘇鳳麒仍然望著菡子。“好在不費事……我和冠蘭的未婚夫妻關係,不是真正的心甘情願,至少不是雙方都心甘情願;沒有任何書麵的、法律的和宗教的契約,隻有口頭約定,而且不是雙方在場……”“我和查路德校長在場。”葉玉菡搖頭。“還有上帝,還有天理良心。”葉玉菡仍然搖頭。“菡子,從現代理念上說,隻要知道他不愛你,你當時就可以做出另外一種決定的。”“但是我愛他!而且,我不相信會有彆的女性更能使他幸福。”葉玉菡抬起頭來,“此外,我一直將您視為生身之父。我知道,我與他結合,對您會是很大的安慰;我此生將能待在您身邊,更好地儘孝。”蘇鳳麒聽著,顯出感傷的神情。他沉畎了一會兒,輕聲道:“如果,他,冠蘭,今後跟彆的女性結婚了,你——”“我會一輩子獨身。”葉玉菡口氣平靜。“哦?”“爸爸,您知道,我一度向往出家當修女;而且,至今也並沒有完全放棄這個想法——人到這一步,還有什麼想不開的呢?當時我改變了主意,原因之一是覺得應該修完學業。如果我成為醫生,那麼,我可以比彆的修女為貧苦百姓多做一些事;同時,我也打算以這種方式繼續等待冠蘭。”博士不理解這句話。“如果他跟彆人結婚了,我會祝福他。如果他婚後不幸福,如果他因此後悔並離異,那麼,我可以再給他一次機會。”蘇鳳麒心跳加快,雙目發熱。他起身走到窗前,望著遠處;他掏出一支雪茄,在手裡攥了一會兒,又悄悄收起來。良久,他回身在室內踱幾步,思忖著問:“那麼,你想,他,冠蘭,跟彆的女性結婚,會幸福嗎?”“要看那個女性是誰。”“比方說,就是……寫信的那個女子呢?”“她?”葉玉菡想了想,“她非常漂亮!而且她很愛冠蘭……如果是她跟冠蘭結合,我想他倆會很幸福的。”“不行!”蘇鳳麒板起麵孔,堅決搖頭,“在任何情況下,做父母的都決不會允許兒子跟那種女人攪在一起。”“‘那種女人’,”葉玉菡怔住了,“什麼女人?”“她是個交際花!”葉玉菡驚訝了。“你知道她的名字嗎?”蘇鳳麒問。“既然署名‘瓊姐’,可能名字中有個‘瓊’字。”“你猜對了,喏!”蘇鳳麒說著,從寫字台上拿起一疊報紙遞給菡子。那是三四種南京小報,幾條消息的標題被用紅墨水勾勒出來:《金陵大學本年度校花選出·丁潔瓊小姐一舉奪魁》;《金大校花密斯丁·回眸一笑百媚生》,《金大校花丁潔瓊小姐身世如吉卜賽女郎·自幼飄萍天涯能歌善舞熟諳五國語言》……還配有幾幅照片,像是不經意間拍攝的。畫麵上這位“校花”正在走路,或練舞,或彈鋼琴,或坐在樹蔭下讀書,或在籃球場網球場邊休憩,多數隻是側影;看得出她的身材很好,也確實漂亮……熟視之餘,葉玉菡愣了!有一點可以肯定,即報紙上那朵“校花”與她見過的照片上那位女大學生確是同一個人……“怎麼樣?”蘇鳳麒瞥了葉玉菡一眼,哼道,“校花,交際花——哼,好女孩能參與這種事?這種人嫁給冠蘭,會給他帶來幸福?”葉玉菡沉默著。“也難怪,在外國長大,像吉卜賽人那樣自幼飄萍天涯,風流浪蕩並不令人奇怪。”蘇鳳麒仍然帶著鼻音,“但成為蘇家的人卻是絕對不行的,我決不接受這樣的兒媳!”葉玉菡似乎還在發愣。“所以,菡子,”蘇鳳麒將報紙放回寫字台上,口氣鄭重,“你的當務之急是跟上帝一起,幫助我這做父親的,拯救那隻迷途的羔羊,拯救蘇冠蘭!”葉玉菡仍然不吱聲,好像一直沒有回過神來。“對了,菡子,還有一件大事。”