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探月”號(1 / 1)

看上去它就如同一隻龐大的、發光的炮彈。一個磨光了的圓形金屬壁從40英尺下的底部一直伸展到他們所站著的頂部,邦德和德拉克斯渺小得就像在上麵貼著的兩隻蒼蠅一樣。圓柱的直徑估計有30英尺寬,有一根鍍鉻的金屬從頭部那兒伸出。這是天線,它的頂端成錐尖形,它擦過屋頂,高度在距離他們頭上約20英尺左右。閃閃發光的導彈在錐度不算大的錐麵鋼架上依托著,下端是三片後掠形的尾舵,其鋒利程度足以能夠抵得上外科醫生的解剖刀。由兩部輕型起重架用蜘蛛似的鐵爪將導彈的腰身牢牢固定在兩塊厚厚的泡沫橡膠上。除此之外,托著這塊50英尺長的鍍鉻鋼的再也沒有什麼其他的東西了。它渾身閃閃發亮,光滑得就像綢緞一樣。當他們與導彈體接近時,金屬外殼上的一些小門開了。邦德低頭向下看去,一個戴著手套的男人從一道小門裡慢慢爬出來,將門隨手關上後,走向狹窄的起重架平台。他沿著狹小的橋小心翼翼地走到牆邊,把開關扭動,隨即機器不停地響起了陣陣轟鳴聲,從導彈體上起重架拿掉了鐵爪,使之懸在空中,看起來像是螳螂的前爪一樣。機器的轟鳴聲變得越來越大,起重架將鐵臂漸漸縮回,之後又伸出來,把導彈放低了10米。那個操作者沿著吊車臂爬出來,把導彈上的另一扇小門打開之後,鑽進去,又消失在艙中,所有的一切又恢複了平靜。“或許是檢查備用燃料箱的燃料,”德拉克斯說,“是設計得極其精巧的重力輸料器。你認為怎麼樣?”望著帶著著迷神態的邦德,德拉克斯顯示出洋洋得意的神態。“這是我所見過的最出色的東西,”邦德說。要在這裡談話的話並不困難,諾大的鋼豎井裡差不多聽不到其他的聲音,當他們說話的聲音傳到底部時就變得非常微弱。德拉克斯指著上麵說:“那就是彈頭。現在所用的仍然是實驗彈頭,裡麵裝滿了各種各樣的儀器,比如遙測計等等。羅盤陀螺儀就在我們的對麵。燃料箱最終接到尾部的助推器上。導彈依靠分解過的氧化氫能夠形成巨熱的蒸汽助推。氟和氫是燃料,一旦它們經過輸料道進入發動機便著火燃燒。當導彈被送上天空後,那塊在導彈下的鋼板就會自行滑開,它下麵是一個通往那邊岩腳下的非常巨大的排氣道。明天你就能夠看到,就好比一個巨大的洞穴,我們在一次做靜電實驗時,石灰岩熔化後如同水一般地湧入了大海。希望那著名的白色峭壁在正式發射時,不至於毀壞。需要下去瞅瞅他們工作的情況嗎?”邦德靜靜地點了點頭跟著德拉克斯一句話不說地沿著鋼壁一側走下了鐵梯子。邦德對他所取得的輝煌成就感到非常羨慕,甚至於有些欽佩。他認為完成這一壯舉的人跟牌桌上的那位德拉克斯怎麼也無法能夠對上號。最終的總結就是,偉人也無法做到十全十美。可能德拉克斯特彆需要尋求一種方法,借以來宣泄由高度責任感所帶來的緊張。從晚餐桌上的談話就能夠看得出來,他根本不願意讓愛激動的那些人來承擔這種責任,隻希望憑借著他一個人充沛的精力和信心來鼓勵他手下的人。即便是在玩牌這種小事上,他對自己也非常看重,不停地追尋著好運和成功等各種吉祥之兆,甚至為自己不惜創造這種種好兆頭。邦德暗地裡思考著,一個人在冒各種風險、孤注一擲的情況下冒冷汗、咬指甲等動作都應該是不值得有什麼奇怪的吧。