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人偶再變臉(1 / 1)

黑蜥蜴 江戶川亂步 1669 字 5天前

身穿工人服的雨宮難道會因為一些無聊的挖苦話,就死在黑蜥蜴的槍下了嗎?不不不,那是不可能的。眼前他依然雙手插著口袋,打趣地笑著。扳機的確已扣下,卻隻聞“哢嚓”聲,並未發射出子彈。“咦,怎麼有怪聲?槍是不是壞啦?”在工人雨宮不斷的嘲笑下,黑衣婦人竟自亂陣腳。她接二連三地扣下扳機,然而,依舊隻有“哢嚓”,“哢嚓”的空洞聲響。“混賬東西,是你把子彈都取出來的嗎?”“哈哈哈,你總算猜到了。沒錯,喏,子彈在這兒。”他抽出右手,攤開的掌心中放著幾顆子彈,好像精巧的小彈珠。此時,鐵籠外響起倉促的腳步聲,黑蜥蜴的部下橫衝直撞地闖了進來。“夫人,不好啦,看守入口的北村被綁起來了!”“不但被綁起來,還昏迷不醒!”想必這也是阿鬆的傑作。但為什麼隻捆住北村,其他人卻可以自由活動?難不成有什麼特彆的理由?“咦,這家夥是誰?”來人發覺現場有兩個潤一,吃驚得瞪大雙眼。“是夥夫阿鬆。一切全是他乾的好事,快抓住他。”見援軍來了,黑衣婦人連忙高聲命令。“阿鬆?混賬東西,竟敢搗亂!”眾莽漢一窩蜂擁入鐵籠,想把阿鬆製服。沒想到阿鬆的身手異常矯健,輕巧地閃過接連撲擊而來的敵人,一轉眼便閃出鐵籠外。他依舊放肆地訕笑著,招手示意前麵的人過來,慢騰騰地後退,阿鬆的膽子簡直太大了。黑衣婦人與部下一個接一個跟著出了鐵籠。眼前的景象就像一場詭異的移動電影,水泥澆築的地道裡,逃亡者一步步後退,追捕者麵目猙獰一步步往前逼,毛茸茸的胳膊擺出拳擊手的架勢,等著揮拳的時機。很快,這支古怪的隊伍來到標本人偶陳列室前,阿鬆突然停下腳步。“你們知道北村為什麼被綁起來了嗎?”他雙手仍優哉地插在口袋裡,提出令人不快的問題。“讓開,我有話要問他。”黑衣婦人不知有什麼打算,排開眾人,徑直走到阿鬆麵前。“如果你真的是阿鬆,我道歉,為我沒看出你有這般藏龍臥虎的本事。但你真的是阿鬆嗎?我難以置信。你根本不是阿鬆吧,否則何必蓄一臉大胡子?不如撕下來瞧瞧。快撕下假胡子!”說到最後,她竟開始哀求。“哈哈哈,不管拿不拿掉,你都猜到了吧?隻是不敢說出我的名字而已,光看你麵色慘白得像幽靈,我便清楚了。”他果然不是阿鬆,到了這個時候,他說話的語氣都不像是黑蜥蜴的手下了。何況,聽那嗓音,那清晰的語調,聽著不是很熟悉嗎?黑衣女人情緒衝動,身體顫抖得不能自持。“那麼,那麼,你是……”“不必客氣,沒啥好猶豫的,大膽說出來。”對方斂起笑意,全身散發出懾人的氣息。黑衣婦人感到冰冷的液體不斷從腋下滲出來。“明智小五郎……你是明智吧?”黑衣婦人橫下心,問出來後頓覺鬆了一口氣。“沒錯。其實你早就懷疑了吧?隻不過,你的怯懦讓你不敢承認。”身穿工人服的男人把一大把假胡子都撕了下來,裸露在外的麵孔雖化妝成近似阿潤的膚色,但毫無疑問,他就是明智小五郎,我們懷念的明智小五郎。“不過,為什麼?這怎麼可能……”“你一定很奇怪已經被扔進遠州灘的我,怎麼可能又活過來了吧?哈哈哈,你以為扔進大海的真的是我嗎?那隻是你的錯覺。當時,我根本不在沙發裡,裡頭裝的是可憐的阿鬆。我沒料到事態會發展到那個地步,原來隻是為了方便調查,我化裝成夥夫。我把阿鬆綁起來,並堵住他的嘴,我以為人椅會是最好的藏身地點,反倒害阿鬆丟了性命,我十分過意不去。”“哎呀,被扔到海裡的原來是阿鬆嗎?而你假冒成阿鬆,一直待在機械室裡?”女賊聽得瞠目結舌,說話的聲音也不自覺地軟了下來。“這是真的嗎?但阿鬆被堵住了嘴,怎麼開口呢?那時,我們不是隔著椅墊交談嗎?”“說話的確實是我。”“咦……”“那艙房裡不是有個大衣櫃嗎?我就躲在裡麵。隻是聽在你耳中,像從沙發底下傳出來的。不過,沙發裡有個掙紮的家夥,難怪你誤會了。”“那麼,那麼……把早苗藏起來,故意把報紙放在椅子上的,也都是你?”“沒錯。”“哎呀,你也太小心了,竟然還偽造了報紙嚇唬我?”“偽造?說什麼傻話,那樣的報紙怎麼偽造得出來?報道和照片,都是不容置疑的事實。”“嗬嗬,再怎麼說,世上都不會有兩個早苗,這簡直是荒唐……”“早苗小姐並無分身,被你綁票的是假早苗。為了尋找早苗小姐的替身,我可是費儘了苦心。儘管我有十分把握能把她平安地救出來,但我實在不願讓摯友的獨生女冒險。你誤以為是早苗小姐的女孩,本名叫櫻山葉子。