蘇鳳麒坐回寫字台前的藤椅上,不失時機地轉換話題,“唔,你已經畢業了,這很不容易,可恭可賀!下一步,你,怎麼考慮的?”確實很不容易。齊魯大學各院係中,醫學院的淘汰率最高。葉玉菡讀醫預科時的三十名同學,到本科三年級時隻剩下十二名,畢業時隻剩下四名,由美國霍普金斯醫學院授予碩士學位隻有兩名,其中一位便是葉玉菡。她從此有了行醫、在大學任教或從事研究的資格。“北平的幾所大學有意聘我。”“你自己願意到哪裡?”“當然是協和。我想今後專攻病毒學,協和微生物科在這個領域領先。”“病毒學研究,國外不是條件更好嗎?英國牛津,美國霍普金斯,或法國巴斯德——你的法文也不錯嘛。”“我想,最需要我的是中國。”蘇鳳麒探究地望著葉玉菡。“我沒有忘記‘五三慘案’……”葉玉菡說著,戛然而止。蘇鳳麒聽明白了,不再說話。日本人一九二八年五月製造“濟南慘案”,除殺死六七千中國軍民外,還造成數千傷殘人員;其中的北伐軍傷兵全部被殺害,剩下來的都是窮苦平民。葉玉菡結束在燕京大學的“借讀”生涯回到濟南後,隨齊大醫學院救護隊長期參加救治。她多次給蘇鳳麒寫信談到自己充滿痛苦的所見所聞,談到救護工作中的經曆和感受,抒發內心的悲苦和激憤,恨自己身為女子不能親自拿起刀槍火線殺敵……“你要去北平。”蘇鳳麒再度轉換話題,“對冠蘭,你有什麼想法呢?你們畢竟還是未婚夫妻嘛。”“我惟一的希望是跟他不在同一個地方。”“為什麼?”“我從小到大,特彆是從中學到大學,一直跟他在同一所學校——這給我造成了長期的痛苦和特彆深重的傷害。我不希望這種狀況繼續下去。”“以後呢?”“還有以後嗎?”葉玉菡舉目看看老人,輕歎一聲道,“以後……看命運的安排吧!”蘇鳳麒把葉玉菡千裡迢迢叫來上海,想從她那裡弄到丁潔瓊的信,或至少得知那封信的詳細內容。但老教授很快就看出來這是辦不到的事;既然辦不到,他索性免開尊口。另一個想法,是怕菡子看到丁潔瓊那封信後受刺激,想不開,發生意外。但他發現,菡子比起五年前來成熟多了,更冷靜自持了……這樣,也好,起碼不會出事了,蘇鳳麒也就放心了。“在上海住幾天吧。”蘇鳳麒說著,站起來。“不,我想儘早回濟南,最好今天就走。”葉玉菡也起身,“我在主持一個實驗,特彆忙。”“今天沒有車次了。”蘇鳳麒撳撳電鈕,“你先去住下,我叫人明天送你上火車。”老教授從窗戶看下去,看著葉玉菡鑽進一輛黑色轎車,等轎車開動了,才回到大寫字台前落座。棕黑色地板上擱著的兩隻浴缸內,冰塊早已全部化為清水;天花板上掛著的吊扇仍在嗡嗡轉動,卻絲毫不能使人感受到涼意。他左手托著下巴,右手的食中二指並攏,有節奏地輕輕敲擊著玻璃台板,重新半閉兩眼,陷入沉思。不久前,他寫信給美國霍普金斯大學,通知他們先彆把碩土學位授予蘇冠蘭;與此同時,他寫信給美國杜克大學,叫他們對蘇冠蘭報考該校化學係博士生的申請不予考慮,而杜克大學即使在美國名牌大學中也一直名列前茅……蘇鳳麒並非要斷送兒子的前程。他不是不愛兒子。他隻是在以自己特有的方式愛兒子。蘇冠蘭身上凸現著他的血統,天資聰穎,考績拔尖,今後不愁沒有出國留學的機會,但那必須是在他成為一個聽話的兒子之後,在他與丁潔瓊的關係結束之後!“哼,丁潔瓊,丁潔瓊……”老教授無聲地咀嚼著這個名字。