在下麵那長長的彎曲的梯子上走著,在導彈鏡子般的鍍鉻外殼上他們的身影怪模怪樣地反射在上麵。邦德在幾個小時前,心中還冷漠無情、甚至帶點怨恨地思索著德拉克斯,而現在邦德敬佩他則像敬佩一個普通人一樣。他們到了豎井底部的鋼板上,德拉克斯歇了歇,然後再抬頭往上看。邦德的目光也隨著他往上瞧。從他們所在的那個角度看過去,輝煌的豎井裡的燈火就如同晴空中的彩虹差不多。艙內的光並非完全呈白色,同時還交織著猶如鑽石一般的綢緞的顏色。其中的紅色是從那巨大的泡沫滅火器而來,有個穿著石棉服的人站在一旁。對著導彈底座的是滅火器噴嘴。裝置在牆中儀器上的紫色燈正發出紫色的光線來,它控製著鋪蓋在排氣道上的鋼板。在一張鬆木桌上的一盞昏暗的綠燈映射出綠色的光輝來,一個坐在桌子旁邊的人,記錄著從“探月”號尾部傳送過來的數字。邦德集中精力看著這乖巧、彆致、五顏六色的艙體。他簡直想象不到,如此精巧之物在星期五如何能夠承受得住強烈爆炸後的升空,每小時15,000英裡的大氣壓,以及從數千英裡的高空呼嘯而下落在大氣層中的令人戰栗的震動。這一切都令他覺得難以想象。德拉克斯仿佛洞穿了他的心思,就轉向邦德說:“所有這一切將猶如一場謀殺一樣,”之後,他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沃爾特,”他衝著一群人大喊,“過來。”沃爾特離開其餘的人走了過來。“沃爾特,我剛剛對我們的朋友說,發射‘探月’號就猶如一場謀殺一樣。”博士的臉上顯出一種難以言表的神情,邦德對此不感到絲毫吃驚。德拉克斯似乎不高興起來,又說道:“謀殺孩子,謀殺咱們的孩子。”他指指導彈,“怎麼你還是不能反應過來,還不快醒醒?”沃爾特猛醒過來,嬉笑著轉過身來,用一種奉承討好的語氣接道:“不錯,是謀殺,一點都沒錯,比喻得很好。哈哈!對了,雨果爵士,部裡對那通風口處的石墨板條的熔點感到還滿意嗎?是不是他們……”沃爾特一邊說著,就把他們領到了導彈的尾部。他們一在那裡出現,十個人便轉過身來一起望著他們。德拉克斯一擺手,簡單向大家介紹道:“這是咱們新來的安全防務官,邦德中校。”十雙眼睛靜默地望著邦德,沒有任何一個人跟他打招呼。沒有絲毫的好奇心從他們的臉上表現出來。“那石墨條的事是如何解決的?……”那群人在德拉克斯和沃爾特的身邊聚集著,把邦德孤零零一個人冷落在旁邊。邦德並未對這種態度漠然的接待感到有什麼意外。假如一個外行貿然進入他自己部門的機密中時,對來者他也會抱著這種摻雜著怨恨的漠然態度。對於這些精選而來的工程師們邦德打心眼裡表示出深深的同情,幾個月來他們一直在深奧的宇航學王國裡泡著,目前馬上就要接受至為關鍵的“檢閱”。在他們當中的所有成員都十分明確地知道在這項工程中自己必須履行的職責以及所起的作用。他們的眼睛雖然沒有對他的到來表示出歡迎之意,但他們的心中還是有數的,能夠分得清敵友。看上去他們確實是一個團結的集體,甚至能夠稱為是兄弟會。他們在德拉克斯和沃爾特的身旁站著,聚精會神地傾聽著他們的回答,眼睛一直緊緊盯著兩人的嘴。邦德一直觀察著那由三塊舵葉支撐著導彈尾部的三角翼。它被安放在帶有膠邊的鋼板洞上。他看得很入神,但偶爾也會換個新角度衝那群人瞟上一眼。他們都穿著相同的緊身尼龍衣,除掉德拉克斯之外,所有的衣服上的塑料拉鏈全都拉得密密實實。