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經過短短的一夜,潤一就已經把新角色山川健作演得有模有樣了。第二天,打扮停當後,粗框眼鏡和假胡子都讓人瞧不出一絲一毫端倪,他搖身一變竟成了一名醫學博士。在餐廳與綠川夫人相對而坐,邊吃麥片邊聊天,言行舉止毫無破綻。吃完飯剛一進房間,立刻有服務員上來詢問:“老師,您的行李送到了,現在給您搬進來嗎?”年輕的潤一平生第一次被尊為老師,竭力裝出從容的模樣,並刻意壓低嗓音應道:“嗯,送進來吧。”昨晚綠川夫人交代他事情時,已經告訴他今早會有一隻山川健作的大箱子送過來。不一會兒,服務員和搬運工一前一後抬著那個巨大的木框箱子進來了。“你這架勢越看越像那麼回事,看來是沒問題了。哪怕明智小五郎來了恐怕也看不破你的偽裝。”服務員都離開後,隔壁的綠川夫人便過來串門,還不忘稱讚新手下的本事。“嗬,我也挺有兩下子的吧……不過,這麼大的箱子,究竟裝著些什麼?”顯然,山川還不知道箱子是做什麼用的。“這兒有鑰匙,打開瞧瞧。”留著一副道貌岸然胡須的山川接過鑰匙,偏著頭,十分納悶。“估計是我的換洗衣物吧?堂堂山川健作博士,除了這套衣裝連換洗衣服都沒有,太讓人生疑了。”“嗬嗬,或許吧。”山川轉動鑰匙,掀開蓋子,箱子裡塞滿了用層層粗厚破布包裹的不明物。“咦,這些是什麼玩意兒?”期待落空的山川,低聲喃喃自語,小心翼翼地解開其中的一個布包。“什麼,是石頭啊,還寶貝似的捂了個嚴嚴實實。難道箱子裡裝的全是石頭?”“沒錯,不是換洗衣物,很遺憾。這些全是石頭,因為必須增加箱子的重量。”“增加重量?”“嗯,這些石頭加起來恰恰是一個人的重量。在箱子裡塞石頭這招乍看並不高明,但有一點絕妙的便利之處,如此就不必大費周章善後了。石頭隻要扔到窗外,破布塞進床墊或墊被裡,箱子一下子就清空了,卻不留半點兒蛛絲馬跡。這些微不足道的細節,正是使魔術師脫穎而出的訣竅。”“噢,原來如此。可是,清空的箱子打算裝什麼呢?”“嗬嗬,縱然是天勝(鬆旭齊天勝(1886—1944),本名中井勝,日本女魔術師。於歐美巡演期間,博得廣大人氣,大正至昭和初期被封為魔術女王。一九三八年退休,一九四〇年由侄女承襲名號。亂步於一九二七年的流浪旅程中,曾“在上州某町巧遇天勝一團演出,頗感懷念,便於途中下車”。),裝在箱子裡的物品不就那幾樣嗎?好了,先幫忙處理石頭吧。”所幸他倆的房間正好在飯店最裡麵的走廊邊上,窗戶底下是一不起眼的中庭,相當狹小,遍地都是大塊的沙礫,正是丟棄石頭的最佳地點。於是兩人迅速扔掉箱子裡的石頭,並收拾好破布。“這下全清空了,接下來,魔法箱的用途馬上要揭曉了。”綠川夫人興致高昂地望著訝異的潤一,迅速鎖好門,放下百葉窗,確定從外麵無法窺看後,突然動手脫起黑色的禮服。“夫人,你在乾嗎?該不會大白天就要跳豔舞吧?”“嗬嗬,你害怕啦?”夫人笑著揶揄道,卻沒有停手的意思。她把包裹在自己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褪去,想必她的怪毛病又發作了——情不自禁地想展示自己妖嬈的身體。眼前站著一位赤身裸體的美女,就算是無惡不作的惡棍,也不由得一陣麵紅耳赤,全身上下扭捏不安。眼前的女人,身材曲線完美,肌膚散發出迷人的粉紅光澤,擺出的姿勢相當大膽,叫看的人一陣心慌意亂。他不敢直視,視線卻總不由自主地飄過去。一不小心迎上夫人的雙眸,他益發麵紅耳赤。女王在奴隸麵前,無論擺出什麼樣的九*九*藏*書*網姿勢都自然從容,心裡不會生出絲毫的內疚或羞恥感。消受不了這刺激的奴隸冷汗涔涔,終於尖叫出聲。