雖是無父無母的孤女,卻是富冒險精神的新時代女性。正因如此才能漂亮地演出這場大戲。到了最緊要的關頭,也有勇氣堅持到最後。即使一路上都因恐懼而哭泣不止,葉子仍完全信任我,堅信我會來救她。”各位讀者,還記得故事中有《奇怪的老人》這一節吧。其實,名偵探明智小五郎瞞天過海的圈套從那時候就已經布置妥當了,而怪老頭就是明智喬裝的。打那天晚上起,真正的早苗就藏到隻有明智一人知道的地點,幾乎同時,變成了早苗小姐的櫻山葉子進人岩瀨家。從第二天起,早苗便把自己關在房裡,表現出連家人都不想見的態度。岩瀨夫婦認定早苗是被黑蜥蜴嚇得患上了憂鬱症,從沒懷疑過她其實並非自己的女兒。葉子的演技當時便已十分純熟了。聽著名偵探一環連著一環的故事,黑衣女人發自內心地對大敵佩服得五體投地。她甚至崇拜起明智小五郎這位遙不可及的大人物來。然而,她的手下,那群蒙昧無知的莽漢,是絕不會崇拜明智的。不僅如此,他們甚至還把明智視為挫敗首領的罪人,把同伴阿鬆葬身海底的仇敵,簡直罪不可赦。他們不耐煩地聽著明智沒完沒了的說明,見話告一段落,終於爆發了。“煩死啦,殺了他!”隻聽見中間有人怒吼一聲,場麵立即不可收拾,四個壯漢猛撲向孤立無援的名偵探。女賊素日的威嚴也壓不住這失控的場麵。有一人從後方突襲,扼住明智的喉嚨,有一人把他的雙手扭到身後,有一人猛擊他的下盤想撂倒他。就算是明智小五郎,麵對這些亡命徒的搏命一擊,竟無法發揮出實力。可以說已經到了千鈞一發的時刻,好不容易努力到這一步,難道會輸在這最後的關頭嗎?一代名探竟要命喪這群莽夫之手?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劍拔弩張的時刻,竟突兀地響起一陣旁若無人的嘲笑。笑聲來自於被人製伏在地的明智小五郎?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哇哈哈哈,你們沒長眼睛嗎?喏,仔細瞧瞧這片玻璃。”想必他說的是後頭那排展示標本人偶的櫥窗玻璃。大夥兒不禁轉頭望去。沒料到,他們竟如此疏忽,沒發覺櫥窗發生了什麼變化。至於原因,一方麵是被憤怒衝昏了頭,另一方麵是雙方打鬥的地點位於櫥窗斜前方,形成視線死角。定睛一看,玻璃裡頭竟又發生驚人的變化——所有的標本這回都穿上了西裝。儘管還是原先的姿勢,卻不分男女都套上了一板一眼的西裝,裝得一本正經的。當然,無疑這又是明智的傑作,但一次就算了,竟然還有第二次,一再玩這麼無聊的惡作劇乾什麼呢?但明智可不是那種平白無故反複搞惡作劇的人。這場不知底細的化裝秀,背後是否隱藏著驚人的意義?不愧是黑蜥蜴,第一時間察覺了明智的意圖。“啊,不好!”她一陣錯愕,但還是不及逃走,櫥窗裡的人偶已一個個站了起來。原來不止服裝,連人偶都被調了包。那些不是標本,而是活人。隻是擺出了人偶的姿勢,耐心等待時機。瞧,那些西裝男子全握著槍,槍口不正對準這群盜賊?就在一霎那間,隨著“鏘”的碎裂聲,窗玻璃紛紛往下掉,西裝男子從破洞裡飛了出來。“不準動,黑蜥蜴快束手就擒!”這樣的嗬斥早就已經爛熟了。新時代的警察,反倒喜歡使用效果十足的緝捕台詞。不消說,他們是明智先前就帶進來的警視廳精英。先前明智曾問眾人,是否明白隻有北村被綁起來的原因,其實是在暗示有警力來援。明智已經提前給警視廳打了電話,通知他們入口處的暗號,於是警員很容易就進來了。到了入口,他們第一個把守大門的北村解決了。當然,明智接著便與警方裡應外合。一切都發生在阿潤失蹤期間,既然如此,他們為什麼不馬上逮捕黑蜥蜴呢?這顯然是明智的指示,他希望讓這場逮捕行動更有效果。看來刑警也不全是些不懂幽默的木頭人。可想而知,一定還有其他支援部隊與水上署合作,聯手追緝海上的賊船。如今,黑蜥蜴的部下與船上的餘黨,肯定是一個不留,被一網打儘了。沒多久,地底的餘黨也屈服於刑警的槍口之下。這些莽漢凶殘是凶殘,但碰上噩夢般的突襲,恐怕也無力招架。當然,裸體的阿潤也不例外。然而,不愧是首領,隻有黑蜥蜴及時明白過來西裝人偶的把戲。她敏捷地甩開抓住她手臂的警員,像飛鳥一樣,逃進了走廊深處的房間,並從裡麵反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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