沒有金屬物在他們的衣服上,也不存在不戴金屬框眼鏡的人。他們的頭發剪得很短,差不多同克雷布斯和沃爾特的一樣,很可能是為防止頭發卷入機器。但是,邦德卻驚奇地發現,所有這些人全都留著小胡子,而且理得非常整齊,雖然胡子的形狀和顏色各不相同:其中有金色的,有灰色,也有黑色的,有的看起來像自行車把,有的像海象,有的像皇帝,或者像是希特勒。每一個人的麵部毛發都各有各的特征,然而德拉克斯的淡紅色鬈發又似乎是其中的最高權威的象征。他們為什麼所有的人都留著小胡子呢?邦德感到非常好奇。他從不喜歡這樣做。然而聯係上他們的發型,那胡子的樣式確實值得讓人思考。假如說他們都留有相同模式的胡子的話,倒還能夠讓人理解。問題是他們胡子的樣式都各不相同。甚至有的在光頭的陪襯下,會顯得更加難看。除此之外,這十個人個頭都不相上下,身體都瘦削而又結實,可能是因為工作需要的緣故。在起重架上需要靈巧,同時演習時又要從艙門不斷出入,在導彈裡的小隔間裡忙忙碌碌。看上去他們的手非常乾淨。腳上穿著拖鞋,站得非常規矩而有秩序。邦德觀察了半天,發現居然沒有任何人看他一眼,自然就沒有辦法窺測到他們的內心、猜度他們的忠誠了。他必須得承認若想在三天之內將這五十名猶如機器一樣的德國人的情況搞清楚是肯定沒法實現的。他忽然警醒過來,已經不是五十名了,其中一個已經死掉了。到底那個瘋狂的巴爾茲有著怎樣的秘密想法,是追女人還是崇拜希特勒呢?為什麼他會和這些人有所不同呢?對“探月”號的使命和職責難道他就不記得了嗎?“沃爾特博士,你要知道,這是命令,”德拉克斯壓著火氣的聲音把邦德的思路打斷,他正用手輕輕撫摸著那葉铌金屬做的尾翼。“趕緊回去工作,已經浪費不少時間了。”眾人立馬回到各自的崗位上。德拉克斯向著邦德所站的地方走過來,不再去理躊躇不定地站在導彈通風口下心神不安的沃爾特。德拉克斯的臉色顯得不太好看。“笨蛋,就知道麻煩,”他自言自語道。然後用比較急促的語氣突然對邦德說,似乎是要忘掉剛剛發生的不愉快似的,“到我辦公室來把飛行圖看一下,然後就睡覺。”邦德跟著他走過鋼板。德拉克斯使一個小把手在鐵壁上轉動了幾下,有一扇門被輕輕地打開了。在裡麵大約三英尺處以外,是另外一道門。邦德觀察到這兩扇門都裝著橡膠皮,應該是氣塞。德拉克斯將第一道門關上,然後在門檻上稍作停歇,指著一連串的平麵拉手,那平麵拉手就在沿圓牆過去的牆壁上,他說:“這裡是車間,電工室,發電機室,盥洗室,倉庫,”他又指著僅僅相鄰的一扇門說道,“秘書室就在這裡。”他將第一道門關進,然後又打開第二扇,走進了辦公室,邦德隨後把門關好。房間非常大,牆壁呈現出淺灰色,地毯同樣也是灰色的。有一張大寫字台在屋中央擺放著,還有幾把椅子,是金屬架的。另外,有兩個綠色檔案櫃和一台大金屬收音機在屋角邊放著。用瓷磚鋪就的浴室就在那道半掩著的門後麵,寫字台對麵看起來像是由不透明的玻璃製成的一麵牆。德拉克斯來到牆的右邊,把電燈拉開,整堵牆就亮了起來。邦德看到每張差不多有六英尺多寬的兩張地圖,在玻璃的後麵描著。英國的東部地帶就在左邊的圖上標著,從樸茨茅斯到赫爾以及附近的水域,緯度是50—55度。“探月”號的所在地就是多佛爾邊的那個小紅點,方圓內大約10英裡左右的區域都被畫入圖的弧圈內。