“哎呀,彆那麼扭扭捏捏的,裸體的人有那麼稀奇嗎?”她若無其事地在愛徒麵前展現曼妙的曲線、軀體上深邃的陰影,緊接著跨進箱子,仿佛子宮裡的嬰兒一樣蜷起手腳,整個身體剛好全部都收進箱中。“瞧,這就是我的魔法,怎麼樣?”蜷縮在箱子裡的肉塊,用分辨不出性彆的語調問道。雙腿前屈,膝蓋幾乎要陷進乳房裡,腰部繃得很緊,臀部高高翹起。兩隻手繞在腦後交叉搭在一起,頭發被弄得亂糟糟的,腋下也全部暴露在外。這是一個多麼畸形、渾圓又引人遐想的粉紅生物啊。阿潤扮成的山川逐漸大膽起來,忍不住在箱子上方弓下腰,意亂情迷的他,貪婪地盯著眼皮底下的生物。“夫人如今成了箱中美人了?”“嗬嗬,就是啊。乍一看雖看不出來,但其實箱子表麵鑿出了很多透氣的小孔,即使合上蓋子,也不必擔心裡頭的人窒息。”話音剛落,她便“啪”地合上箱蓋。瞬間扇起的暖風含著醇釀的女體芬芳,輕輕撫過青年潮紅的臉。箱蓋合起來後,眼前不過是個冷硬方正的黑箱,旁人根本想不到裡頭竟潛著一個妖豔豐滿的粉紅肉團。自古以來,眾多魔術師酷愛醜陋箱子與誘人女體的矛盾組合,這便是個中緣由。“如何?這樣誰都不會懷疑箱內藏著活生生的人吧?”接著,夫人將箱蓋往上推開一條縫隙,似躲在貝殼中的維納斯,露出的麵孔綻放出一朵魅惑的微笑,希望獲得潤一的讚賞。“嗯……那麼,夫人打算如法炮製,將寶石商的女兒藏在這隻箱子裡帶走嗎?”“當然,你才想到嗎?我不過是示範一次讓你見識一下而已。”不一會兒,綠川夫人就已經整理完儀容了,她大膽地把綁架計劃一五一十地都告訴了山川。“我會想一個請君入甕的辦法,將那姑娘請到箱子裡,這部分我連細節都想好了,麻醉藥也準備好了。你的任務是把箱子搬出去,這可是對你能力的第一層考驗。“你先放出消息,說你打算乘今晚九點二十分的下趟列車去名古屋,這車票要找人幫你預定,之後你帶著箱子離開飯店。這隻箱子你隨身攜帶,請飯店的搬運工搬運並送你上火車。換句話說,必須讓人認定你去了名古屋,實際上你隻坐一站,在S站下車,明白嗎?當然,到S站時,箱子也要以你突然有急事為由,拜托乘務員幫你搬下來。這事情的確不太好辦,但若是你,應該不至於出差錯吧。“之後,你帶著箱子乘車直接到M飯店。選擇最高級的客房入住,擺出有錢人的闊綽派頭,總之動靜越大越好。明天我也會離開這裡,到M飯店與你會合。這計劃怎麼樣?”“嗯,有趣是有趣,可這麼大張旗鼓的真不要緊嗎?讓我一個人乾這事,心裡總覺得沒底。”“嗬嗬,人都殺過了,現在怎麼反倒像個孩子似的畏畏縮縮的。沒問題的,乾壞事就不能偷偷摸摸的,下定了決心就得大張旗鼓,反倒是最安全的。再說,萬一暴露了,你隻管丟下箱子逃走就好了。相較於殺人,這根本算不上什麼。”“可是,夫人不能同我一道去嗎?”“我得全力以赴對付明智小五郎。在你抵達目的地前,我若不盯緊他,不知道會出什麼狀況。我的任務是吸引那礙事偵探的注意力,這可能比搬運箱子更困難。”“原來如此,這麼一說我也能安心了。不過……明早夫人一定會到M飯店找我的吧?萬一姑娘在那期間清醒過來,在箱子裡吵鬨起來,那可不妙了。”“哎喲,你這個人,這麼小的事情也值得你發愁嗎?我怎麼可能疏忽這一點,我自然會把那姑娘的嘴巴堵得死死的,並牢牢綁住她的手腳。就算安眠藥的藥效都過了,彆說是出聲,她連動都動彈不得。”“我今天真是糊塗了。但我會這樣暈頭轉向,還不是得怪夫人剛才毫無保留的表演。下次請千萬彆再在我麵前即興演出了,畢竟還年輕,我到現在心臟仍怦怦跳個不停。哈哈哈,話說回來,在M飯店碰頭後的計劃是?”“那是最高機密,你就不必多問了,隻需聽主子的命令行事就是了。”就這樣,他們周詳地製定了綁架富家千金的計劃。