在這個女孩的問題上,他多少有點慚愧,因為他對菡子說的不是實話,特彆是關於“校花”的事。他給菡子看的幾張報紙上,有的照片明擺著是偷拍的,這本是小報記者的慣技;也有普通生活照,大學生們都有的,不足為奇,不知怎麼落到記者手裡,被登了出來。身為大學教授,蘇鳳麒知道評選“校花”在校園裡雖是無聊的事,卻也是常見的事。什麼是“校花”?無非是全校最美麗的女孩。無論是否“評選”,全校最美麗的女孩總是存在的。悲劇並不在於她們的美麗,也不在於這種“評選”,而在於幾乎所有的“校花”後來都沒有出息,有的“校花”甚至墮落了!但那並非因為她們美麗,而是因為她們把握不住這種美麗……丁潔瓊怎麼樣?蘇鳳麒其實是知道的。他從後續報道中知道這個女學生斷然拒絕了“校花”的桂冠;他讓秘書向金陵大學直接查詢,也證實了這一點。說實話,教授甚至為此欽佩過丁潔瓊,但這並不妨礙他向菡子隱瞞真相——很簡單,因為那女孩子現在是他的“敵人”,應該也是菡子的“敵人”。不錯,那女孩容貌美麗;但那並沒有改變事情的本質,隻說明她是一個美麗的“敵人”而已,這樣的敵人也許更其可怕,更應警惕!蘇鳳麒這樣思索著,拉開抽屜,捧出一個很厚的牛皮紙檔案袋,放在桌麵上。檔案袋上的各項欄目都沒有填寫,隻用毛筆寫著三個大字:丁潔瓊。他望著這個名字,卻想起了那位齊魯大學校長室秘書兼小教堂牧師卜羅米,而且想了很久。終於,他定了定心神,打開那足有幾英寸厚的檔案袋,從中取出幾個鼓鼓囊囊的卷宗夾。這裡的全部材料他已經審視過多次,但不知何以,他總是不放心;現在,他把所有卷宗重新翻出來,攤開來……第一個卷宗內夾著一百多張丁潔瓊最近的照片。但都不是在照相館裡拍攝的,而多是用特種長焦距鏡頭拍攝的,有些是近乎“特寫”的局部放大照片;還有一份英文打印文件,共約十幾頁。在這份卜羅米致查路德校長和蘇鳳麒教授的報告中,牧師根據小姑娘姍姍有限而稚氣的口頭敘述,對那封南京來信的信封式樣、字樣、信件內容和照片上女主人公的容貌作了儘可能周詳的分析和判斷——他就是根據這個判斷以查路德名義給蘇鳳麒拍發那個電報的。卜羅米又趕到上海拜會老教授本人;接著從上海趕到南京,親至金陵大學,盯上了那位女大學生,跟蹤她到了北平……丁潔瓊到北平後住在燕京大學招待所,每天清晨來到頤和園東宮門,一直徘徊到太陽落山,望眼欲穿,心急如焚。三天下來,她麵色灰黃,憔悴不堪,像個稻草人,卻根本沒能見到心上人的影子!到第四天,她隻好深懷著深重的痛苦焦慮,動身返回南京。那上百張照片,都是卜羅米在跟蹤過程中,在南京和北平,在金陵大學和燕京大學,在列車上,在頤和園東宮門等許多地點拍攝的。報告中對跟蹤的全過程和所拍照片作了說明。蘇鳳麒作為天文學家非常熟悉光學精密儀器。他一生拍攝的天象照片起碼有幾萬張,其中有些照片的拍攝難度極高,可惜用儘手段也沒能拍到他所預言的那顆“隱星”;不料,卜羅米卻準確無誤地捕捉到了另一顆“隱星”!照片上的女大學生顯現了各種角度、遠近、衣著和姿勢。因為是在長達一周時間中連續追蹤拍攝的,甚至能看得出姑娘容顏、體態和情緒的變化,看得出她離開北平前最後十幾個小時的極度憔悴、消瘦和沮喪……在蘇鳳麒的印象中,卜羅米少言寡語,處事謹慎,謙恭禮貌,表情經常是嚴肅的,偶爾露出一絲微笑,如此而已。