另有一小紅點在弧圈外80英裡處,位於弗裡森群島及赫爾之間,仿佛是海中的一顆紅鑽石一般。德拉克斯用手指著右邊密集的數學圖表和羅盤讀數的豎行數據,“這些全都是風速,氣壓,陀螺儀器等等的備用數據,它們都是通過導彈的速度和體積為常數從而得出的。每天這裡都會收到從空軍部發來的氣象報告,還有皇家空軍的噴氣式飛機所收集到的高空氣壓材料。當飛機飛到最高處時,把氦氣球放飛,氣球仍然能夠再上升。地球的大氣層能夠達到50多英裡。當到達20多英裡的高空時,‘探月’號幾乎不會再受到密度的影響,就猶如在真空中飄浮一般。問題的關健就在於是否能將前20英裡順利通過。除此之外就是地球引力的問題。假如你比較感興趣的話,不妨找沃爾特了解一下情況詳細。在星期五發射前的幾個小時內,氣象報告將會連續不斷。我們要在發射時調放羅盤陀螺儀。目前,每天上午由布蘭德小姐把例行的氣候記錄報告抄錄下來,再將其繪製成表以供我們參考。”德拉克斯又轉向第二張圖。“這是飛行路線和終點,是由發射點所擬定的,上麵有著更多的數據。”“導彈的軌跡會由於地球轉動的速度而受到影響。”德拉克斯繼續說道,“地球在導彈的飛行過程中仍舊自西向東運轉。對於這種情況是要同那張圖表上的數字發生聯係的。特彆複雜,還好你用不著去把它弄懂。這些工作都讓布蘭德小姐一個人去做就可以了。”他把電燈關掉,牆上又呈現出一片空白,“你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嗎?不要以為你在這兒要乾很多工作。你看,這裡的安全措施做得已經非常之好。從一開始部裡就特彆強調安全。”“一切看起來都非常妥當,”邦德說,他打量著德拉克斯,發現他正在嚴厲地關注著自己。停頓了一下後邦德問道,“你覺得你的秘書同泰倫上校之間有什麼聯係嗎?”他問。本來這就是很明顯的事,他現在問得也很是時機。“或許吧,”德拉克斯輕描淡寫地說,“她的確是個非常迷人的姑娘。他們在一起的機會非常多。但是她好像也使巴爾茲對她非常著迷。”“據我聽說,巴爾茲臨死前喊過‘希特勒萬歲’,之後才把槍放進嘴裡。”邦德說。“也有人對我這麼說過,可是那又能怎麼樣呢?”“這裡的人為什麼會都留著小胡子呢?”邦德沒有回答德拉克斯的問題,而是又接著追問。他再一次覺察到,德拉克斯對他的問題並不歡迎。但是德拉克斯僅僅隻是微微一笑。“這是我想出的注意。”他說,“他們都穿著相同的白色衣服,剪著相同的發式,非常不容易區分誰是誰,所以我就讓他們留起胡子來。胡子簡直就成為了他們每個人的象征,就像大戰時的皇家空軍一樣。你認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那個當然沒有了,”邦德說,“隻是乍看上去有些奇怪。我倒認為在他們的衣服上假如能夠印上不同顏色的號碼的話會更加容易辨認一些。”“唔,可能,”德拉克斯向門口走去,似乎已經結束了談話。“但是,我仍然堅持要讓他們留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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