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多麼複雜的迷宮,隻要不停地繞,總會找到出口。大野雷藏和人見折枝不久後便各自逃出殺人迷宮,通知眾人迷宮裡發生的事。此處雖遠離塵囂,但不能把凶殺案就那樣撂著不管,於是當中立刻有人趕到警局報案。不一會兒,法院及警局紛紛派人前來,展開例行的偵訊工作。初步勘驗後發現以下幾點事實:首先,完全找不到凶手從外部潛入的跡象。遊樂園唯一的出入口是那條小河。雖說是小河,卻相當深,若沒有小舟人根本無法涉水進來。圍繞在小河邊上及大門兩側的多是險峻的斷崖、密布的高聳樹木,況且園區設有崗哨,實在難以想象誰能悄悄離開。由此推論,凶手必是園裡的人。若不是主人邀請的朋友,就在幾十名仆傭之中。其次,在園裡的人,沒人看起來有殺人嫌疑。不必說,眾人受到嚴厲的訊問。然而,除大野雷藏、人見折枝及被害人智滿子外,當時沒有其他人進入迷宮,大夥兒宣稱各自待在不同地方,他們的不在場證明稱得上堅不可摧。第三,現場沒留下可辨識的腳印,除短刀外,沒有其他遺留物品,而凶器刀柄上甚至找不到一枚指紋。最後,那把短刀圓柄、雙刃,沒有護手,形狀奇怪,從劍柄到劍鋒幾乎同樣粗細,一定是國外製品。目前隻獲知以上事實,就算這回來的是名偵探,也很難從園裡龐雜的人嘴裡撬出真相。人見折枝接受偵訊時,原想說出凶手是個頭極矮小的男子,話到嘴邊突然打住了。她想起園裡有兩位個子明顯矮小的人。一位是現年十六歲的三穀二郎,另一位則是傴僂餌差宗助。考慮到她的一句話或許將導致兩人蒙受嫌疑,便不敢隨便提起了。然而,從這天起,園裡多了一個人。受園長喜多川治良右衛門的委托,一名刑警當天就住了進來。園區中央有座豪華的西式食堂,不說早午餐,大夥兒晚餐總會一起用,隻是,當晚的氣氛簡直詭譎到極點。席位通常是主人及其友人一桌,仆傭自成一桌。圍坐兩張長餐桌的眾人,不若平日閒話家常,全場鴉雀無聲,互相偷偷地觀察著其他人。不久前殺害智滿子的惡徒,正若無其事地坐在這張餐桌旁。那可能是鄰座舔著叉子的家夥,也可能是對麵拿著亮晃晃的刀子切肉的家夥。思及此,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在場所有的人臉色看起來都異常蒼白,個個都像嗜血的殺人凶手。此時,主人治良右衛門身側的一名陌生男子,正忙著使用叉子。他裝出專注於用餐的模樣,卻偶爾抬起眼皮,不動聲色地觀察同席者的表情。這可疑的家夥,便是當地赫赫有名的木島刑警。席間,他不時低下頭、壓低嗓門,與治良右衛門竊竊私語。談話內容其他人一句都聽不清,這攪得他們更加忐忑不安了。木島刑警三十四五歲,並未蓄胡,襯衫上直接套著件臟兮兮的西裝外套,外表就像個工人。“有三個人親眼看到你上了摩天輪。”木島刑警說著,在桌子底下扳著手指頭算了一遍。“木下鯰子與原田麗子當時坐在旋轉木馬上。”治良右衛門接口。“大野雷藏和人見折枝是這起命案的發現人。”刑警順著治良右衛門的話尾問。他倆逐個說到來此遊園的朋友,但所有的人不在場證明都成立,因為身邊各自都至少有一名證人。而經過調查,仆傭全待在崗位上,沒發現可疑之處。“不過,當中仍有例外。湯本讓次自稱在大鯨魚體腔內,三穀二郎在森林裡散步,園內監督餌差宗助則在一座山上四處亂逛,但沒找到目擊者,換句話說,他們沒有證人。”刑警意味深長地強調。“咦,意思是這三個人……”治良右衛門震驚地看著對方。“不,我隻是重申事實,並非懷疑任何人。”刑警解釋著,瞄向用人的餐桌。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醜陋的侏儒餌差宗助駝著背,用餐的姿勢像在舔盤子。“哦,他雖長相醜陋,卻性格耿直,是我最信賴的員工。”治良右衛門顯出一副說情的神色低語道,刑警的目光仍帶著狐疑,不住打量那分不出是兒童或者老人的怪物。接著,刑警轉向同桌對角的湯本讓次。豈料,湯本仿佛有所預感,竟惡狠狠地回瞪了他一眼,露出“你這家夥竟敢懷疑我”的表情。“那個人有前科呢。”刑警小聲提醒治良右衛門。“呃,可是他絕不會殺人。”治良右衛門又不自覺地為對方辯解。事實上,湯本雖然有前科,但他不可能是凶手。不久,令人窒息尷尬的晚餐終於結束了,木島刑警終究沒找出疑點。儘管大夥兒都一臉蒼白,神情嚴肅,卻並未驚慌失措。不,其實有一個人坐立難安,但由於他還是個孩子,刑警並沒有對他起疑。可是,三穀二郎的模樣委實不太對勁。席間他如坐針氈,毫無食欲,也不碰盤子,隻慘白著臉戰戰兢兢地偷偷觀察周圍人的神色。究竟怎麼回事?這名少年總不會是將短刀刺進智滿子背部的凶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