總的來說,印象不深;直到這次,才對這位年輕牧師“刮目相看”。在滾滾紅塵中長時間跟蹤一個少女並成功地偷拍大量照片而又不被任何人覺察,這談何容易!蘇鳳麒百思難解:卜羅米怎麼練就這一招的?他圖的是什麼?對,十有八九是想效“犬馬之勞”,借此討好我,有朝一日混個齊大副校長或教務長什麼的……蘇鳳麒下令調來金陵大學應屆畢業生的全部檔案,隻是為了掩人耳目。他惟一感興趣的,他緊緊盯著的,其實隻是“那顆多年來引起異常攝動之隱星”。現在,材料都在其他幾個鼓鼓囊囊的卷宗內。丁潔瓊在頤和園門前苦苦等待了三天,失望而歸。她在火車上便病了,回到南京後病得更厲害;她硬挺著,帶病參加公費留學招考。考試共進行三天九門。第一天的三門考試,第一門便考得不甚如意,也許尚能勉強達到錄取水平;第二門連及格都成問題,第三門考試剛開始她便支撐不住了,走出試場嘔吐,而按照規定一旦離開試場便自動失去該場考試的資格和考績。第二天和第三天乃至後來的一連八天,她則一直住在醫院裡。因此,卷宗中的“本屆留學考績記錄”基本上等於零。但丁潔瓊五年大學期間的學曆檔案,可就紮實了!金大的管理非常嚴格。檔案中除每個學生都必不可少的個人簡曆和品行記載外,最詳細的是曆年考績登記,甚至保存了學生肄業期間各學年、各學期和各科的部分試卷。蘇鳳麒審視了她的必修課力學、聲學、光學、電磁學、固體物理、熱學和分子物理的考績,還有數學物理、化學物理、原子物理和原子核物理等各門類考績,幾乎全是滿分,隻出現過少數幾個九十幾分;他還著意考察了丁潔瓊的數學才能,發現其微積分學、微分方程、積分方程、泛函分析、級數論、函數論、變分法、數理邏輯和幾何學的所有考績在絕大多數情況下也幾乎全是滿分……尤其使蘇鳳麒吃驚的是丁潔瓊那篇題為《“盧瑟福實驗”的數學解析》的畢業論文——你聽,口氣多大!盧瑟福是什麼人?英國皇家學會會長,一九〇八年諾貝爾化學獎的榮膺者,蘇鳳麒在劍橋大學時的同事和朋友。一九一一年的“盧瑟福實驗”聞名於世,被公認為物理學的裡程碑,通過這個實驗創建的“行星模型”被奉為原子物理學的圭臬——將原子核構造想象成繞太陽運行的行星,這曾使以行星(包括小行星和“隱星”)研究聞名於世的天文學家蘇鳳麒產生過極大的興趣。丁潔瓊論文根據“盧瑟福實驗”之後各國實驗室所報告的相關事實,提出一係列數學公式和計算方法,企圖據此反映電子圍繞原子核運行的規律——這篇論文也許有單薄之處,卻能從中看出才華和大氣,看出思維和推導的縝密,看出這個女大學生在理論物理學領域不可限量的前景!丁潔瓊自幼生活在國外,在語言方麵表現出奇跡般的天賦。小報上說她“熟諳五國語言”,恐怕還不止此——這意味著她可以把其他學生必須花在外國語學習上的大量時間精力用在主課上;而駕輕就熟地先進國家的科學原著,對她的學業大有裨益。丁潔瓊的大學學曆堪稱奇特:考入藝術係沒幾天居然改讀數學係,第二學期改讀化學係,第三學期又“跳”到物理係……“我不會看錯的,她可能是又一個柯瓦列夫斯卡婭,又一位居裡夫人!”蘇鳳麒站起來,雙手抄在背後,在屋裡踱來踱去,“可命運為什麼偏偏如此安排,不讓她成為我的學生、朋友或女兒,而讓她成為我的敵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